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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臨城下大雪,放眼望去滿城盡是白茫茫一片,大家都挺興奮的,吃完午飯後,遲夕本來想和林奕含在外面玩會兒再回教室,但是口袋裏的手機突然響了,備注是小姨,遲夕沒猶豫接了。
小姨打電話來讓遲夕放學回來一趟,遲夕疑惑還以為出了什麽事情,電話那頭傳來辛婉女士的聲音:“夕夕,我是媽媽。”
遲夕沉默了,緩了一會兒才有些冷淡的回了句:“知道了,我晚上會回去的。”然後就挂了電話。
寒風刮的臉頰生疼,遲夕沒了想要玩雪的心思,林奕含看出來沒多問陪着人一起回了教室。
陳昏見遲夕吃完午飯回來一直都不太對勁,好像一直在出神,就連他叫她,她好像都沒有聽見一樣。
陳昏将她手中的碳素筆撤走,遲夕沒反應過來,一臉迷茫的扭臉看向陳昏,少年曲指在桌面上敲了敲,面色不愉:“想什麽呢?”
“啊?沒想什麽啊。”遲夕摸了摸鼻尖,将陳昏撤走的筆重新握回手中,含糊不清的回答,“卷子有點難,剛才想題來着。”
陳昏瞥了眼桌面上的試卷,兩個人各懷心思,不再說話。
課間陳昏和陸川許空去上廁所,遲夕出了教室扒在欄杆上透氣,外面雪還在下,樓底下有高一高二的學生在追着鬧着玩雪,校園裏響徹他們的笑聲。
寒風生生的刮在臉上,透過身體與衣服的縫隙追進去,遲夕身子打了個寒顫,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但是也不願意回教室。
臨城已經很久沒有見過藍藍的天空了,整日裏灰蒙蒙的,鳥兒們也都遷徙去了南方溫暖的地方過冬。
所以辛婉女士在延市呆的好好的,為什麽會突然到臨城來呢?
她轉學這麽長時間了,她跟她打過的電話屈指可數,就連說的話也不過次次都是,要聽話不要給小姨家惹麻煩,在學校要好好學習,最後一年了不要松懈,然後挂了電話遲夕手機就會接到一筆轉賬。
有時候遲夕荒唐的想着,哪怕是有些人在外面包養個情人打電話的時候都還是會客套的關系兩句吧。
她的親生母親卻從來沒有問過她一句,‘在臨城過的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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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她被迫轉學的事情好像也就這樣被遺忘了一樣。
遲夕并不奢望辛婉能突然幡然醒悟,能夠履行自己做母親的義務,但是她始終欠自己一句‘對不起’。
一片冰涼的雪花落在手背上很快融化,遲夕深呼吸,吐了一口濁氣,身子放松下來,算了,不想了。
遲夕正要回教室,陳昏從左手邊的樓梯上來,遲夕看見了,揚起嘴角正要跟人打招呼,結果就看見陳昏沉着臉看都沒看她一眼,略過人直接進了教室。
遲夕被搞的一臉懵逼,拽住後面的許空詢問:“陳昏怎麽了?”
“陳昏?沒事啊?”
“那我看他剛才怎麽不太高興?”
“有嗎?”
陳昏從玻璃窗看到遲夕和許空湊在一起嘀嘀咕咕了半天。
許空突然拍了下腦袋,想到關鍵,“他今天去了好幾趟廁所,該不會是尿頻尿急了吧?”
遲夕:??????你認真的?
“真的,你看他是不是上完廁所回來才不高興的?”
“對,去之前還沒事呢。”
兩個人越說越覺得這事可能是真的,許空一臉凝重,意味深長的看着遲夕道,“陳昏該不會是腎虛了吧?”
喂喂喂!!!你這是什麽眼神啊?他腎虛關我什麽事兒??
“算了算了,你回去吧。”遲夕擺擺手,越說越離譜,而且她怎麽感覺後背涼飕飕的。
許空最後離開前,語重心長的道了句,“遲夕,陳昏出了這種事,你一定要好好關心關心他啊。”
陳昏站在自己桌子的對面佯裝在擺弄什麽,實際上一直支着耳朵在偷聽外面這倆講話。
遲夕和許空嘀咕的太聚精會神也沒有發現他,就在許空說完最後一句話後,陳昏随手捏了本課本從前門走了出來,臉上帶着微笑,視線接觸到許空時,笑裏藏了刀子,薄唇輕啓:“我他媽的拍死你!”
少年揚着胳膊就要往許空身上揍,許空吓的撒腿就跑,一邊跑一邊嚷嚷。
“艹,你打我幹嘛,遲夕也說了啊,你怎麽不打她?”
