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浴巾掉了
獨自照顧一個行動不便的成年人,對餘曼這種一沒經驗、二沒體力的人來說,真不是件輕松的事。
“真的不用我扶?”
處理完手臂的傷,腳踝還沒消腫,有輕微潔癖的少爺就要回樓上換衣服,她勸了半天沒什麽效果,只好戰戰兢兢的陪他上去,關鍵他還不許人扶。
“不用!”
看着身殘志堅的少爺,她的手僵在半空中,憂心忡忡的盯着他擡起的左腿,如果是在平地行走也就罷了,可現在是上樓梯,如果再摔一次,就真殘了。
傅卿言握着扶手,手背上青筋四起,才擦幹的前額又冒出一層汗,腳才剛挨着地,骨頭相連的地方就竄出來一陣劇痛,從腳踝一路跑到太陽穴。
她站在第一層臺階上,盯着他緩慢移動的背影半天,最終還是忍不住了,上前幾步利索的擡起他的右手架在肩,小手從他後背穿過,不輕不重的環住他的腰。
“磨磨蹭蹭煩死了!”
原本放在右腿上的重心,頃刻間轉移到她身上,扛個大老爺們上樓梯,餘曼身材偏文弱,但是力氣一直不小,即使扛着他上樓,也沒累得氣喘籲籲。
“你換好衣服就在卧室休息吧,我晚一點把飯給端上來。”
“嗯。”
少爺難得“懂事”一次,她高興得想去敲鑼、打鼓、放鞭炮,“你先坐一下,我去衣櫃給你找衣服。”
在衣櫃跟前挑到眼花,她終于選出一套适合病人穿的衣服。
“要不要我幫你換?”
“你出去!”
滿腔熱血被他潑了盆冷水,餘曼撇撇嘴依依不舍的往外走,少爺的脾氣差是有目共睹的,但他的臉和身材也不是吹的,幾天沒見,她還有些想他的幾塊腹肌。
出來關上門,她站在門口撓頭,心想:從今天起,自己要從保姆進化成看護了,所以,看護平時該做些什麽?
晚上,她臨時變換菜單,炖了鍋骨頭湯,他的傷一日不好,她就一天不得安寧。
“你多喝點湯,這樣才好得快。”
已經喝了碗湯的男人,擰着眉看着面前晃動的大骨湯,臉上不說是厭惡,至少也有幾分嫌棄。
“我喝過了。”
“再喝一碗啊,湯又不占位,你就當多喝了幾杯茶,嗯?”
說着話,她又把湯碗往前送了幾寸,差點把湯晃到他臉上,他抿着嘴不情願的接過來,一副喝中藥的表情把湯喝下去。
“別再給我盛湯了!”
怕她任意妄為,傅卿言故意把碗放到離她最遠的地方,一片好心喂了白眼狼,她撇撇嘴拿起筷子不想多看他一眼。
吃完飯,她站起來收拾東西,第一次在他房間吃飯,心裏竟然沒有一絲激動,只是覺得這個人太不識好歹,有必要按照周深說的那樣,好好的折磨他一回。
“我在樓下,你有事給我打電話。”
端着一堆碗碟準備下樓,臨走前還不放心的交代他,誰知道坐在窗邊的人頭都沒擡一下,也沒出聲,像是根本沒聽見她的話。
對他的這種态度,她習以為常,有的時候她感覺少爺特別像個自閉症兒童,可以一天都不和人說話,悠閑的坐着靜靜地想他的事。
對他這種日常狀态,她覺得說好聽點叫沉思,難聽點大概叫癡呆。
她收拾完廚房,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電視,眼睛盯着顯示屏,心裏卻在想着其他事,擔心樓上的人會不會繼續作死,或者遇到什麽麻煩。
想着想着她就坐不住了,把芸豆放回籠子裏,“今晚你早點睡,我上去看看他,晚安!”
上樓也沒直接去他卧室,回自己卧室找了衣服去洗漱,等忙好了自己的事,才去敲他的門。
“進來。”
得到準許後,她推開門進去,站在離門口不遠的地方,看着躺在床上看書的男人。
“我來看看你需不需要幫忙。”
“不用!”
他拒絕人的時候,總是不分場合,她抿着嘴有些無奈,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鬧脾氣的熊孩子。
“那你今晚不洗漱了?你忍得了嗎?”
