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花主濾鏡真的強(1)
第39章花主濾鏡真的強(1)
郡王府布置得很清雅,池塘花鳥,山石樹木,處處都透着別致,看得出來,王府修建的時候花了巧心思。
沈映雪狀似不經意道:“府上是你母親安排修葺的?”
“不是呀,我嫡母去得早,姨娘也在我三歲那年沒了,我記得這邊是我五歲那年重新改了格局,應該是爹爹出的主意吧。”
“令尊是個精細人。”沈映雪說。
雖然有馬賽克,但是并沒有全部打碼,沈映雪看到的那一部分,就能感覺到江南水鄉的溫柔小意,不像是忠信郡王會親自做的事情,更像是在讨哪個女人歡心。
“到前面去就不好擡着走了,你要不要下來自己走過去?”祝淩皺着眉,“我雖然不在意規矩,在爹爹哪裏,還是得講究一下,你這麽去見爹爹,實在失禮。”
“停下。”沈映雪說完,步攆停下來。他坐在高處,定定地看着棉花糖,“調頭,回去。”
“诶?怎麽啦?為什麽要走?”祝淩懵懵地看着步攆調頭,兩三步追上去,抓住沈映雪的衣服,“你不會是生氣了吧?這就生氣了?”
沈映雪甩開他,敲了敲椅子扶手,“走。”
“請留步,花主請留步。”內院跑出來一個下人,四五十歲的模樣,胡須很長,眉目慈祥,他賠着笑臉,“二公子年紀小,不懂事,冒犯了花主,還請恕罪。您大人大量,不要與小孩子計較,王爺特意更衣,正等着與您相見呢。沒有那麽多規矩,您這邊請。”
祝淩看着管家,這位吳伯伯是個和藹可親的人,好多事情,都是吳伯伯教他的,怎麽到了花主這裏,就換了一副面孔?
沈映雪沒即刻答應,管家又說了些好話,才勸動他調頭,擺足了架子,讓王府的人看得面面相觑。
“不過是個江湖人罷了,竟敢不給王爺面子?王爺也是,怎能如此順着他?”
管家聽到底下人的話,疾言厲色:“別胡說,誤了王爺的事,拿你們試問!”
簪花巷的人擡着沈映雪來到堂屋,王府的仆人過來,去掉了幾張椅子,步攆直接變化一下,落在桌子旁邊。沈映雪就像主人一般,借着身體不便,絲毫不客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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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信王從外面進來,“花主大駕光臨,有失遠迎。”
沈映雪淡淡道:“不敢。”
祝清儀看了祝淩一眼,覺得他在這裏有些礙事,與沈映雪寒暄客套之後,便讓祝淩出去自己玩了。
祝淩雖不願意,但還是不敢反抗父親,可憐巴巴地回頭看了眼沈映雪,見花主沒有阻攔的意思,乖乖離開了房間。
祝清儀打量着花主。
這個人今日沒有遮掩面容,确實如祝讓所言那般,面容清麗詭谲,氣勢強大,明明沒有幾分女氣,卻因為臉上的紅色擡起,多了幾分陰柔。可他的眼神又是那麽銳利,沖淡了那種豔麗感,只會讓人覺得畏懼。
花主比他想象中更強勢,也更傲慢。
他有這個底氣這麽做,這人雖是最近才有的名聲,卻一點都不畏懼外界的紛争,恨不得把渾水攪得更亂一點。
這可就難辦了,花主實在太不好掌控,誰也不知他的弱點在何處。
“我聽說過你。”沈映雪壓低了聲音,看着這個男人。
忠信郡王在他眼中也有馬賽克,這個馬賽克很奇怪,充滿了違和感。沈映雪眼中的他,腦袋的部分像是被p上了一張畫。
畫上是用工筆細細勾勒的美人,雲鬓細眉,面若桃花,唇上胭脂輕點,金翠步搖細巧精致,一看就價值不菲。只可惜這畫,只有美人的腦袋,沒有下半部分。
明明是個很美的女子,沈映雪看到她,心裏想起的卻是畫皮之類的奇志怪談。
他有點害怕這個人,他的棉花糖兒子,比這副美人圖無害多了。
沈映雪斂眸,盡量将視線放在他的腦袋以下。
祝清儀身量不算高,甚至有些纖細,他穿的衣服很板正,玉帶勾出的腰肢纖細。只是他氣質過于沉穩,行動之間也很規矩,看起來是個很嚴肅的人,給人的壓力很大。
沈映雪說:“忠信郡王素有賢名,江南百姓,沒幾個不知道您的。像您這樣的人,怎會委下身段,親自面見我?”
