13

顧野走後,胡雅芬問:“這個軍官是誰啊,蘇顏提起過沒,你不認識?”

蘇勝利搖頭,說:“我不認識,看起來挺關心蘇顏。”最主要是對方似乎對他們一家人印象不怎麽樣。

蘇顏認識這麽多有頭有臉的人,以後他就更拿捏不住蘇顏了。這讓他感覺很不安。

蘇雪撅着嘴:“蘇顏有什麽本事,她怎麽認識那麽多人啊?”蘇顏的這些朋友為什麽一個個都不理她。

三人情緒都不高。

胡雅芬安慰自己,也是安慰其他人:“這個軍官怎麽也比不過顧老爺子跟他的兒孫吧。蘇顏認識的人不會有多優秀。”

蘇勝利點頭稱是:“确實如此。”

再說今天蘇顏上午培訓,中午回到家扒拉了幾口飯之後就帶着做好的衣服到市場擺攤。

她現在有回頭客,也學會了怎麽推銷衣服,有瑕疵的地方她就跟顧客說明,價格會低些,上衣價格高些,她的衣服總是很好賣。

顧野先是找到街道幼兒園,從破舊的鐵栅欄門往裏看,一處黃土地的很小的院子應該就是操場,孩子們都在教室裏,操場上空無一人。

等了好一會兒,孩子們也沒出來,他想着時間還早,就決定在附近轉轉。

他想要看看蘇顏生活過的城市。

他走了很遠的路,經過一處市場,看着規模不小,幹什麽的都有還挺熱鬧,顧野福至心靈想要去看看,于是他在市場還沒走上兩分鐘,就看到了蘇顏。

她眉眼舒展,臉上帶着柔和的笑意,正在跟顧客說話。

沒錯,就是她,養傷期間在腦海中閃現了無數次的面容。

顧野馬上明白,這就是蘇勝利說的蘇顏每天都很忙。

他們一家人中午在家休息,可蘇顏忙着擺地攤。

他要是死了的話他媳婦就得擺地攤養活倆娃?

生活真艱難。

顧野看上去沉靜堅毅,可是平靜的外表下,內心翻滾的情緒猶如驚濤駭浪。

他目光一瞬不瞬地注視着蘇顏。

不過看着蘇顏一副興致勃勃充滿生機活力的樣子,剛才蘇雪帶來的不适感一掃而空,還是蘇顏可愛,而且好像擺地攤也沒他想象得那麽苦累。

明明為生活奔波可她卻樂在其中。

蘇顏把最後一件上衣疊好,遞到顧客手裏,接過十二塊錢,她把地上鋪的油布收起,準備離開的時候,終于感受到那道灼熱的視線。

蘇顏循着那道目光看過去,呼吸瞬間停滞,那個正注視着他的軍人怎麽那麽像顧野?

身姿挺拔如松,劍眉星目,鼻梁挺直,面龐堅毅俊朗,比照片上上更帥氣,那麽生動鮮活地站在那兒。

無法呼吸,心跳如擂。

天地萬物包括時間似乎都在這一秒停止。

她像是受到某種力的吸引,幾乎是下意識地朝他走過去,在他面前一米的地方站定,微擡着頭,看着他英俊的臉龐,聲音幹澀:“同志,你是?”

顧野難得地揚起嘴角說:“是我,顧野,你對象。”

蘇顏被巨大的震驚攫住,大腦幾乎無法思考,是顧野,他回來了!

怎麽會這樣?她都拿到撫恤金了,而且書裏寫的他死了。

是幻覺還是夢境?

而且感覺他的長相比記憶裏還要好看,果然英武帥氣的小哥哥都上交國家了嗎?

回神之後,她伸出食指戳了下顧野的手臂,硬實的觸感讓她相信面前的人不是想象出來的。

這是上天又把小哥哥還給她了?

她這個小心試探的動作讓顧野覺得她好可愛。

“你沒死?”

“嗯。”

她的表情凝固了好一會兒,然後眼圈泛紅,像是要哭出來。

胸口像塞了團棉花一般難受,以前得知顧野犧牲的消息都沒那麽難過,現在那種難受的感覺卻翻江倒海地翻騰起來,跟巨大的喜悅一塊沖擊着她,讓她頭暈目眩。

失而複得的感覺真好。

要不是這裏人多且是八十年代,蘇顏想馬上撲到他懷裏。

“顧野……”她激動到說不出話來。

“我在,我以後都在。”他馬上保證。

顧野聲音低沉:“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咱們換個地方。”

他剛才經過一個公園,可以去那裏說話。

蘇顏收斂情緒,說:“好。”

