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第一站
五月份不是旅游旺季,也趕不上春運和學生放寒暑假,賓館有充足的房間,虞白在列車上左挑右選一番,訂下一個雙人間。
眼前這房間是雙人的不錯,卻是一間情侶專用的大床房,進門右手邊就擺着全套“付費用品”,兩只枕頭相依相偎,而且只有一床被子。
虞白愣了半晌,摸出手機一看,也不知那時候都走了些什麽神,手指一滑,将雙人間點成了雙人床……估計是看到了後頭的“情侶專用”,沒細想就點了吧。
“比我想像中的寬敞啊。”虞白當機立斷,裝起傻來,邊打哈欠邊把背包丢在床邊,“太困了,我先去洗個澡,躺下睡一覺,有什麽事待會兒再說。”
他一扭頭,迎面和全透明的淋浴間撞了個臉對臉。
虞白:“……”
宿臨池正在擺弄開水壺,見狀問到:“不是要洗漱嗎?”
虞白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啞口無言地抱着洗漱用品鑽進了盥洗室,暗自努力了幾次,終究沒能突破心理防線,刷了牙洗了臉,就徑直望床上一撲,帶得柔軟床墊一起上下彈了兩彈。
“要命!”虞白發愁又期待地心想,“這床這麽軟,我和宿臨池睡着睡着,不就要滾到一處去了麽!”
遺憾地是宿臨池暫時沒有和他同床共枕的打算,虞白無從驗證他的猜想,卷着被子往裏挪了挪,給他留出了半邊床鋪,望着他的背影,慢慢睡熟了。
虞白再睜開眼時,窗簾嚴絲合縫地掩出一室昏暗,只在矮桌上亮着一盞小臺燈,微弱地映着宿臨池的身形。
他占着床的一側,往旁邊的空餘處摸了一把,沒摸到床鋪有絲毫的褶皺,迷迷糊糊地問道:“你怎麽沒來睡啊?”
宿臨池合上筆電,說:“我不困。”又問:“要不要再躺一會?”
虞白腦袋鑽進被子裏,手腳卻探出來,四肢舒展,伸了個長長的懶腰,猛地掀掉被子坐起來:“不躺了不躺了,再睡一天就過去了。宿臨池,現在幾點了?”
宿臨池道:“下午五點。”
拖鞋就擺在床腳,虞白踩上,啪嗒啪嗒走過去拉開窗簾,明亮的天光霎時間照進來,刺得他在暗處待久了的眼睛不适應地連眨了兩下。
窗外天氣這麽好,虞白有些坐不住了,興沖沖地換了身衣服,跟宿臨池兩人離開賓館,直奔國際中學而去。
時值周五,名義上工作日的最後一天,然而這點并不作用于在書山題海中掙紮奮鬥的小崽子們身上,周末對于他們只是個擺設。虞白和宿臨池到的時候恰好是飯點,鈴聲一響,教學樓開閘洩洪地放出了一大幫餓到眼冒綠光的大小少年。
站在鎏金燙字的“國際中學”四個大字前,虞白問道:“你覺不覺得這裏熟悉?”
目力所及,全是循着香味飛跑的學生,宿臨池冥思苦想了一會,末了搖了搖頭。
“別看他們了,”虞白搖晃着他的手,半是調侃半是思索道,“要是你的話,肯定是慢慢走過去,你吃飯前從不劇烈運動的,嗯……就是要在食堂排很長時間的隊……不然你就是出來吃的!”
他的後半句話指的是現在正魚貫而出的走讀生團體,很快被等候在校門口的小轎車接走了。
他分析完,提出建議道:“咱們應該進去轉轉。”
宿臨池示意他看傳達室邊站着的一位手別警棍,虎視眈眈觀察着有無外校人員混進學生群裏的保安。
不想虞白展開雙臂轉了個圈,展示着身上的棉白短袖和黑色長褲,得意地對他說:“幸虧我早有準備!你看看我們穿的,乍一看,是不是跟你們的高中校服很相像!”
