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心跳暧昧

談忱很重, 和羽費了老大的力氣才穩住沒倒。

兩個人在混亂情形相擁的時候,和羽莫名有了一種強大的安全感。

強大到有一瞬間錯覺,似乎不用自己獨自去承受人生的雨雪風霜。

眼下, 除談忱和和羽兩人之外的其他高三一班學生都死死盯着這邊的狀況。少年熱血,見班上同學受人欺負, 總是不管不顧,只想沖上來助同學一臂之力。

其中屬孟新傑最狂躁。

他往前邁一步, 暴躁大喊:“不行,我做不到!看着談忱就這麽被打,我做不到!”

說着就要往前沖。

劉一帆陸楠這幾個人聽了, 心中的怒火再次被點燃, 也跟着要沖過去。

江浩然張開雙臂, 以肥碩的身體死死擋着他們, 喊得撕心裂肺:“都他媽給我冷靜下來!你們現在過去, 就變成群體鬥毆了!你們聽忱哥的,別拖他後腿!”

其實談忱被對方幾人打,江浩然心裏比誰都難受。

他和談忱一起長大, 早已是親如兄弟與摯友的感情。

可是他知道怎麽做才能讓談忱沒有後顧之憂, 于是才一直隐忍着自己的暴烈情緒,還不斷安撫着班上這群沖動的男生們。

對方的壯高男生見談忱被踹之後,沒有馬上還擊的能力, 順勢擡起腳,就要繼續往談忱腰部踢。

就在他剛剛擡起腿的時候, 不知道是誰在旁邊喊了一聲:“老師來了,老師來了!”

現場圍觀看熱鬧的同學們怕被殃及,迅速從不同方向跑開。

就連和壯高男生一起的兩個男生,也假裝路人隐進了人群裏。

高三一班卻全員不動, 所有男生像鐵樁一樣的站在那兒,就等着談忱發話。

談忱把頭從和羽肩膀上擡起來,後退一步,緊張又小心翼翼地問:“撞疼了沒有?”

和羽淡定搖頭,目光清澈:“我不疼。談忱,我不疼。”

“好。”

說罷,談忱看一眼越走越近的教導處老師,又沖江浩然吼:“江胖,把和羽帶回班上去,你們全部回班上去!不許自己瞎胡鬧!”

高三一班的男孩們心裏都憋着一股氣。

從聽那個陌生女生說和羽在食堂被人欺負開始,他們就自發地跟着談忱跑了過來。

若不是談忱攔着,他們早就會上場把那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男生狂揍一頓。

眼下談忱受了最後重重一腳,還沒還手之時,卻又恰好趕上教導處的老師聞訊趕來,他們連給談忱幫忙的一絲機會都沒有。

談忱看他們沒動,狂躁起來,大吼道:“都沒聽到嗎?都給我回去,回去!把和羽和王晨給我帶回去!”

高三一班的男生們這才不情不願,連拖帶拽,将王晨和和羽拉走了。

這時教導處的老師已經走近,哪知談忱開始嬉皮笑臉:“哎,趙老師啊?可惜了啊,你來遲了,沒見到我被欺負的樣子。剛才最後那一腳你見沒見到?”

說着談忱還轉了哭腔:“趙老師哇,你再不來,我可能就沒了!”

趙老師一臉嚴肅:“你們幾個,跟我去教導處。”

談忱轉頭看一向走遠的班上同學們,臉上竟然還在淡笑:“那沒問題的。”

和羽他們回到班上以後,午睡自然是睡不着了。

大家這會兒平靜了一點,都在讨論教導處會怎麽處分談忱。大家一致決定,如果學校以打架鬥毆為由開除談忱,他們就到教導處去請願,證明談忱是被傷害者。

江浩然這個時候體現了作為班長的魄力。

他站在講臺上,一遍遍要求大家冷靜。

和羽這時問:“學校規定打架要開除麽?”

江浩然愣了一下,擔憂道:“是有這麽一條規定,但也說會視情而定。”

全班陷入了沉寂。

這個時候,一直沒說過話的王晨突然起身往外走。

江浩然急了,趕緊拉住他,問:“哎兄弟,你幹嘛呢?幹嘛去?”

