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我就亂說了幾句

君阮繼續向前, 在臺邊站定,隔着高臺和無禪對視,渾身上下并無半分劍氣溢出, 但卻形成了一種無形的壓力, 反問了一句:“西漠歷任佛主可曾超脫大道之外?”

站在她右側的譚思齊眼神一亮。

妙啊。

這佛子口口聲聲度衆修士脫離苦海,超脫大道,他怎麽方才沒能想到西漠歷任佛主身上?

衆修士的眼神落在了無禪的身上, 而後又在君阮和無禪兩人之間來回移動。

偌大的聖道峰廣場,除了兩人的交流之外, 一時之間竟然沒有任何多餘的聲音。

無禪同樣一個愣神,但只是片刻,便依舊笑容不變,擡頭對上君阮的眼神當中卻帶上了不贊成:“西漠歷任佛主雖未曾真正超脫于大道之外,但修行修心,諸位佛主靜心脫凡, 已然心中有佛, 與大道無限趨同。”

君阮:……

衆人:……

大道本道的天道小朋友:……也不懂為什麽自己會出現在這裏看着修士一本正經的讨論大道。

但是想到讨論當中的人有一個大哥哥專門送過來的君阮, 天道小朋友還是認真的聽着。

即便君阮對于無禪這面不改色否定自己之前的說法從而重新抛出另一個點的行為有些嫌棄, 但右側譚思齊灼灼的目光讓她不得不壓下想要轉頭和葉丢吐槽的想法,繼續一副高深的模樣。

所有的修士都在等着君阮給出下一次的回答。

君阮沒有和無禪辯駁, 反而是開口說了一句:“他們沒能超脫, 或許是因為他們從最初走的路就有了細微的偏差。”

話落, 整個聖道峰廣場更是寂靜的可怕。

這話, 已經直指佛宗的根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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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身後坐在那裏的幾人,同樣被這樣大膽的言論震懾,目光一同看向譚思齊,譚思齊面上沒有任何多餘的變化, 心底飛速的思索自己要不要出聲幫忙把方才的話掩蓋一番。

但即便有心,仍舊無力。

譚思齊完全不懂這些佛修的事情。

倒是玉铮皺着眉頭,認真思索着君阮話裏的意思。

臺下,無禪卻是完全沒有衆人想象的一般生氣,反而是一副願聞其詳的模樣看着君阮。

君阮站立在原地,忽視掉衆人身上的一系列的變化,穩當開口:“不論人性是善或是惡,不論這蒼茫的修真界究竟是不是苦海,七情六欲是斬不斷的。”

無禪再次行了一個僧禮:“是以小僧願窮極一生。”

無禪才準備開口問君阮方才所說的佛宗最初走的路有了偏差是什麽意思,擡頭就看到君阮唇角勾笑,同樣用和自己之前如出一轍的眼神看着自己。

“那我再問佛子一個問題。”

“何為佛修?”

“何為佛修?”無禪小聲重複了一遍之後,沉思片刻:“我為佛修。”

君阮臉上看不出任何的變化,但是心底卻暗暗的吐槽了無禪一句。

不過,這個問題的答案本來就沒什麽影響,所以,君阮搖了搖頭:“不對。”

而後,給出自己的答案:“衆生皆為佛修。”

瞬息之後,不論是臺上的“衆生”,還是臺下的“衆生”,全部都一臉的不解。

修士群當中,更是有人已經開始竊竊私語。

“什麽?”

“什麽意思?”

“衆生皆為佛修?那我之前費盡心思想要加入太一宗做什麽?我是佛修?”

歸一劍宗的衆人同樣看着君阮。

說實在的,他們作為純劍修門派,之前對佛宗即便是有了解,也只是非常淺顯的一點點。

現在看着站在那裏的君阮,心下總是有一絲別扭的感覺揮之不去。

玉铮尤甚。

他還清楚的記得君阮之前在赤霄峰上看到佛主殘棋時說的那些話,但是今日,她卻在面對佛子的時候不僅能夠侃侃而談,而且看臺下佛子收起笑容,陷入沉思的模樣,明顯是在認真的思索。

“請施主解惑。”無禪沉思片刻之後,收起了臉上的笑容,執僧禮看向君阮。

君阮想着以往玉铮教訓自己和葉丢兩人時的模樣,兩眉微微蹙起,一臉正色,而後,右手背在身後:“為何西漠歷任佛主佛法無限精通,但卻仍舊沒能超脫凡俗之外?因為在他們眼中修佛才為佛修,其實不然。”

“芸芸衆生,千人千相,千人千法。俗世八苦亦或八喜,七情六欲不是用來掙脫用來斬斷的,而是天道希望衆生于其中經歷感悟。不論是佛修還是如今修真界各大宗門,衆生皆為佛修。”

“佛修只在西漠苦行,從不曾真正踏入你們所謂的苦海當中,即便修行千年萬年,自然也難以真正明悟。而衆修士行走凡俗之中,身有佛根,但卻從未曾有過佛心,所以難堪難悟。”

“佛子此次自西漠而來,欲度世?”整個聖道峰廣場上只有君阮一人的聲音響起,君阮說着,和無禪互動了一句。

然而無禪明顯接收不到她的點。

無禪再次行了一個僧禮,但是卻什麽話都沒有說。

君阮只能自己繼續往下去編:“佛子想要助衆人出世,不若先真正入世走一遭。”

“小僧于西漠苦寒之地行走數十年。”這次,無禪和她互動了。

言外之意,他并不是從未曾入世修行的佛修。

然而,他卻看到君阮搖了搖頭,否定了她的說法:“可即便數十年,眼見之處皆為俗世,但事實卻依舊是佛子心中方寸之地,腳下所行之地,是你自己為自己畫出來的修真界,而并非真正的修真界。”

言外之意,不算。

說着,又重複了一遍之前的話語:“人人心中皆有佛意,佛子欲助蒼生,不若先成為蒼生?”