“你既然已經和讓兒結盟,有些事情小王便不瞞着了。讓兒做的事情,有一半是出于我的授意。小王與花主目的一致,那便是朋友,既然是朋友,确實該見一面。
“只是尚未來得及邀約,正巧祝淩遇到了你,也算是緣分到了,坐下來聊一聊,喝杯粗茶,又有什麽要緊?”
祝清儀的聲音聽起來與他的體型很般配,溫潤儒雅,不急不緩,一聽就知道是個很有教養的人,不像外面那些打打殺殺的江湖人。
沈映雪說:“原來如此。”
祝清儀命下人離開,沈映雪也讓那些擡轎子的出去,只留下韓敬一個人在身邊。
“這位是我的義女,名叫晶兒。我素來疼愛她,簪花巷日後也會交給她來打理,她不是外人。”沈映雪介紹了一下韓敬。
“晶兒姑娘。”祝清儀朝韓敬拱了拱手,“姑娘也請坐吧。”
韓敬道:“不必,我站着就好。”
祝清儀沒有再勸,他看着花主,目露精光,“花主應該知道,我兒先前也有個朋友,名叫淩雲。”
沈映雪來的時候就覺得奇怪,他和這個王爺似乎沒什麽好聊的。只是他把忠信郡王當做對手,才順勢前來,與他相見。
所謂知己知彼,至少明白他是什麽人,才能再對上只後有些勝算。
這個忠信郡王倒像是跟他打的主意不太一樣。
他早已通過手下的眼線了解到花主的為人,無須親自與他相見。但是偏偏他過來了,還說起了無關的話題。
沈映雪聽到“淩雲”二字,立刻警覺。
祝清儀道:“外面都在傳,淩雲是你的兒子,這是真的嗎?”
沈映雪道:“難道還能有假?”
祝清儀笑了起來:“真真假假,我清楚,你也清楚。淩雲之前就住在王府後面,他的一舉一動,我都看得明白,可是就在不久之前,他突然消失不見。我的人過來回了消息,說是親眼看他去了簪花巷。”
沈映雪記不太清當時的情況了,所以一點都不覺得害怕,依然神情冷淡:“王爺的意思是,我綁架了淩雲?”
祝清儀嘆了一聲:“淩雲到底是我兒的朋友,我這個做父親的,總不能什麽都不管,就任由祝淩與陌生人交友。淩雲的底細,我還是清楚一些的。花主要是說他是你的兒子,別人能信,我卻是不信的。”
沈映雪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後面的韓敬卻是緊張極了。
這個忠信王話裏的意思是,他知道義父的真實身份!
義父瞞的這麽深,這人竟然知道。
他究竟有多大的勢力?他是從什麽時候開始關注義父的?這個人到底是敵是友?他的目的,真的是統一江湖,争取上面那把椅子嗎?
韓敬怎麽覺得忠信王更像是來殺人誅心的?
