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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星瞳呼吸一滞，下意識地向後退了一步。

周圍的閃光燈依舊晃眼，牧池放看着沈星瞳退後半步的動作，微微皺起了眉。

他的聲音不大，但周圍的記者聽的模糊，互相詢問自己是否聽錯了。

“牧池放是在和她打招呼嗎？”

“她是誰啊，長的倒是挺好看的。”

“沒什麽印象。”

沈星瞳感覺胸腔內翻湧着無數莫名的情緒，她雙手交握強迫自己冷靜，“你還認識我？”

牧池放臉上沒什麽表情，薄唇抿成一條線，眼裏盛滿了閃光燈的光點，“不然呢，你要我完全把你從記憶中删除嗎。”

“你應該變成裴江雪的前男友才對啊。”沈星瞳的聲音有些發抖，又覺得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你怎麽還……還認識我。”

牧池放淡漠的臉上出現一絲疑問，“裴江雪，誰？”

沈星瞳搖了搖頭，指甲嵌入皮肉的痛感讓她尋回一絲理智。

她和裴江雪莫名互換了身份地位，成名後的所有作品都成為了裴江雪的過往履歷，但早年的跑龍套經歷依舊寫在她自己的百科上。

她是四年前簽約盛安後才慢慢有了人氣，也就是說她和裴江雪只交換了四年的過往人生。

牧池放恰好被排除在這四年外。

沈星瞳是個孤兒，從小性格孤僻沒什麽朋友，人際關系簡單，成名後身旁也只有幾個關系還不錯的同事。

事到如今她什麽都沒有了，全世界與她還有關系的，只剩下這個前男友了。

沈星瞳心情複雜，不知道應該怎麽面對牧池放。

為什麽偏偏是他還記得她呢。

周圍人群吵嚷，記者快把禁戒線都擠斷了。

紅毯上緊急增加了安保人員，催促着沈星瞳快速離開。

“沈星瞳？”一個小記者推了推眼鏡，聽到沈星瞳的名字後想起了什麽，聲音猛地提高了八度，“她好像是牧池放的內個前女友！”

此話一出，原本都朝着牧池放的攝像頭十分默契地一轉，齊刷刷地朝向了沈星瞳。

若放在之前，兩個人也算是勢均力敵地戀愛，和平分手後也沒有什麽負面新聞。

可現在沈星瞳只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明星，倒是顯得她不知好歹了。

議論聲此起彼伏，沈星瞳拉了拉衣領，心中警鈴大作。

她面不改色地轉過身，逃一樣的朝着場館內部走去。

完全沒有看到身後的牧池放逐漸垂下的眼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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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米長的紅毯像是沒有盡頭，冷風從裙角灌入，良好的職業素養驅散了沈星瞳想發抖的沖動，她快速走到簽名板前，拿着簽字筆的手僵硬地在上面簽下自己的名字。

随意地在簽名板前擺了幾個動作，沈星瞳快步走到場館內。

現場的騷動似乎形成了連鎖反應，不少人都用探究的目光掃視着她。

好在現在場館內的人不多，沈星瞳找到寫着自己名字的座位坐下，大約十分鐘後，那些讓人坐立不安的目光和讨論聲終于消失了。

沈星瞳将目光放在一旁的電子屏幕上，屏幕裏正在循環播放宣傳片。

宣傳片和她記憶中的別無二致，這個世界除了她以外，似乎一切都沒有變化。

頒獎典禮有條不紊地進行着，沈星瞳的位置在角落，幾乎是各個攝像機的錄制盲區。坐在她周圍的小藝人都心不在焉地玩兒手機。

孫淼沿着側面過道走到了沈星瞳身側，在她身邊的空位上坐下。

沈星瞳以為他是來興師問罪的，目光看向遠處，等着他先開口。

誰知道孫淼的語氣異常興奮，拿着手機就往沈星瞳面前送，“早這樣多好啊，不枉我對你的苦心栽培。”

手機屏幕上，#牧池放前女友#這個話題已經排到了熱搜榜十分靠前的位置。

見沈星瞳沒什麽表情，孫淼收了手機，細細羅列起來，“就這一會兒時間，我收到了六個通告邀約。”

他伸手在沈星瞳的手背上拍了拍，湊到她耳邊，壓低了聲音繼續說，“你知道有多少大老板想約你吃頓飯嗎？也就是你，長了張好臉蛋。換作別人，一個熱搜而已，哪能換來這麽多機會。”