她這話算是戳中了少爺的死穴,他是處女座,有輕微的潔癖,如果只有一桶飲用水,他肯定會用來洗漱,而不是維持生命。
看着那邊沒反應的人,她知道他聽進去了,他不是聾子,只是不喜歡回應。
“今晚就別洗澡了吧,站久了對你腳踝不好。”
大概是不滿意她的建議,猶如雕塑的男人,終于放下書,擡起了頭,定定地看着她,好像再說:你敢不敢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對上他那種要吃人的眼神,她擠出一個尴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慢慢把腦袋垂下去,把生無可戀的模樣演的入木三分。
兩個人這樣僵持了幾分鐘,她搖搖頭打算認輸,嘆着氣走到床邊。
“那你打算什麽時候洗,家裏的椅子都是木質的,連個塑料板凳都木有。”
她一心想把他當個易碎的玻璃人看待,卻不知道他最讨厭的就是被人當成弱者,哪怕是在他生病的時候,也不想看見別人同情的眼神。
“我自己可以。”
論倔強,她覺得十個自己都幹不過一個傅卿言,看着他那種帶着愠怒的表情,她覺得自己像個SB,好心好意來幫人,人家一直不領情,她還一直往上貼。
“那好,我去睡覺了,您早點休息!”
反正她是拿錢辦事,他不需要幫忙,她又何必給自己找事,如果少爺回頭因為這件事翻臉,她還正好能借此機會離開他。
想到最後一點,餘曼的心情突然好了一點,潇灑的轉身回卧室,關上門跑到床上繼續帶着耳機看視頻。
傅卿言在床上坐了一會兒,待心情平複才掀開被子,看着依然臃腫的左腳,眉心慢慢收攏,小心翼翼的把腿放下來,剛踩着鞋就疼得倒吸氣。
去浴室的路上,他幾乎都扶着牆,左腳不敢用力,走得很慢,卻沒弄出什麽動靜。洗臉刷牙什麽的都還容易,偏是洗澡這件事對他來說有些困難。
長時間單腿站立,讓他的體力快速流失,沒多久臉上就呈現出不正常的紅暈和虛汗,生平第一次如此狼狽,他甚至慶幸那個同情心泛濫的女人不再跟前,就沒人看得見他現在的樣子。
洗個澡洗到頭暈眼花,對他來說也是頭一回,嫌穿衣服太麻煩,就把浴巾圍在腰上準備回卧室,才拉開門就看見在外面不知道站了多久的女人。
見他用那種防狼的眼神看自己,她急忙摘下耳機解釋。
“我是來上廁所的,你可別多想。”
解釋完,目光從他滴着水珠的頭發移到偏窄的腰部,就差點被那幾塊腹肌弄得挪不開眼。
“你在看什麽?”
被她極具侵犯性的目光盯得起雞皮疙瘩,他捏着拳頭,聲線中藏着幾分怒火。色字當頭的餘曼,被這聲質問拉回現實,急忙搖搖頭故作鎮定的墊着腳往裏看。
“衛生間,你還用嗎?”
那種黏在身上的不适感消失,握住的拳頭也下意識的松開,他拖着受傷的左腿,挺着脊背給她讓路。
看他左搖右擺的動作,她實在是放心不下,急忙收起手機跟過去,剛打算扶他一把。誰知他像是背後長了眼睛似的,故意往旁邊讓了讓,害她撲了空。
傅卿言是想躲開她,沒成想用力過猛,害得自己重心不穩,整個人都有往地面傾斜的危險,他下意識的伸手去扶牆,卻被她手疾眼快的抱住了。
“你能不能別逞能啊!”
她也不喜歡給別人添麻煩,但那是有前提的,有的時候自以為是,反而會帶來更大的麻煩。
确定他不會往下倒,餘曼輕輕放開手,轉而打算攙扶少爺的胳膊,但是她才把手擡起來,尴尬的一幕出現了。
不知道是他今天沒把浴巾紮好,還是他剛才的動作太大,也可能是她不小心勾到了浴巾邊緣,整塊浴巾當着她的面落下去。
“……”
第一次發生這種尴尬的狀況,倆人都有些懵,尤其是他,已經懷疑是她故意扯掉浴巾,害自己出醜的。
“這是個意外,和我沒關系,你不要這樣看着我!”
解釋完,她閉着眼蹲下去把浴巾撿起來,一臉嫌棄的把頭偏到旁邊,摸索着幫他擋好不該暴露的部分。嚴格來說,除了那裏,他身上的每個地方,她都能報以欣賞的态度去欣賞。
被人當成色狼後,她連欣賞的心情都沒了,暴力的挽住他的胳膊,不由分說架着他回卧室,等把他撂到床上才撒手。
“我等會兒去給你端杯水進來放着,你晚上別到處跑,去衛生間的話,給我打電話,我睡得晚。”
“你又在熬夜?”
迎着他責怪的眼神,她皺着眉頭一臉懵逼。
“這個,是重點嗎?”
說到這,她發現自己又在對牛彈琴,急忙把話拐回正道。
“算了,我還是不和你浪費時間了,晚上如果要去衛生間,叫我一聲,我應該能聽見。”
在樓下燒水的時候,她深刻的檢讨了自己将才的行為。
“缺心眼,你就是缺心眼。為什麽要幫他,等他多摔幾次,摔疼了,看他還敢不敢給你甩臉子。”
這樣想着,她覺得明天無論如何都要袖手旁觀,氣死那個欠虐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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