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宋樂……

宋樂多愣一下, 沒有失态很久，很快就反應過來，彎了彎眉眼, 點頭, 跟在她的身後走進去。

兩人坐在靠窗的卡座上。

咖啡館在商場的一樓, 臨街, 從玻璃窗望出去，可以把街上的行人姿态都收入眼底。

到了十二月末, 街上的銀杏葉變成亮眼的黃。落葉落在地面上, 鋪了薄薄的一層，甚是好看。

宋樂多的視線從窗邊移放到對面安靜喝咖啡的人身上，她神色淡淡，細細品味咖啡，對人對物漠不關心。

過了片刻後，謝瑜媽媽放下手裏的咖啡，看向她。

宋樂多心裏繃的那根弦猛地拉緊，收回散漫的心思，看向她。

要來了。

“聽說阿瑜周天那天沒去相親, 是因為你？”

宋樂多沒想到她會問得這麽直接, 愣了一下。

算起來, 謝瑜沒去相親，好像她得承擔一部分。

她猶猶豫豫地點了點頭, 輕輕應了一聲：“嗯。”

“那天我發燒了, 他陪我去了一趟醫院。”宋樂多老實地回答。

但她真的不知道, 謝瑜那天有相親，也沒想到他不會去相親。

謝媽媽輕笑一聲，話裏的意味不明：“你在他心裏還有幾分重量, 他和我吵了一架，幾天沒和我講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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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誤會可大了。

謝瑜與您吵架絕對不關她事。她不背這個鍋。謝瑜本身就不想去相親，就算她那天沒生病，第二天，謝瑜也是不會去相親的。

“謝瑜他不想去相親。”宋樂多老實地告訴謝媽媽。

所以，這件事和她只有一丁點的關系，主要責任不在于她。

謝媽媽的眉眼柔和了幾分，臉上的笑意暖暖的，點頭：“我知道。”

宋樂多睜大眼睛，看着她。

您知道，您還來找我？

見她眼底的不可思議，謝媽媽笑意更濃，猜出了她的想法，主動解惑：“我今天一見你是意外。”

她又笑了笑，繼續道：“阿瑜就一直沒去過相親，只是周末那次他和我反抗了一下，我有點驚訝。”

啊？宋樂多眼底的困惑和驚訝加深了。

“我就想看看到底他為什麽反常了，後來從林惜那裏聽到了你的名字，大概也猜到了。”

宋樂多呼吸一窒，尴尬地對視着謝媽媽。

“今天見到你就是意外，就想看看以前追阿瑜的女孩子是怎麽樣的人。”謝媽媽臉上的笑意帶了幾分慈愛，清冷退卻。

宋樂多囧然。她就追一個男孩子，怎麽搞得全世界都知道了？他媽媽怎麽也知道了？

宋樂多想給自己挽回一些顏面，解釋道：“那不是以前年輕不懂事嘛，我現在已經改邪歸正了。”

呃……

不對，這話不是在內涵她兒子以前不怎麽樣嗎？她以前識人不清，愛錯了人？

果然。

謝媽媽挑眉，微訝地看着她。

“那個……我不是這個意思。謝瑜很好，只是我很久沒見過他了，現在就……”

她識趣地戛然而止，話不能全都說完。

謝媽媽笑了，笑容與謝玥很像，“嗯。也是，這麽久了，都會變的。”

她的話落下，她手邊的電話響起，謝媽媽接通電話，三兩句打發了打電話的人，表情微含抱歉地看向宋樂多。

“不好意思，我有些事先走了，下次再約吧，拜拜。”

她走了兩步，折回來：“啊，對了。把你的聯系方式給我吧，有空來家裏玩玩。”謝媽媽臉上帶着淡淡的笑意，把手機微信二維碼遞給她。

宋樂多怔了下，回過神，打開微信，掃了掃二維碼，稀裏糊塗地和謝瑜媽媽加上了好友。

謝瑜媽媽看着聯系列表中新加的好友，滿意地點了點頭。

女性。

活的。

很不錯，适合她兒子。

她又笑了下，道別：“那我先走了，下次來家裏吃飯。”