這一次,無禪沒有和她互動,反而是真正的一臉正色,顯然是君阮方才的話讓他有所觸動。

“歷任佛主……”君阮看着臺下無禪一副深思的模樣,想要再加把柴,才開口就收到譚思齊的傳音。

譚思齊的意思是歷任佛主不論是在西漠還是在修真界,能別提及還是不要提及了。

君阮選擇性的忽視,繼續道:“歷任佛主為何難以真正超脫大道之外?因為從修行之處,他們便将佛修于普通的修士割離了開來,其實不然,不論是西漠修佛,亦或者于各宗門修習各種術法,不論是今日在場的你我,還是山下的衆生,你我皆為佛修,所以,真正的成為修士,入世于心中感悟何為修佛、何為度世。”

君阮只是在使勁的忽悠,但是在無禪的心中卻完全有着不同的感覺。

在君阮說完之後,他突然之間陷入到了當初一個人赤腳行走在西漠漫天黃沙的苦寒之地的回憶當中去。

苦行數十年的時間,他知曉自己于佛修一道确實又更進一步。

但卻總覺得眼前仍舊有一團迷霧存在。

方才君阮一番話,好似突然之間這團迷霧開始消散。

他心有助人之意,但君阮說的對,其實苦行數十年,他眼前是俗世,心底仍舊是自己的方寸之地。

身後衆人同樣各有所悟。

“入世?”良久,寂靜無聲的聖道峰廣場上,突然響起來了無禪極輕的一聲疑問。

這一疑問準确的被君阮聽在耳中,同樣,被陷入自己的思考當中的衆人聽在耳中。

對上無禪的眼神,君阮肯定的點了點頭:“入世!真正的入世!”

忽悠而已,況且她也确實聽說過這一說法,所以君阮完全沒有絲毫的遲疑。

在場仍舊沒有人說話。

有人是在思索,有人是因為其他。

整整一炷香的時間之後,閉目的無禪突然之間睜開了雙眼,朝着君阮站立的方向重重的行了一個僧禮,而後,轉身離開。

對,就那樣一言不發轉身離開。

臺上衆人沒有反應,臺下衆人同樣目送着他瘦弱的背影就那樣在數萬修士當中走出了一條通道。

而後,如同他的出現一般,又在衆人的注視當中離開。

無禪背影消失的一瞬間,數萬人存在的聖道峰廣場瞬間喧嚣了起來。

“怎麽回事?怎麽走了?”

“你們方才誰聽懂了?他們說什麽了?”

“我不知道,我沒聽懂。”

“我也沒聽懂。”

“這就是佛法?”

“一群傻子,歸一劍宗玉玄長老最後勸佛子無禪別在西漠傻乎乎的修佛了,直接加入咱們修真界當中,那才是真正的修佛!”

“真的假的?我這樣算真正的修佛?”

“你算個球!”

“不是啊,那我還有一個問題,怎麽這佛子看着就像是聽了玉玄長老的話?”

“你傻呀,自然是玉玄長老佛法更深一些。”

“歸一劍宗修佛?”

“你問啊。”

“不是說佛修很少殺生嗎?歸一劍宗……不……不修吧……”

臺下衆人議論紛紛,臺上衆人同樣不斷的進行眼神交流。

但不論是臺上還是臺下,毫無疑問,所有人都分了一分心神在君阮的身上。

之前還擔心這位無禪佛子今日之後會領着不少的修士加入西漠佛宗之後,怎麽現在看來,是西漠該擔心才對?

君阮卻只是在目送着無禪遠去之後,又退回了自己位置上了。

一副真正的高深模樣。

“牛啊!”君阮才在位置上坐下來,葉丢就湊了過來,在君阮看過去的時候,沖着她豎了一個大拇指。

君阮擡起右手壓了壓,示意他低調。

“你什麽時候偷偷修習了西漠的佛法?”葉丢再次湊上前:“你方才說的你我皆為佛修,是你悟到的佛法深意嗎?”

葉丢問完,不止是他,周圍一圈人都将心神落在了君阮的身上,等待着君阮的回答。

說實話,他們也挺好奇的。

君阮和葉丢頭湊在一起,小幅度的搖頭,而後秉着自己人少點忽悠多點真誠的想法搖了搖頭:“我修什麽佛?我就亂說了幾句。”

确實是亂說,掌門師兄不就是讓這佛子不再繼續說下去了嗎?她方才唯一的想法就是直接将人繞進去。

說着,沖着葉丢擠了擠眼睛、

關切的等着她回答的衆人:……

因為她的一番話,正若有所得的天天小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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