王晨聲音雖小,卻很篤定:“今天的事情,都是因我而起,我去教導處領罰。”

說完就又要往外走。

和羽突然“騰”地站起來,高聲喊:“王晨!”

王晨循聲回頭。

和羽說:“你沒有任何錯,你本來就只想忍一時退一步,沒有任何要跟人起沖突的意思。今天是我非讓別人給你道歉,才鬧成這樣的!要去領罰,也是我去!和你有什麽關系?”

和羽平常給人的印象就是學習狂魔。

無論何時看,都是在學習。

她極少有動真情緒的時候,只在見到學習資料才會眉開眼笑。

像剛才這種激烈宣洩的時刻絕無僅有。

以至于全班人都聽愣住了。

就連王晨,也呆呆地站在門邊,進退兩難。

江浩然最先反應過來,他走到王晨身邊把人一摟,說:“大哥你別添亂,趕緊回去坐着好吧。”

王晨只好回座位了。

全班同學默契十足地沒再講話,就等着談忱回來。

直到午休結束、下午的上課鈴聲響起來時,談忱才從教導處回來。

他臉上有兩道抓傷,是剛才被高一的壯高男生刨出來的。進來的時候,他卻滿臉笑意,說:“今天仰仗兄弟們給我掠陣壯勢了!”

大家相繼喊:“忱哥!”

“忱哥!”

“怎麽樣啊忱哥?”

談忱走到最後一排座位坐下,臉上還是雅痞不羁的笑。

他說:“問題不大。”

江浩然坐在談忱右手邊的座位,非要刨根問底:“怎麽個不大法?教導處要你怎麽着?”

談忱苦笑:“檢讨五千字。我哪兒有那麽多廢話寫,寫個八百字作文都要了我的命。”

雖是苦笑,可望向和羽時,眼底卻是滿目深情。

下午第一堂課是數學,杜亞東中午是十萬火急從家中趕過來的。

他快速走進教室,一臉嚴肅地看了談忱和羽他們一眼。

班上同學不知道他要說什麽,一時都有些犯怵。

杜亞東手一揮,指揮坐在前後門的兩名學生:“把門都給我關上,窗子也都給我關上!”

大家知道他有重要的話要講,趕緊正襟危坐等他發話。

杜亞東見門窗關嚴實了,第一句話問:“全部經過我都知道了。談忱,你打贏了沒有?就問你打贏了沒有!”

談忱愣了,不知道老師為何這麽問,但還是如實回答:“表面上看,我被他踹了一腳是我輸了,但我第一拳打了他的臉頰骨,不會留傷痕,但會痛一陣子。”

“好!”杜亞東一拍講臺,“那小兔崽子竟然連遠寧特色菜(指具有當地特色的罵人的話)都端上來了,是該揍他一拳!”

眼見有老師為他們撐腰,全班男生的情緒一下子就松散下來了。

有人忍不住恃寵而告狀:“阿杜你是不知道,那高一的男生,真的好嚣張啊!要不是談忱不讓,我們早沖上去弄他們了!”

杜亞東點點頭,說:“細節我都知道了,談忱做得很好,很有分寸,識大體顧大局,被教導老師訓斥時也馬上承認錯誤,我得給你個獎勵!”

談忱問:“什麽?”

杜亞東随口說:“老趙說罰你五千字檢讨,讓你下周在升旗儀式上念念,那這樣吧,你不用寫了!”

全班歡呼起來。

杜亞東:“就,就你們其他人,一人幫他寫五百字,湊一篇出來吧。”

其他男生:“??????”

談忱頓時歡樂地笑了。

而此時,和羽沉默地坐着,心裏正湧過一場海嘯。

今日之事,其實算因她強行為王晨出頭而起。

可她卻得到了全班同學的一致保護,就連傳統印象中嚴肅古板的班主任,在現實裏也是一個熱血沸騰的性情中人,也和他們一起痛斥不平。

班級凝聚力、集體榮譽感。

這些東西,這麽多年來以在和羽心裏都是虛幻的。

可是因為她進了這個班,卻總是能強烈地感覺到這股強大的力量。

一時心軟,軟得勝過秋夜的水。

杜亞東剛想再說幾句,門外有人敲門。

杜亞東走過去把門打開,看到兩個陌生的男生站在門口。

班上的男同學一看兩人就怒了,争先恐後地喊:“阿杜,就是他!就是他打談忱,後面那個瘦的,就是搶王晨水龍頭那個!”