“我靠!陳昏你來真的?我錯了大哥我錯了,是我嘴賤行了吧···”
遲夕看着兩個人打鬧笑的開心。
遲夕放學背着書包出了校門一眼就看到了辛婉女士的車,那熟悉的車牌號,勾起了很多記憶。
她走過來敲了敲車窗,車窗降下來,卻是個陌生男生的面孔,遲夕愣了下,還以為自己認錯了正要道歉,看到了副駕駛位上的辛婉。
“上來吧。”
冷冰冰的态度,連句客套的寒暄都沒有,遲夕抿了抿唇角,拉開後座的車門坐了進去。
車子啓動,辛婉給兩人做着介紹。
“振濤,這就是我給你提過的,我的女兒,遲夕。”
“遲夕,這是振濤叔叔。”
宋振濤開着車不能回頭,擡眼看了車內鏡子裏的遲夕一眼,熱情的打招呼:“遲夕你好,你媽媽經常跟我提起你。”
遲夕一個人坐在後座,懷裏抱着書包,五指收緊,就算是再遲鈍也能明白過來現在是怎樣的一個局面。
她忍着心裏的抗拒與反感,面色冷漠:将周身的刺全都豎起來保護自己:“是嗎?可惜她從來沒有跟我提起過你。”
宋振濤沒想到是這樣,神色尴尬,不過也只是一瞬,又恢複如常,但是辛婉卻面色冷了下來,跟後座的遲夕簡直如出一轍。
‘“誰教你這麽沒禮貌的,給宋叔叔道歉!”’
“我只是實話實說,為什麽要道歉?”
其實遲夕從小很怕辛婉,因為被她強硬的安排慣了,她從來都沒有反抗的餘地,辛婉長得很美,是副冷美人的面貌,可能是在生意場上待得久了,生氣的樣子好看又讓人害怕。
但是遲夕這次偏偏不想再聽她的了,倔強的少女勇敢的直視自己母親的目光,身子輕微的發着抖,咬着牙堅持。
辛婉面色越來越難看,皺着眉頭,宋振濤在一邊當和事老,勸了辛婉幾句,她才沒那麽堅持讓遲夕道歉,但是看向遲夕的眼神裏,滿是責備,寫滿了‘你怎麽變成這樣了’。
遲夕覺得有點可笑,将視線移到窗外的景色上,路邊的樹木飛快的一棵棵後退,車裏開着暖氣,但是遲夕的身體好像怎麽都暖不上來,手腳冰涼。
宋振濤和辛婉說着話,男人三兩句話就可以将辛婉逗笑,這也是遲夕少數不多的見自己的母親可以笑得那麽開心。
車停到了臨城一家高級餐廳前,宋振濤下車笑呵呵的給遲夕開了後車門,還關心的問她‘冷不冷?’
遲夕是個很心軟的人,對于任何人對她的關懷,總是心懷感恩贈送笑容,但是面對宋振濤,她怎麽都笑不出來,有些不自然的搖了搖頭,背着書包進了餐廳。
其實她那樣跟宋振濤說完話之後,就有些後悔了,她讨厭的只是辛婉而已,并不想傷害道別人,所以在面對來自宋振濤的關懷時,她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只能掩飾住自己的內心,落荒而逃。
遲夕一遍遍的給自己堆砌心裏高牆,她在牆內,牆外是辛婉和宋振濤。
高級餐廳裏很浪漫,用餐的人們穿着昂貴又好看的衣服,只有遲夕穿着臨城中學深藍杠的校服,顯的與這裏格格不入。
辛婉和宋振濤在點餐,男人貼心的詢問遲夕有沒有想吃的,遲夕縮了縮桌子下面自己今天因為踩雪不小心蹭上泥土的鞋子,搖了搖頭。
辛婉在花錢上從來不會吝惜,看着宋振濤的穿着談吐想必也不是缺錢的人,最後點了四五道菜,辛婉還要了瓶酒,宋振濤又加了一句給遲夕一杯果汁。
辛婉可能是看他對遲夕好所以很開心,也可能就是情人眼出‘西施’,看什麽都是好的,并不是因為他對她的女兒好,遲夕心裏想着,按照辛婉的性格,多半是後者。
遲夕在用餐禮儀方面還是很好的,即使是穿着校服,也照樣直挺着背脊,優雅的切着牛排,她掃了一眼端上來的菜,很好,生姜,洋蔥,遲夕慢慢的咀嚼着嘴裏的牛排,味同嚼蠟。
果然,辛婉還是那個辛婉,這麽多年過去了始終記不住自己的女兒不愛吃什麽東西。
少女放下手中的刀叉,擦了擦嘴角,聲音平淡,看不出異樣;“說吧,你們來找我的原因。”
辛婉對于今天遲夕的态度十分不悅,但是礙于宋振濤在場,只能也放下餐具,放緩了态度道了句:“我跟你宋叔叔要結婚了,明年一月。”
即使早就猜到了是類似的原因,不然辛婉不可能費勁要親自來臨城看她一趟,但是現在親耳聽到,遲夕還是接受不了。
桌子下的手緊緊握住,控制住自己的情緒,遲夕聲音越發的冷漠,“所以呢?要我祝福嗎?祝福我的媽媽和別人結婚快樂,百年好合,早生貴子,兒孫滿堂?”