這些是臨出門前虞白非要他換上的,宿臨池本來以為是情侶衫,頗不自在了一陣,沒想到虞白早就打算好了要混進學生堆。
除開沒別着校徽,其他地方不認真看,當真不容易發現區別,事實也是如此——當虞白和宿臨池坦坦蕩蕩地混入人流往回走,保安的視線從他們頭頂一掃而過,确實沒有揪出這兩只漏網之魚。
國際中學歷史悠久,創辦于上個世紀,處處都設計得古樸莊重。
他們繞過某位著名教育家的石像,經過一樓教室外的走廊,透過窗戶,還有寥寥幾位學生留在座位上沒動,有人一只手舉着卷餅,一只手奮筆疾書,寫兩筆就吃一口。
虞白把宿臨池代入到這形象當中,莫名感到十分好笑。
兩人走走停停,在對于一般學生來說有着較深印象的操場和教學樓停留時間最長,可惜宿臨池自從走進校園,就沒有流露出一絲情緒波動,虞白有點為他遺憾。
“這樣漫無目的地找太費勁了,”虞白再次提議道,“照片上你是在禮堂演講的,不如我們去禮堂看看吧。”
宿臨池對國際高中毫無印象,本來不想叫虞白繼續費心費力了,可對方表現得如此滿懷期待,倒讓他說不出喪氣的話。
他們快步穿過空曠無人的操場,走到半路,虞白意識到一個新問題:“你記得禮堂在哪裏嗎?”
宿臨池當然不記得了,兩人停下腳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間都沒了主意。
這時,虞白的餘光捕捉到兩個學生鬼鬼祟祟地溜着牆根,往一處視線死角去了,心念一動,給宿臨池打了個手勢,蹑手蹑腳地跟上了那兩個學生。
大概每所高中都會有一類學生,他們無視管理人員的各種警告,不管食堂多麽物美價廉,也堅持和外賣難舍難分。虞白曾經就是違反校規校紀中的一員好手,借着叫外賣的機會偷偷往宿舍夾帶煙,一看他們的舉動,立刻就認出是同道中人。
“……尾號XXXX,是我的小龍蝦。”那兩人中的女生隔着鐵欄杆,艱難地取到了外賣,考慮到欄杆寬度,小龍蝦被店家貼心地包裝成一個窄條,男生也通過抛接取到了他的酒精飲料,兩人滿載而歸——
然後一回頭,被好整以暇的虞白堵了個正着。
“啊!”男生手裏的酒瓶掉了,女生吓出一聲短促的女高音,迅速醞釀出一腔以假亂真的哭音,泫然欲泣道:“老師對不起,我錯了,我再也不點外賣了!饒了我們吧!”
宿臨池:“……”這麽熟練了嗎?
“噗!——哈哈哈哈哈哈!”虞白笑得直不起腰,全靠宿臨池扶着才沒滾到地上去,“小學妹,你認錯人了,我們不是老師。”
那女生咽了口唾沫,注意到這是兩張生面孔,而且是兩張在學校絕對不會默默無聞的英俊面孔,可她卻沒有就此放下戒心——天色昏沉,周圍無人,兩個大男人堵住了唯一的去路……她揪住小龍蝦袋子:“你們是誰啊?”
那男生撿起酒瓶擋在前面,做出了個防備的姿勢。
虞白沒把他們的敵意當回事,說道:“跟你問個路,知道禮堂往哪兒走嗎?”
“你是學長?”女生定睛一看,注意到他們沒佩戴校徽,穿着和國際高中制服也有些許不同,馬上指出破綻道:“不對!你不是我們學校的!”
她說着就要大喊,虞白卻道:“你看我們的年紀,哪裏像高中生?我們畢業了,馬上要出國,這次是專程回來看望母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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