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2)
依她所言,他走了,因為憤怒。
這世上本該最靠近他心的那個人居然要否定他生存在這個世界上最基本的意義。
是她太過自私,還是因為他們原本就愛得不夠?不夠讓她相信他,他真的很愛她,很在意她。
人已經坐在車裏,告訴自己要發動汽車,要離開這裏,可心還在擔心右手受傷的她是否有辦法在奚日再他們回來之前照顧好自己。
車尚未發動,人心卻先一步運轉起來。溫又笑懊惱地打開車門,走下車慢吞吞地向電梯口走去。
還是去确認一下她真的不需要他幫忙吧!
按下十六樓,他盤算着進門前該找個什麽樣的借口才好。就這樣估摸的當口,電梯門已經開了。站在過道上,他還沒找好借口。怎麽辦?幹站着吧!
“我忘了拿手機……這個借口不錯,嗯,就這個吧!可她萬一替我找手機呢?”天生不擅長撒謊的人編起謊言來比說真話還難。“算了算了,讓她嘲笑吧!大不了就直截了當告訴她,我不放心你——對,就這麽說。”
他正要按門鈴,卻發現門是開的。
不好的預感打心頭竄起,他急忙往屋裏奔,“迤逦!”
她在卧室,她的身邊是一個戴着摩托車頭盔,穿着黑色衛衣的家夥。溫又笑大步朝那人走去,“你是什麽人?你想幹什麽?”
見他闖入,那人分了神,迤逦趁這工夫,一記漂亮的過肩摔将他摔倒在地。把人壓在地上,迤逦還不忘顯擺,“敢偷襲我,也不打聽打聽,我的女子防身術在大學的時候可是最優的。”
溫又笑箭步上前,想帶逮住那個闖空門的家夥。他和迤逦換手的空檔,那人逮着空隙,飛奔出門外。溫又笑欲追上去,反跟迤逦撞個正着。
“哎喲!”
“啊!”
眼見着人是逮不回來了,溫又笑轉而拉起迤逦,“你有沒有怎麽樣?他有沒有傷到你?哪裏痛,你要告訴我……”
他握着她肩膀的手在顫抖,她可以感覺到他的緊張、擔憂和後怕。
跟他争執的心氣一瞬間消失無蹤,她用受傷的手心拍拍他的手背,“我沒事,我學過女子防身術,這種闖空門的家夥不能把我怎麽樣。我真的很好,你不要擔心了。”
還好?他的手背上全是她傷口裏流出來的血,已是一片濕紅。
“你剛剛那記過肩摔,讓你自己的傷口又迸裂了。過來,我重新幫你上藥包紮,你知道奚日再把醫藥箱放在哪裏嗎?”
迤逦莫名地聳聳肩膀,“我哪知道?這可是他和翁半晴的家。”
“他不是你男朋友嘛!”他故意将她一軍,誰要她動不動就拿她和奚日再那段不清不楚的關系搪塞他。
該有此報!
他替她包着傷口,靜默的氣氛在彼此間環繞,他的小心翼翼,她的隐忍克制——該是很痛吧!她是最怕痛的,現在卻要在他面前極盡掩飾。他将她臉上的點滴看在眼裏,說點什麽吧,好分散她的注意力讓她不覺得那麽痛。
“這家裏有什麽值錢的東西值得小偷大白天闖空門?”翁半晴是何等聰明的人,怎麽可能将值錢的玩意堆在家裏等人來拿呢?
“他不是一般的小偷。”
“什麽?”
“他問我,”迤逦一字一頓地告訴他,“他問我,最後那塊骨頭……在哪兒。”
那個闖空門的家夥是沖她手裏最後那塊骨頭來的!
“你有危險,你不能住在這裏。”溫又笑的眉頭瞬間緊鎖,他甚至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如果……如果剛剛他沒有折回來,如果迤逦不會所謂的防身術,如果那個闖空門的家夥再厲害一點……
他根本不敢想象現在他要面對的是何種狀況。
“跟我走,我帶你回家,我會貼身保護你,我會守護你。”
他向她伸出手,等着她的答複——
“怎麽回事?這裏……這裏怎麽亂成這樣?是發生什麽事了嗎?”