遲夕越說越是譏諷,就連面上都維持不住。
“遲夕!這就是你跟媽媽說話的态度嗎?!我知道你可能一時半會兒接受不了,所以和你宋叔叔來臨城親自告訴你,并不是來這裏看你耍小孩子脾氣的!”
“小孩子脾氣?”遲夕嗤笑,“您管着叫小孩子脾氣?”
“我今天不想和你吵架,但是遲夕你今天這樣很不好,讓我很失望。”
遲夕從辛婉嘴裏不知道聽過多少這樣的話了,‘你要好好學習不要讓媽媽失望。’“這次考試那麽簡單你為什麽沒有拿到第一名,遲夕你太讓我失望了。”
“我明年馬上就高考,現在您告訴我,您要結婚了,您可真厲害啊。”
她曾經聽林奕含說過耿燦在她們升入高三的第一天開家長會說的第一話就是,在高考完之前,任何家長都不可以離婚,因為這對孩子的影響太大了。
辛婉倒是好,直接給她帶了個後爹來。
宋振濤看氣氛越來越僵,試圖開口調和,但是并沒有起到作用,或許辛婉情緒得到些平複,但是遲夕只覺的越來越悲涼又可笑。
她站起身,将書包拎起來,對着桌子對面的兩個人道:“我沒什麽胃口,先回學校了。”說完就要離開。
“你給我站住!”辛婉怒氣開口,引得餐廳裏不少用餐的人的目光,遲夕腳步頓了一下,手中捏着身後書包的肩帶,吐了口氣出了餐廳。
這個地段繁華很好打車,遲夕招招手叫來輛出租車,開門上去的時候,辛婉連外套都沒穿追了出來,見遲夕真的要上車走,怒氣值簡直達到了頂點。
“遲夕你今天走了,就再不要認我這個媽媽了!”
宋振濤從後面追出來,手裏拿着辛婉的外套給她披在身上,出租車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以為遲夕不走了,正要開走,少女拉開車門上了車。
“師傅,我去臨城中學。”
餐廳門口的辛婉和宋振濤眼睜睜的看着遲夕的車開走,遲夕心裏五味陳雜,到底沒忍住回頭看了一眼,辛婉埋頭在宋振濤懷裏,男人輕柔的拍着她的背,像是哭了呢。
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的辛婉女士,被她氣哭了呢,遲夕自嘲的想着。
出租車司機剛才目睹了在餐廳門口發生的一幕,此時車內氣氛凝滞,他也不知道說什麽,只能一心一意的開着車,一路開過去意外的沒有堵車。
遲夕掃碼付款,下了車,臨中的校門早就攔了起來,遲夕在外面往裏望了望,學校裏的教室都亮着燈,安安靜靜,這個點應該是還在上課。
漆黑的夜裏,她被攔在學校外面,吹着冷風,一瞬間好像所有的委屈都湧上了心頭,豆大的眼淚吧嗒吧嗒開始往下掉,鼻尖又酸又涼。
門衛大爺總覺得哪裏有哭泣的聲音,打着手電筒往外面照,看到了蹲在外面抽抽搭搭哭的一臉醜相的遲夕。
“嘿!外面的幹嘛呢!?”
門衛大爺和遲夕都被吓了一跳,大爺是被遲夕哭的太醜吓到的,遲夕是因為被人發現自己在哭。
門衛大爺看到遲夕身上穿着的臨中校服,一個小姑娘在外面又哭的這麽慘,打開了電動門,招呼着讓遲夕先進來。
遲夕擦了擦眼淚,進來門衛室,大爺給她拿了紙巾有用紙杯子倒了杯熱水。
“孩子,你是不是遇到什麽事了啊?”
遲夕搖頭,鼻音極重,甕聲甕氣道了句:“沒有。”
大爺看她不想說,嘆了口氣,看着人的模樣又挺眼熟,想了想,這不是學校裏辛芮老師那個表妹嗎?之前辛芮接遲夕回家的時候,門衛大爺經常見到她。
“要不要我給你表姐打個電話讓她來接你回家?還是叫你班主任過來接你?”
“大爺我,我沒事,不用打電話,待會兒下課了,我就回教室了。”小姑娘眼圈通紅,說話的時候抽抽搭搭幾乎要背過氣去。
“哎,好,好,有什麽事都能解決的,別哭了啊。”
遲夕的年紀跟門衛大爺的孫子差不多大,看到平常挺乖巧一個小姑娘哭的這麽慘,老人家有點于心不忍,想起來今天放學有個學生給了他一串糖葫蘆,從空桌上拿過來遞給遲夕。
笑呵呵道:“給,糖葫蘆,可好吃了,吃吧。”
門衛室裏的跟燈光很亮,老人家明顯是要逗她開心的舉動,讓人心裏溫暖,遲夕嘴巴一扁,眼淚又撲簌簌的往下落,哭的更慘了。
“爺爺,我媽媽不要我了,我馬上就要沒有媽媽了······”
作者有話要說:我的小遲夕啊,是一個內心柔軟又脆弱的人。
陳狗你居然還敢給人冷臉!快點去哄她開心!!!!
謝謝閱讀,
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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