宋樂多哪敢阻止她呀，起身目送她離開，坐回位置上，看着謝媽媽送她的兩只口紅禮物袋子發呆。

這玩意咋辦？

私吞？

劇情發展超脫了她的想象，1000萬沒收到，倒收到了兩個大品牌口紅，也算是滿載而歸？

宋樂多盯着外表精美的袋子陷入沉思。

謝玥不是說謝媽媽對她印象極其不好嗎？

怎麽從今晚看來，她不但沒有表現任何厭惡感，甚至還溫柔體貼給她送上了禮物呢？

害得她內心大戲一幕也沒上演。

謝媽媽的态度真奇怪。

一點也不算惡婆婆。反而像——溫柔體貼的好媽媽。

宋樂多悠悠嘆了一口氣。

謝瑜果真身在福中不知福。有這樣溫柔貼心的媽媽，傷她的心，他良心不疼嗎？

宋樂多不愛占人便宜，是典型的滴水之恩，泉湧相報之人。

謝瑜媽媽給她送了禮物，她琢磨了一下，給他兒子把禮物送回去。

這禮物當然不能是口紅。

她拿起禮物，重新走進商場的高檔區，随意逛了一會，給他買了一條和兩支口紅幾乎等價的領帶，然後走進食品超市，正式開始她今晚食品大采購。

後者才是她來百貨商場的原始目的。

在宋樂多冥思如何回禮之時，謝媽媽坐上回程的車。

她望着車外飛快倒逝的風景，腦海浮現小姑娘如臨大敵的模樣，失笑出聲。

這笑意柔和了她清冷的眉眼，給整張偏冷的臉蛋添加了暖意。

到底還是一個20出頭的小姑娘，盡管表情裝得淡定，小動作總會洩露她的緊張。

想起她在買口紅時誇她的話語，以及誠懇地告訴她謝瑜不去相親的事，她也有原因時強裝鎮靜，謝媽媽臉上的笑意深了幾分，眼底滑過對女孩子的滿意。

她的視線從車窗收回來，拿出手機，給兒子發了一條微信。

謝媽媽：今天遇到她了，很可愛。

微信的叮咚聲在靜谧的辦公室響起，劃破了一室的寧靜。

正在加班讨論明天開庭案件的人們停下了發言，靜默了兩秒，氣氛開始活絡起來。

謝瑜不動聲色地掃視了同事們一眼，打開微信，收到了他母親的微信，眼角微勾的眼睛眸色濃郁，劍眉忽然皺了一下，片刻後松開。

他露出淡淡，淺不可見的笑意。

這笑意如謝媽媽如出一轍，給清冷的臉龐添了幾分暖意，眉眼柔和。

骨節分明的手指輕快地在屏幕上回了一個字：嗯。

片刻後，謝媽媽給他回了信息：冷戰不繼續了？

謝瑜輕笑出聲，眼前能浮現他媽媽似笑非笑的表情，心情愉快地給她回了消息：不冷戰。

車廂內，收到信息的謝媽媽盯着這三個字，輕輕一笑。一個人的問話哪算得上冷戰。

冷戰只不過是她當時激将法而已。

現在目的已經意外達到，冷戰也可撤回了。

謝媽媽的唇線微微收斂，唇角上揚，心情愉快。

不過，相親是不用再安排了。

遲早，她會有媳婦。至于孫子，遲早也會有的。

想到這，謝媽樂呵地給謝瑜發了一句話：手腳快點，別讓我媳婦跑了。

謝瑜盯着這句話很久，片刻後笑了。

一會後，謝媽收到謝瑜的回複：知道。

淡淡兩個字，能讓謝媽樂開懷。

朽木尚可雕也。還算能救。

宋樂多可不知道她在斟酌怎麽給謝瑜說她偶遇了他媽媽的事時，謝媽媽彎彎曲曲想了一通，連她的後續都給她安排好了。

要是知道，她鐵定會連腸子都要後悔青了，恨自己為何答應和她一起逛街。

直接她的想法扼殺在搖籃中就沒有後續了。

但結果證明她太年輕了，謝媽媽氣場太強大。她讓她幹啥，她就幹啥了。

拿着手上燙手的領帶，宋樂多在謝瑜的樓棟下徘徊了半個小時。

夜晚寒風凜冽，樹葉被風吹過發出的沙沙聲令人頭皮發麻。

她又冷又怕，但就是沒決定好怎麽把手中禮物給送出去。

在她來回走了n遍時，不遠處有一輛小車緩緩駛來，遠光燈關閉，留下溫和的近光燈。

宋樂多乖乖地站在馬路牙子上，給車子讓道。她可不想成為一個禮物送不出手的女鬼。

可沒想到車子在她的身邊緩緩停下，車窗緩緩搖下，裏面出現一張熟悉的臉。

宋樂多一愣，沒反應過來。

啊？怎麽碰上了謝瑜了？

那手中的領帶沒有理由不送出手了呀。

“Hello！”宋樂多尴尬地打了招呼，下意識把禮物袋子往身後藏了下。

謝瑜看着她冷得發紅的鼻尖，皺了皺眉，問道：“冷嗎？”

“哈？”宋樂多的眼神迷茫，下意識搖了搖頭，“不冷。”

他輕嗯了一聲，說道：“早點回去。”

宋樂多點了點頭。見他要把車窗搖上，她趕緊出聲：“等下……”

他偏頭看向她，眼神似乎在問怎麽了。

宋樂多猶豫了一下，捏緊了禮物的繩子。在他炯炯有神的目光中，她舔了下唇，飛快地把禮物袋子塞給她。

“我今天在商場見到你媽媽。”她頓了下，心虛般把裝口紅的袋子提高，舉放在臉前方，擋住了她小半張臉，“她給我買了禮物。”

“喏，就是這個，口紅。”

“我萬般推遲了，她還是要給我買，我很無奈。”宋樂多無奈地放下禮物袋子，看向他。

嘿。如果阿姨不是謝瑜的媽媽，如果她的氣場沒那麽強，她說不定就有恩當場報，給她買買。

以至于她還得曲線報國麽？

見她坦誠的樣子，謝瑜笑了下，伸手拿過禮物袋子，放在副駕上，雲淡風輕道：“我知道。”

他頓了下，補充：“我媽給你的禮物，你拿着。”

見她微微睜圓的眼睛，他又笑了笑，“遲早會給的。”

？

宋樂多微訝地看着他。

什麽叫做遲早？

這句話有些暧昧啊，就像婆婆見媳婦給大禮。她倆可不是這樣的關系。

見她的表情情緒複雜，像個調色盤似的，謝瑜收斂笑意，不再逗她：“就當你的玫瑰花之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