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奇葩蘇家莊

1977年五月，蘇家莊生産隊

炎炎夏日，知了挂在樹上不停的叫着，吵的人耳朵疼。

五月是平日最忙碌的時候，可蘇家莊的人卻幹脆躲在家裏。

不是他們懶，而是蘇家莊人已經放棄了他們村的莊稼了。

去年年底的時候，老天爺就沒下過雨，原想着過了年應該要好許多，可誰曾想，開了年，莊稼種下之後，老天爺連幾滴雨都舍不得落下，整日豔陽高照。

蘇家莊的人靠着以前的小河溝，和山上的小溪，艱難的挑水養着莊稼。

然而令人絕望的是，前兩天，莊稼上出現了密密麻麻的綠色害蟲。

這種蟲子以前從來沒人見過，撒草木灰沒用，撒大蒜水也沒用，即便用手把害蟲全部扒拉下來碾死，第二天害蟲依舊會卷土重來。

眼看着僅僅幾天，各種莊稼已經被吃的只剩光杆，搶救也沒用了，蘇家莊的人便徹底放棄了。

反正他們做再多，也不過是白費功夫而已。

蘇家莊大隊長蘇家，此時卻和別人家不同。

一家之主萬桂芳，正在竈房裏煮三合雞蛋面。

雖然三合面是用玉米面高粱面和黑面混合而成，味道遠遠比不上精白面。

可在大家都縮衣節食的日子，能有這麽一碗面條，絕對是一等一的，說出去都能讓全村人羨慕。

蘇家院子裏，萬桂芳的三個兒子，三個兒媳，以及五個孫子，全都直勾勾盯着竈房裏萬桂芳——手裏的那碗面。

大人們只是眼裏渴望，而孩子們，已經不争氣的留下了哈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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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巴巴的幾個孩子以為萬桂芳是在給他們煮面，然而萬桂芳出乎了所有人意料，她煮好面後，居然慈愛的叫她的老三媳婦鄭艾黎，去吃面。

“鄭艾黎，快過來，把這碗面給我吃光。”

即便給鄭艾黎吃好東西，萬桂芳的語氣依舊硬邦邦的。

不為別的，乃是因為鄭艾黎不是她喜歡的兒媳婦。

在萬桂芳心裏，兒媳婦要勤勞能幹，黑點醜點不要緊。

可鄭艾黎偏偏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抗的知青，即使她很漂亮，長的像朵紅玫瑰似的，可再漂亮能當飯吃嗎？

為此，萬桂芳很不待見鄭艾黎，平日裏只把鄭艾黎當空氣人，不磋磨也不友善，像給鄭艾黎開小竈這種事，絕無可能。

別說鄭艾黎，就是萬桂芳的大兒媳和二兒媳，也只有坐月子才有開小竈的待遇。

可是，鄭艾黎還沒生啊！

挺着大肚子愣神的鄭艾黎聽到婆婆喊自己，下意識應了一聲“來了。”

等反應過來，她有些吃驚的擡頭看天。

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不然怎麽她的惡婆婆居然會突然對她好。

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可鄭艾黎實在太餓了，看着白花花的雞蛋她就不停的咽口水。

不管了，天大地大肚子最大，不管她婆婆有什麽陰謀，她先吃飽了再說。

鄭艾黎趕緊起來，去吃面條。

同時，沒有自己的份，萬桂芳六歲的大孫子蘇向文，哇哇大哭起來。

“哇哇哇，奶奶，我要吃雞蛋面。”

五歲的蘇向武也跟着哥哥哭，“奶奶，我也想吃。”

剩下的幾個孩子一看，也全部哭了起來。

趙月在心裏贊兒子幹的好，同時她不服氣嚷嚷，“媽，你看看你的孫子們，個個瘦的皮包骨了，你也讓他們吃一點吧！”

許香草幫腔，“就是，媽，咱們大人餓餓不要緊，孩子們正在長身體，不能餓着。”

妯娌倆盡量把語氣放平和，但話裏的不滿，誰都聽的出來。

蘇家三兄弟的心同時提了起來，蘇國強和蘇援朝更是縮着頭，等待他們老媽的狂風暴雨。

不是蘇國強兩兄弟太慫，而是他們的媽萬桂芳，實在太兇。

作為一個寡婦，還把三個兒子拉扯大，萬桂芳的日子可想而知，反正她是蘇家莊最兇悍的悍婦，誰敢惹她，她能追着罵三天三夜，嚴重的，還會提着刀砍人。

蘇家三兄弟從小被萬桂芳罵到大，見到萬桂芳罵人就像兔子見到老鷹，只想逃跑沒有反抗的想法。

然而，今天出乎所有人預料，萬桂芳居然沒生氣。

并且，萬桂芳居然還笑了出來。

長時間沒笑，萬桂芳的臉已經僵掉了，她突然笑，就像僵屍在笑，特別驚悚。

趙月和許香草的心同時提起了，就連在哭的孩子們，也像是被人掐住喉嚨，哭不出來了。

萬桂芳卻沒有吓得人的自覺，樂呵呵道：“你們懂什麽？我這是給鄭艾黎吃的嗎？我分明是給她肚子裏，我可愛的孫女吃的。”

“啥？孫女？”

