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41】
周覓将手機給扔了以後,過了整整一個星期的開心日子。他沒有跟任何人說自己那天晚上遭遇了什麽,也沒有跟任何人說自己心情不好。雖然所有人看出他怕跟人接觸,喜歡自己呆着,除了沐晨風誰也不讓近身。
已經接近初夏了,沐晨風本來決定帶他住馬場的,但是馬場太吵,而且人人都知道,不利于他跟周覓的相處。于是,沐晨風就将周覓帶到了自己在市裏買的一個小園林裏。周覓倒是很喜歡這種山水園林的風格,他本質上就是個文藝青年,對這東西完全沒有抵抗力。
綠樹陰濃夏日長,水榭旁是寧靜的水面,上面影影綽綽地倒映着周覓靠在上面看書的影子。察覺到沐晨風的腳步,周覓擡起頭來,露出一個微弱的笑。
他最近不喜歡說話,整個一個自閉症患者一樣,對誰都是冷冰冰的,唯獨對沐晨風,他會笑一下。
沐晨風摸摸他的頭,嘆了口氣:“阿覓,公司那頭已經急壞了。”
周覓這才開口:“交給你。”
沐晨風還要說話,周覓就不高興地說:“我餓了。”
沐晨風只好作罷,他叫人廚房準備好的蓮子羹端來,看着周覓吃得開心,嘴角也緩緩地露出一個微笑。
自從周覓說了那句讓沐晨風處理公司的事,沐晨風便開始着手。他當然不會自己出面去煜興娛樂,現在所有人都盯着他這個忽然冒出來的生父,他不能給自己惹上麻煩。該做的事情,還是要馮千冀去做的。
看到馮千冀以及安插的眼線報告,煜興娛樂其實也只剩一個空殼子了。早年周鼎死的時候已經經歷了一次風吹雨打,後來周渡雖然救了不少,但是周渡死了之後,又迅速地衰敗了。這将近三個月的時間裏,周覓用了一個月消沉絕望,用一個多月去學習上手,還沒等上手,周覓就又開始跟趙影折騰,三天兩頭的不上班。公司一直都是江秋山在處理,本來也還能勉強支撐,但是一個星期前周覓跟江秋山發的那一頓脾氣之後,江秋山就真的遞了一封辭職信了。可惜他的辭職信必須周覓親自批複,周覓又不肯再理會公司的事,所以暫時還沒有辭退。不過,江秋山已經走了,連帶着他那兩個得力的手下。
煜興娛樂走到這一步,也算差不多完了。
沐晨風望着正在安靜吃東西的周覓,微微一笑,接下來,這個人要怎麽辦呢?
忽然之間,周覓咣當一聲将手中的勺子扔了,猛地站起來往水面上望去,臉色又是震驚又是歡喜,嘴唇顫動得說不出話來。
“阿覓,怎麽了?”沐晨風莫名其妙,被他吓了一跳。
“哥……”周覓喃喃了一聲,轉身就向水榭前面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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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覓!”沐晨風吓了一跳,趕緊拉住他,“你在幹什麽!”
周覓轉回頭看他,目光裏的驚喜還沒散去,又有迷茫逐漸浮上來:“我剛剛……好像看見我哥了。”他又歡喜地說:“一定是我哥看我過得太辛苦,所以回來幫我了。我就知道,他最心疼我。”
水面的涼風吹過,不知怎麽的,沐晨風的背就有點發涼。
自這一刻起,周覓一發不可收拾。
他堅持要在自己的房間裏放周渡的衣服,會自言自語——當然,他是不認為自己在自言自語的,他覺得自己在跟周渡說話。他會很自然地給旁邊的空氣整理領子,撥弄頭發,走路的時候手會挽成一個奇怪的弧度,好像有人在牽着他的手一樣。
“沐叔叔,我哥你叫你呢,你怎麽不理他啊?”周覓有些不高興地說。
沐晨風莫名其妙兼毛骨悚然,他開始理解前段時間趙影過的是什麽日子了,這種随時随地跟一個神經病在一起的感覺,實在叫人頭疼。
難道是病了?沐晨風帶着周覓去醫院檢查,周覓倒是配合得很,一項一項的檢查下來,只檢查出他睡眠不足,其他的包括精神上的毛病都沒有。
“我……”周覓坐在車裏,對沐晨風有些不好意思,他給了旁邊的空氣一個肘擊,嘟囔地說:“都怪你,整晚整晚地纏着我,害得我睡不好,今晚你自己睡!”