“你怎麽會來,李法醫?”迤逦狐疑地望向他和他手裏那束包紮得很漂亮的海芋,“你怎麽知道我住在這裏的?”
這可是她男朋友和她男朋友的情人共築的愛巢嗳!
她本以為沒有什麽地方比這裏更安全了,所有人都不會想到她這個正牌女朋友會躲到小三的家裏來。可是現在是怎樣?
溫又笑來了,連李法醫也來了,就連那個想偷走她手裏最後一塊骨頭的家夥都找來了,全天下她最不想見的人一次性集體找上門。
她躲得還真是失敗啊!
李克金可以解釋的,“哦,我打你家的電話沒人聽,我想你有可能來奚先生這邊,所以就從警局的網絡裏找到了這裏的地址——奚先生不是你名義上的男朋友嘛!你受傷住這裏是應該的啊!”
迤逦了解地點點頭,“是這樣啊!”
“可你……什麽時候來的?”
溫又笑替迤逦接過李克金手裏那束有點雜亂的大團海芋,随口問了句,“你有沒有撞見那個闖空門的人?”
“——所以,你沒有看到那個人的樣子?”
李克金點點頭,關切的眼神轉向季孫迤逦,“博士,你有沒有怎麽樣?傷口又裂開了?你還好吧?”
迤逦還他一記笑容,“我沒事,讓你擔心了。”
“這都是我的錯,要不是我讓你檢查那具屍骨,就不會把你拽進這麽危險的境地。”李克金着急地檢視着她的周身,“不行,我覺得你還是應該接受警方的保護。”
“不用,由我保護她就可以了。”溫又笑擋在他的面前,拒絕李克金更靠近迤逦。
李克金卻在這一刻向迤逦發起猛攻,撥開眼前這個礙眼的大塊頭,他要告訴迤逦,告訴她——他的真心。
“我知道你已經拒絕過我的追求,我知道按理說我應該知難而退,我知道我說過要等你,等你不願再做剩女的那一天——可我真的很愛你,我沒辦法再忍受那種感覺……那種眼睜睜地看你受到傷害,我卻什麽也做不了,只能說些官話的感覺。”
迤逦偏着頭好奇地等待他接下來的話,“所以呢?”
“我想守護你。”
李克金單膝跪在她的面前,如一個騎士跪在公主的裙下。“哪怕你不愛我,我也想守護你,這輩子我只想守護你一個人。”
我想守護你,這輩子我只想守護你一個人——多麽動聽的話啊!她幾乎期待了一輩子,卻不是從她期待的那個男人口中說出。
一瞬間,心頭湧起無盡的失望。
一瞬間,她的博士論文答辯從感情上被徹底推翻。
一瞬間,七年來都沒辦法解開的關于愛和救生圈的問題有了答案。
她愛的,她想要的,她願意抓住的那個救生圈就只有他啊!
這應該就是愛了吧!
她望着溫又笑,隔着李克金望着那個她一直在等的男人,而後重重地點了點頭,“好。”
“什麽?”現在輪到李克金莫名了,“你方才說……說什麽?”
“我說,”她仍舊是望着溫又笑,卻對李克金說出下面的話,“我說,好;我說,我願意做你的女朋友;我說,我同意讓你來守護我。”
“真的嗎?”現在的李克金幾乎可以用喜出望外來形容。
她甜蜜地微笑着,乖巧地沖他點點頭,“不過,有件事提前跟你說一聲。”巧笑嫣兮,“因為近來我的身邊總是發生一些危險的事,所以我想私人請個保镖——”
迤逦擡手指向溫又笑,“就他吧!”
她越過李克金,站在他的面前,停住。“溫又笑,我請你做我的保镖。你那麽擔心我的安危,而且作為一名絕對不會将私人感情與公事混淆一處的職業保镖,應該會接受這份工吧!”
她踩中了他的要害,溫又笑點點頭,再沒說話。
她卻有話要說,“我二十七年的人生請了三次保镖,都是你嗳!真巧,我們真是好有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