他看了看沈映雪,發現義父依然低眉斂目,絲毫不為所動,不禁更加敬佩,義父沉得住氣,比那老王爺更加有城府,完全沒把王爺的話放在心上。
說不定義父早就知道了這人的監視,故意暴露在他面前,就是為了騙他咬餌上鈎。
義父釣魚的技藝,實在高超,無人能及。
想釣上來大魚,除了合适的地點、天氣,肥美的魚餌,精準的力道和觀察力,剩下的就是耐心。
韓敬自認為前面幾種雖及不上義父,在同齡人中也算厲害,可是唯獨耐心,他最欠缺。
或許就是因為這個,義父才特意帶他出來,用行動教導他。
沈映雪完全懵了,他記憶有缺,好多東西都不太清楚,只隐約有點印象。聽到祝清儀的話,知道這個人沒被花主給騙了,似乎還清楚真相,沈映雪就懵了。
這該怎麽回?
他這個腦子,萬一說錯了話,踩到對方的雷點,那就真的暴露他其實是一只色厲內荏的紙老虎了。
沈映雪不知道該怎麽辦了,于是他開始微笑,笑得毫不心虛,直直地盯着王爺臉上的那張美人面。
只要他笑得足夠變态,別人就會覺得他是個不好惹的神經病。
花主的反應完全出乎祝清儀的意料。
他輕輕蹙眉,接着舒緩開,直視花主。
看來花主并不意外他知道淩雲的身份。簪花巷就在江南淮城,淩雲來到江南之後,大概就暴露在花主的視線中了。王府對淩雲的監視,花主也清楚得很……
如果是這樣的話,花主把淩雲藏起來,對外宣稱他們是父子關系,那就是有備而來。
淩雲只是個不起眼的小人物,魔教不在了,他的真實身份,也沒那麽要緊。看來花主是想利用淩雲在對付自己啊……
祝清儀道:“怎樣你才能放了淩雲?”
又來一個搶淩雲的?
沈映雪不明所以,回憶着腦海裏為數不多的記憶:“王爺很在意淩雲?我以為您沒把他放在心上呢,畢竟您對祝淩,也不是很上心。”
剛才的談話中,王爺說起祝讓時,稱呼他為“讓兒”,談到祝淩時,直呼他的姓名。
沈映雪看不到他的神态,但是能聽見他的語氣,再加上原主超鬼的直覺,不難看出來忠信王對祝淩的态度。
也就是祝淩神經粗大,什麽都沒感覺到,不會因此而傷心。
忠信王連祝淩都不在意,怎麽會在乎他的朋友?
祝清儀用茶杯蓋子撥了撥茶水,輕抿一口,搖頭說:“不一樣,這兩個孩子,怎麽能一樣?”
沈映雪說:“都是你的孩子,如何不同?”
“你也是做父親的,應該知道,哪怕同樣的骨血,也不可能一碗水端平,總有一點偏愛。”忠信王說,“你對這個女孩,不就比對待你的那個孩子上心嗎?”
沈映雪在腦子裏把自己的兒子列出來:淩雲、晶兒、諸成玉。
忠信王知道淩雲不是他兒子,所以這句話說的是晶兒和諸成玉。
剛才沈映雪明确說過,會讓晶兒這個義女繼承簪花巷,話裏的意思就是,他的親生兒子諸成玉,什麽都沒有。
這人是在說他偏心嗎?
沈映雪為自己辯駁:“成玉心思單純,又身體不好,身上帶着殘疾,無法擔當大任,自然是晶兒更可靠些。王爺與我可不一樣。”
“淩雲和祝淩,對我來說也是如此。花主可知道,淩雲的生母是被祝淩的母親害死的?”
沈映雪沒搞懂,怎麽就突然轉到這裏來了?
[你是不是又屏蔽我的聽覺了?]沈映雪問。
[沒有。]系統一直在看着,他也覺得沈映雪很神奇,[你語焉不詳,神态又過于篤定,他可能誤會了你的意思,以為你什麽都清楚。]
沈映雪無語:[這就是傳說中聰明人之間的交流嗎?]
沈映雪不覺得自己是笨蛋,可是他真的什麽都沒做啊,知道的信息也很少,之所以故作深沉,完全是因為聽不懂……這也能套出話來?