他們倆肩并肩走着,男的英俊女的嬌美,極為養眼的一對兒吸引來不少路人的目光。

公園門票是兩毛錢,顧野買了兩張票,兩人進了公園,沿着小路朝公園深處走去。

今天是工作日,公園人并不多,兩人很快來到一處小樹林旁,在樹木掩映的長椅上坐下來。

蘇顏仍然有種不踏實的感覺,她伸出食指戳他的胸膛,感覺到堅實的觸感後,她又使勁擰了下自己的手臂,疼得她直吸氣,她說:“我現在好像在做夢。”

她的神情跟語氣讓顧野心軟,他的心從來都沒那麽柔軟過。

顧野環顧四周,看着四下無人,舒展手臂,攬過蘇顏,把她柔軟的身體抱了個滿懷。

以前都沒這麽擁抱過,他的懷抱硬實而溫暖,是一種新奇的觸感,讓蘇顏覺得很安全。

蘇顏雙臂勾着他的脖子,把頭埋在他頸側,緊緊回抱着他。

一串眼淚順着她白淨的臉頰滑下,滴到他的脖頸處,順着衣領往下淌。

時間在這一刻靜止。

所有的不安跟擔憂全部退散,從來都沒這麽踏實過。

可能是前段時間受傷的原因,現在的他太瘦了,就這樣抱着,就能感覺到他全身骨頭突出且硬實分明,硌得慌。

真該給他好好補補身體。

顧野拍拍她的後背,聲音低沉悅耳:“現在相信你不是在做夢了吧。”

蘇顏呢喃:“嗯。”

兩人并不太熟悉,以前相處過十幾天,就是按部就班地領證、共同生活,倆娃比感情來得還快,還沒培養出感情,顧野又去了前線。

他們都不太習慣這種親密,尤其是顧野,他自己都沒想到會主動擁抱蘇顏,媳婦又香又軟,弄得他臉、脖子跟耳朵尖都紅成一片。

蘇顏的臉也粉粉的,發燙得厲害。

兩人很快分開,顧野伸手,用指背抹掉她腮邊的淚,動作輕柔又細致。

各自往邊上挪了點兒,離開一人距離。

他們之間有很多話要說,顧野說他如何受傷如何蘇醒如何找到組織又養傷的事情,不過他怕吓到蘇顏,只是輕描淡寫。

蘇顏把從接到陣亡通知書說到拿到撫恤金,再到回城的事情說了一遍。

顧野很疑惑:“我去年十一月份的時候給你們寫過信,到你們手裏應該十二月份,說我沒死,養好傷就回來。可我回家的時候媽說你們沒接到信,她擔心你過得不好,我就在家裏呆了一天,她就讓我趕緊來找你。”

信?蘇顏搖頭:“我們确實沒收到你的信,要是能收到你的信我跟媽就不會難過。”

不會銷魂蝕骨地悲傷。

顧野想了想說:“我有空的話會去查一下那封信的去向。”

又交談幾句,蘇顏擔憂地問:“你的傷很重吧,能完全養好嗎?還能當兵嗎?我擔心你的身體,你也不用勉強,現在已經改革開放,機會多的是,就是你不在部隊,咱倆做點生意也能發家致富。”

畢竟她有另外世界的生活經歷,知道之後社會會發生巨大變革,抓住機會的話,可以享受到經濟快速發展帶來的紅利。

而且書裏寫的,他受的是致命傷。

顧野突然笑了,原來他的笑容那麽好看,他調侃道:“我退伍跟你一塊擺地攤啊?”

他一笑,周圍的空氣似乎都流動加速,活躍起來。

蘇顏正色道:“顧野,你不會看不上我擺地攤吧,你是副團長,我是軍嫂擺地攤,你不會覺得我給你丢臉吧。”

她擺地攤利潤很高,錢掙得很快,要不是沒那麽多瑕疵布,買布做衣服銷量小的話掙不了多少錢,她都想把地攤事業發揚光大。

顧野覺得他媳婦認真的樣子很好玩,看來蘇勝利說蘇顏丢他的臉打擊到她了。

他收斂了笑容,說:“你幹什麽都可以,我不會覺得你丢臉,只是我回來了,你跟娃能過安穩的生活,你不需要擺地攤。”

不知道他心裏到底是不是這樣想的,不過他能這樣說,蘇顏就滿意了。她又說:“那這意思是你可以繼續當兵?”

顧野捏捏她的手讓她安心,又很快放下說:“我的傷完全恢複,體能、身體素質跟之前一樣好,你不用擔心,軍人哪兒有不受傷的,養好傷還不是照樣當兵,你不用擔心。”

蘇顏松了一口氣,說:“那就好。”

看到她擔心他的樣子,顧野感覺到一陣暖意。

他擡起手腕看了看手表,說:“已經四點多了,該回去接孩子了吧,我還沒見過他們倆。”

蘇顏點點頭說:“走吧。”

兩人想多走一會兒路,沒有坐公交車,就肩并肩走到幼兒園門口,等着倆娃放學。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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