沈星瞳将手從孫淼手中抽出，想起病床上散落的那些欠條的複印件，問道，“我欠了多少錢？”

“你這不看氣氛說話的功夫可真是見長啊。”孫淼板起臉，“不多，也就一個多億吧。”

一個億。

八位數。

裴江雪一個女孩，怎麽會欠這麽多錢，還鬧到了要自殺的地步。

沈星瞳隐隐有種不安的預感，“為什麽會欠這麽多錢……”

“問你爸媽啊，工地鬧出了人命，欠了一屁股債，兩個人拍拍屁股跳樓了。”孫淼想起沈星瞳半死不活的樣子就來氣，“我警告你，別想着吃兩片安眠藥就能息事寧人，你要是還有輕生的念頭，別怪我找人寸步不離的看着你。”

沈星瞳點了下頭。

五分鐘後，現場的音樂變成了她熟悉的古典樂。

舞臺上的大屏幕分成了四塊區域播放宣傳片，主持人拿着手卡，宣布金影節最佳女主角的獲獎者。

孫淼翹着腿，“你覺得誰能獲獎。”

沈星瞳：“裴江雪。”

孫淼斜睨她一眼，語氣有些不屑，“其他三個都是老戲骨，論資歷論演技哪個不比裴江雪強？能輪得到她？”

随着音樂聲停止，舞臺上的畫面定格放大。

“媽的。”孫淼輕聲咒罵，“還真是她。”

屏幕中穿着淺綠色晚禮服的裴江雪緩緩起身，而坐在她身旁的位置上鼓掌的人。

正是陪伴沈星瞳四年的經紀人溫辰。

沈星瞳呼吸一滞，莫名地情緒在胸腔內翻湧着，叫她委屈得想哭。

在衆人的掌聲中，裴江雪提着裙擺緩步上前，領走了那個原本屬于沈星瞳的最佳女主角獎杯。

她在那一刻才切實地感受到，自己所擁有的一些，真的都消失了。

一點都不剩了。

之後的獲獎名單沈星瞳已經沒心思看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結束，沈星瞳站在回化妝間的必經之路上，等裴江雪。

裴江雪手裏捧着水晶獎杯，而溫辰跟在她的身後，貼心地替她提着裙擺。

迎面走了個正着，裴江雪想躲已經來不及了。

孫淼挂上笑臉，上前打招呼，“恭喜啊，你算是徹底在公司站住腳了，真是年輕有為。”

溫辰笑的溫柔，“孫經紀過譽了。”

沈星瞳在孫淼身後不遠處站定，沒有打擾他們三人的談話。

她不确定此刻的溫辰是否還認識她，也怕一開口，好不容易平複的情緒又湧動起來。

溫辰推了推鼻梁上的金框眼鏡，注意到了孫淼身後的人，“是星瞳啊，身體好些了嗎？”

沒等沈星瞳開口，孫淼就接過了話，“沒什麽大事，就是感冒而已，還好沒耽誤紅毯，不然真是得不償失。”

他扭頭看了一眼沈星瞳，又說，“對了，她能來這麽大的電影節，還多虧了你。老哥完了請你吃飯。”

溫辰無所謂地笑了笑，“沒事，舉手之勞。沒什麽事的話我就帶着江雪先回公司了。”

孫淼點點頭，“回見。”

沈星瞳側身讓開走廊，裴江雪的目光十分不自然地掃過她的臉，然後在對視的一瞬間慌亂地錯開了眼神。

“等一下，裴江雪。”在與裴江雪擦身而過的瞬間，沈星瞳伸手鉗制住裴江雪的手腕，“心安理得的享受着不屬于自己的東西，你開心嗎？”

裴江雪掙紮了一下，又怕動作太大引起溫辰的注意，壓低了聲音說，“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沈星瞳手上下了狠勁，“我不知道該說你懦弱還是勇敢，連自殺都敢，卻不敢面對我嗎？”

裴江雪定定的看着沈星瞳，數秒後她別過頭，“我們好歹是一個公司的，你如果有事需要我幫忙我可以幫你，欠款慢慢還總能還清的，你……”

“我什麽時候說欠錢了，你不是什麽都不知道嗎？”沈星瞳涼涼的掃過裴江雪煞白的臉，“雖然我不知道你是怎麽做到的，但你暫且享受着吧，別讓我找到反擊的機會。”