這話本該理解成一種旖旎的意思,纏着整晚不得睡什麽的。但是在沐晨風看來,不知怎麽的就有些涼飕飕的——他是被什麽東西纏了整晚?
沐晨風想想整個人都有些不好了。
他強調:“阿覓,今晚跟我睡。”
周覓看了旁邊一眼,小聲說:“沐叔叔是我親爸爸,沒事的。”然後輕輕地拉了一下旁邊的空氣,仿佛在拉誰的手,才對沐晨風一笑:“好啊。”
沐晨風整個都被他這動作弄得自己都快神經病了,都沒有留意到周覓說的話,沐叔叔是親爸爸,聽聽,這像什麽啊?那到底是爸爸還是叔叔?
得知自己沒病的周覓一個下午過得更加歡樂了,一個人自言自語完全當別人不存在,跟空氣裏“周渡”玩得開心。根據保镖的禀報,他跟“人”手牽手,把整個園林都逛了。
就這樣,到了晚上還不肯停。
“沐叔叔,我哥跟我鬧脾氣了,我去給他順順毛。”周覓說,然後就去了自己的房間,好一會兒才回來。沐晨風擡頭一看,差點心髒都跳了出來。
周覓的嘴唇紅潤,臉上的紅暈也不正常,就仿佛是被人按在床上狠狠地親了一頓一樣。
“呃……”周覓有些不好意思,趕緊自己翻上床抓起被子蓋好,躺得乖乖的。“沐叔叔,晚安。”
沐晨風是覺得,這個晚上是一點也不能安了。
事實證明,有時候只覺太好也不是什麽好事。沐晨風睡到一半,不知怎麽地就醒了。他心中一驚,立刻摸向旁邊的床,結果自然是沒人。沐晨風心中一沉,正要叫人的時候,角落裏便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你……”周覓的聲音着急而且低微,幾近無聲,但黑夜裏一切都□□靜,所以那些話還是清清楚楚地傳進沐晨風的耳朵裏了。
“你怎麽過來了?早跟你說過,不要随便跑,被人看到會吓壞其他人的。”
一個低低沉沉的聲音就這樣清楚地在房間裏想響了:“我穿牆過來的,誰也沒看到。阿覓,跟我回去睡。”
這聲音十分奇怪,帶着點嘶啞的感覺,簡直就像從地下傳出來的一樣。沐晨風心裏的某根弦被震動了,一時間寒毛都豎了起來。他伸手便想去開燈,沒想到怎麽按開關都沒有用。他立刻抛開等燈去開手機,手機卻怎麽都開不了機。
那一瞬間,被切斷聯系的感覺就這麽湧了上來,而房間那頭,一個隐隐約約的剪影坐在椅子上,翹着腿一手指着下颌,坐姿叫人熟悉無比。周覓安靜地坐在地上,伏在他的膝蓋上。
“沐晨風,好久不見。”
沐晨風揚手便将枕頭下的匕首給扔了過去,他常年練習,手頭應該精準無比。但是那匕首卻在半空忽然停了一下,然後啪的一聲掉在地上。
“你……”沐晨風徹底驚恐起來,“你到底是周渡還是周鼎?!”
“沐叔叔,我是周渡啊。”剪影笑道,“特意回來問候你的,對了,順帶,還替許襄問一問,你為什麽要這麽對他的愛人?”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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