蘇家人臉上同時湧出荒謬的表情，就連鄭艾黎都差點被面條嗆着了，可萬桂芳說的這句話的威力。

許香草用媽是不是瘋了的眼神看着萬桂芳，吃驚的說：“媽，你說三弟妹會生女孩，除非太陽打西邊出來吧！”

趙月跟着點頭，“媽，三弟妹這胎肚子尖尖，一看就是男孩，不可能是女孩的。”

妯娌倆臉上是如出一轍的篤定，至于緣由，蘇家莊可是出了名的男兒村，從來只生男孩不生女孩，據說上一個帶着蘇姓血脈的女孩，出生在兩百多年前。

都過了這麽多年，蘇家莊都沒有女孩出生，鄭艾黎不可能是那個例外。

“滾滾滾，”兩個兒媳婦敢說喪氣花，萬桂芳的臉色立即變了。

“狗嘴裏吐不出象牙的東西，這事可是你們爸親自托夢給我的，還說我孫女運氣賊好，是旺家之寶。”

“所以你們全部把臭嘴閉上，要是亂說話吓到我孫女，別怪我對你們不客氣。”

說到最後，萬桂芳眼神淩厲，目光如炬，吊三角眼緊緊盯着趙月許香草，吓得兩人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

兩人同時改口，“對對對，一定是孫女。”

“都說酸兒辣女，三弟妹愛吃辣的，肯定生個小棉襖。”

不管鄭艾黎最後生什麽，先把萬桂芳的怒火平息再說，心酸的妯娌倆說盡了中聽的好話，萬桂芳才放過她們。

半響，萬桂芳終于滿足，大手一揮，“行了，鍋裏還剩些面湯，你們趕緊放點紅薯進去煮煮，咱們将就着吃。”

“對了，老二老三，家裏的水和柴火都沒了，你們待會記得挑水撿柴。”

“知道了，媽。”

蘇援朝和蘇解放同時答應，蘇援朝先站起來。

這時，蘇援朝背後靠在牆上的鋤頭，突然無緣無故往下倒，徑直砸在蘇援朝背上。

蘇援朝疼的呲牙咧嘴，然而對這個突然出現的意外，蘇家人只是全部看了蘇援朝一眼，就繼續忙活手裏的活計。

這不是蘇家人冷血，而是這種場面，他們見的實在太多了。

蘇家莊其實是附近十裏八村出了名的奇葩村。

第一個奇葩的地方，就是他們只生男娃。

而第二個奇葩的地方，是蘇家莊的男人全都很倒黴。

只要是有蘇家血脈的男人，全都是三天兩頭倒黴，不是被雨淋，就是平地摔，或者頭上掉鳥屎等等。

但再倒黴，蘇家人頂多見點血，一般不會危及生命。

萬桂芳她們在蘇家莊，見到的倒黴事沒有一千次也有八百次了，各種千奇百怪的倒黴事她們都看過，她們已經麻木了。

反正又不會死人，有什麽可關心的，浪費感情——所有蘇家莊人心聲。

別說外人，就是蘇援朝這個當事人都不在乎，痛一會便若無其事去幹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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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就在一瞬間，天黑了。

大概在七點左右，正在洗腳的鄭艾黎感覺肚子一抽一抽疼。

她的五官頓時皺在一起，疼的直哼哼。

萬桂芳現在時時刻刻都在注意鄭艾黎，她的異樣萬桂芳第一時間發現。

“怎麽了？”萬桂芳踏踏踏跑過來，“是不是要生了？”

鄭艾黎點點頭，“媽，應該是要生了。”

下一刻，鄭艾黎的褲子突然濕了，褲腳有液體滴答滴答王下掉。

萬桂芳馬上大喊，“蘇解放，你個龜兒子還愣着幹嘛？趕緊把你媳婦抱去床上。”

已經六神無主的蘇解放聽到他媽的吩咐，趕緊跑過來，動手把鄭艾黎抱去屋子裏。

同時，萬桂芳又喊另外兩個兒子，“蘇國強蘇援朝，你們倆趕緊結伴去請穩婆，趙月香草，你們去替鄭艾黎把褲子脫了，我去給她打兩個開水荷包蛋。”

又吃雞蛋，妯娌倆心裏羨慕，但這一刻，她們什麽都沒說，畢竟生孩子确實廢力氣，不吃飽不行。

鄭艾黎的小兒子蘇向明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場面，直接吓哭了。

萬桂芳心煩意亂，蘇向文一看情況不對，趕緊把蘇向明和他的弟弟們全部帶去他們的房間，不給大人添麻煩。

萬桂芳一家忙的團團轉，也就沒人注意到，原本明亮的月亮不知不覺被濃濃的烏雲遮住了，原本悶熱的空氣，也變得涼爽了。

做開水荷包蛋要不了多久，可萬桂芳才把鍋裏的水燒開，就聽到鄭艾黎的房間裏，趙月和許香草同時叫出了聲。

萬桂芳：？？？

生孩子的不是鄭艾黎嗎？怎麽另外兩個也鬼吼鬼叫了？

作者有話要說：

蘇家人名字：

奶奶：萬桂芳

大伯：蘇國強

大伯母：趙月

兩人兒子：大堂哥：蘇向文

二堂哥：蘇向武

二伯：蘇援朝

二伯母：許香草

兩人兒子：三堂哥蘇向雙

四堂哥：蘇向全

女主親爸：蘇解放

親媽：鄭艾黎

親哥：蘇向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