沈星瞳在溫辰發現異樣轉身前松開了裴江雪的手，伸手整理了一下她肩膀上的綢緞，“師妹的衣服不太合身啊，不是你的尺寸吧。”

裴江雪吞了口口水，後退了幾步，“經紀人在叫我了。”

沈星瞳看着裴江雪提起裙擺慌亂的跑遠，咽下胸腔的情緒。

她不知道裴江雪用了什麽手段調換了兩個人的人生，但她目前還做不到直截了當的挑明。

沒有人會相信她。

異樣的情緒蔓延在沈星瞳的心頭，她沒空整理，孫淼已經罵罵咧咧地踹開了化妝間的門。

“真不知道溫辰嘚瑟什麽，要是當初裴江雪分到了我的手下，看他還笑得出來。”

沈星瞳跟着孫淼進了化妝間，想反駁，但看着孫淼那張兩面三刀的臉，還是把話都咽了下去。

跟這種人是講不通道理的。

她換了一身厚衣服，出來時孫淼已經不見蹤影。

正在一旁收拾化妝品的化妝師看了一眼沈星瞳，“孫哥老婆剛剛打電話來，好像有什麽急事，他讓我跟你說一聲，讓你自己打車回宿舍。”

自己打車這事兒放在之前，沈星瞳肯定想都不敢想。

她看了眼時間，和化妝師道別後慢吞吞地走出了電影節的場館。

周圍還有三五成群的粉絲，和一些沒有離開的記者和媒體。

沈星瞳下意識地背過身戴口罩，又後知後覺地想起來，她現在不過是一個無人問津的小明星。

沒什麽人氣，好像也不必多此一舉。

于是她把口罩裝回口袋，自暴自棄式、大搖大擺的晃到了馬路上。

路上的行人偶爾偷偷看她一眼，但因為她走得實在過于坦蕩，懷疑她是否是明星或網紅的疑慮也打消了不少。

沈星瞳的頭發很長，濃密的頭發被圍巾禁锢住，只剩下發尾随風擺動着。

她走到了場館附近的公交站，擡頭看着路牌。

公交站等車的的多數都是剛從電影節現場離開的粉絲，她們時不時看向沈星瞳，小聲讨論。

“你看她長得像不像牧池放的那個前女友？”

“有點像，但不是她吧。”

“熱搜還在吧，看看。”

沈星瞳的妝卸了大半，此刻是半素顏的樣子。她眉眼柔和，仰着頭看向站牌的眼睛在路燈的照耀下散發着瑩光。

盡管穿着厚重的衣服，但路燈把她的輪廓都虛化成了金色，氛圍感拉到了極致。

兩個女生讨論未果，幹脆鼓起勇氣上前搭話。

“你好，請問你是沈星瞳嗎？”

貿然問一個人是不是某某的前女友似乎有些不太禮貌，女生還特意上網查了牧池放前女友的名字。

牧池放公開的戀情只有一段，加上今天的小熱搜，名字一查就出來了。

從別人口中聽到自己的名字時沈星瞳還有些詫異，她轉過頭，揚起一個微笑，“是我。”

前來搭話的兩個女生顯然被這個笑容擊中了，緩了好一會兒才擠出幾個字，“姐姐你長得真好看。”

女生過于直白地誇贊反而讓沈星瞳有些不好意思。

兩個女孩看起來才上初中，由于身高差，她自然而然地伸出手，輕輕碰了碰女生的發頂，“謝謝你哦，你也很漂亮！”

還沒等她繼續散發魅力，兩個女生就紅着臉跑開了。

沈星瞳站在原地，無奈的收回手。

搭乘着公交回到了公司宿舍樓，沈星瞳在樓下傳達室翻查了好一會兒，才在407室後面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在宿舍緩了兩天後，沈星瞳接到了孫淼的電話。

孫淼幫她談的音樂綜藝早已開始籌備，馬上就要開始錄制了。

錄制前要去導演組面試，簽合同。

沈星瞳慢吞吞地從床上爬起來，清點了一下自己現有的資産。

現金一分一角的湊出來五十二塊三毛，除此之外還有一些過季的衣服。

她看着掌心幾張皺皺巴巴的毛票思索片刻，跑去衛生間洗漱化妝。

像沈星瞳這樣的小藝人，公司是不配備助理的。

她只能自己簡單地收拾一下，然後打車前往目的地，江上娛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