杜亞東一聽,警覺起來。他後退一步,正面擋在兩男生面前,保護着自己班學生,問:“你們倆來做什麽?”

壯高男生一臉不悅,可不得不說:“我來給兩位學長、一位學姐道歉。”

杜亞東聽了,這才讓開,說:“那來吧。”

壯高男生估計是被迫來的,語氣十分敷衍:“今天中午我在食堂踢扁了一位學長的碗,還罵你不長眼睛,我錯了!對不起!我給你賠一個碗,希望你原諒我!我還罵了一個小個子的學姐,罵得十分難聽,我錯了!對不起!你可以罵回來!我還和一個大個子的學長打了一架,我錯了!對不起!請你們看在我新生不懂事的份上,原諒我這一次!”

杜亞東追問:“不原諒就怎麽樣?”

壯高男生苦着臉:“不原諒教導處就要勸退我……”

杜亞東自作主張,又問瘦高男生:“那你呢,來做什麽的?”

瘦高男生站到壯高男生身邊:“我也是來道歉的,今天我看學長老實,就搶了他的水龍頭,還把他的碗撞飛,是我錯了,對不起!請原諒我!”

杜亞東:“不原諒也要被勸退?”

瘦高男生快哭了:“不是,就要請家長來。我爸會把我揍到沒命的。”

杜亞東很滿意教導處的處理,畢竟自己班的學生前面是為了正義後來是為了自保才參與打架的。

眼下這倆男生道完歉,緊張地盯着最後兩排的談忱、和羽和王晨。

以孟新傑為首的幾個暴躁男生開始喊:“不原諒!憑什麽原諒!你們欺負我們班女生時,可嚣張像個土爹土霸王!”

劉一帆江浩然他們也喊:“哼,不原諒!”

可是和羽卻說:“我代表他們兩個,原諒你們了。以後不要再欺軟怕硬恃強淩弱,出去吧。”

講臺上兩個男生迅速鞠一躬,往外跑了。

一場鬧劇這才算真正結束。

下課的時候,和羽拉一拉談忱的袖子,小聲說:“我書包裏有創可貼,你貼不貼?”

談忱賣乖:“貼貼貼,可是我看不到,你幫我貼一下行不行?”

和羽遲疑了一上,從包裏掏出兩張買東西贈送的粉色小草莓創可貼。

談忱見了,卻依然乖乖把臉伸過來了。

他閉着眼,像等待接吻的姿勢那樣,等和羽替他張貼,全然不管那創可貼與他氣質完全不搭。

他感覺到和羽貼了第一張。

他壓低聲音問:“羽妹,你會不會覺得,我很莽撞?”

和羽手一頓,這才清楚地聽到他對她的稱呼。

上次劉一帆表白時,談忱似乎也這樣叫過。可因為當時情形尴尬,她卻并沒注意到這點。

“羽妹”兩個字,像裹了糖霜,甜到了她心裏。

她回答:“不會,我覺得,你很勇敢。”

談忱驀然睜眼。而和羽拿着第二張創可貼的手陡然一頓。

兩人的臉隔得很近。

眉眼隔着不過十幾厘米,而唇距已不到半個拳頭。

因為隔得近,和羽能清晰看見談忱眼裏的自己,像一個小小的火苗在跳躍。

他的嘴唇薄軟線條流暢,不加修飾自帶顏色,似在無聲引誘着她。

和羽聽到自己怦怦怦的心跳聲。

暧昧頓時流轉于兩人的心底,少年少女的情動心悸在各自胸腔蔓延開來。

情急之中,和羽慌忙閉上了眼睛,以避開談忱那魅惑十足的模樣。

可這個動作,更像是索吻邀約。

談忱咬咬唇,湊過和羽耳邊,小聲說:“羽妹,現在若不是在教室,你的唇要被我咬破了。”

和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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