沈映雪眼神愈發堅定,笑容更加故作深沉,“後院中的私事,向來就那麽多,除了對女人下手,便是對孩子動手。看來王爺治家不嚴,沒能護住妻兒,倒是拿妾室來撒氣了。”
韓敬為沈映雪捏了一把冷汗。
對方畢竟是個王爺,還和江湖有勾結,難保王府裏就沒有什麽厲害的高手。哪怕義父已經和祝讓結盟,把王爺激怒了,也沒有好果子吃。
他們帶的人太少了,韓敬自己也不敢說武功到了一流,莫非義父的武功又精進了,才如此有恃無恐?
沈映雪的虛張聲勢,又騙過了兩個人。
祝清儀沒有像韓敬想象中那樣發怒,反而苦笑一下:“你說的不錯。”
沈映雪輕輕哼了一聲。
“當初張側妃丢棄了我兩歲的孩兒,又謀害我的正妻,只是那時候我被她迷惑,蒙蔽了雙眼,直到王妃離世才幡然悔悟。可憐我孩兒下落不明,我日日念着他,派人四處尋他,直到不久之前,才找到他。”
沈映雪:“他就是淩雲?”
“不錯,正是淩雲。”祝清儀道,“那個孩子如今已經長大了,只可惜在外面受了太多傷,身體差得很,精神也不好,我有意彌補他,卻又擔心将他卷入這些雜事裏。
“以花主的手段,恐怕早就猜到淩雲是我的孩兒,我也就不藏着掖着,敢問花主,怎樣才能把那孩子還給我?”
淩雲來到江南之後,他暗地裏做的事情不少,不論是趕着祝淩去交朋友,還是偷偷照顧他們,給那個叫荀炎的行方便,給淩雲送補藥,派人暗中保護淩雲的安危。
那個叫荀炎的男人知道這一點,但是沒有輕舉妄動,恐怕是花主聯系他之後,才毅然決然離開這裏,搬去了簪花巷。
祝清儀也是後來才知道,荀炎竟是花主的人。
從淩雲作為沈映雪出現時,他就進入了花主的視線,注定逃不掉了。
祝清儀不知道花主清不清楚淩雲就是沈映雪,他覺得這人應該是不知道的,否則淩雲也不會被藏得這麽嚴實,他也不會自稱為淩雲的父親。
祝清儀不敢透露這個信息。
沈映雪仇家太多,名聲太大,花主要是知道了他的真實身份,就不會那麽容易放人了。
“正如王爺所言,你我如今算是朋友,讓淩雲呆在我那裏,又有什麽不好?我自然會照顧好他,不會讓他受委屈。”沈映雪敷衍着給出答案。
忠信王話裏的信息量太大了,沈映雪光處理馬賽克都很難,實在處理不了這個。他得回去問問荀炎蘭錦他們,跟這兩個人确定一下,為啥淩雲突然多出來一個爹啊?
他該不會是在胡說八道吧?
而且聽這人的意思,只是認定了淩雲是他的兒子,沒提到沈映雪的事情,估計還不清楚,沈映雪就是魔教教主。說不定他就是單純找錯了人,看着淩雲年歲能對的上,就認他當兒子,好給自己一個心理安慰。
從前的記憶,沈映雪一點都不記得,他無法做出判斷,還是按兵不動為妙。
祝清儀聽到沈映雪的話,并不意外。花主既然把那個孩子藏了起來,那就意味着他有自己的打算,沒有完成目标,怎能輕易放人?
祝清儀說:“我與淩雲二十幾年不曾相見,花主怎麽忍心?”
沈映雪沒說話,笑吟吟地看着他。
祝清儀道:“到底血濃于水,花主也為人父,應當知道,做父母的心情。若你執意不肯放淩雲歸來,我退讓一步,想去簪花巷看看他,花主可願意?”
“若我依然拒絕,豈不是太鐵石心腸了。”沈映雪可以接受這個條件,笑着說,“我也不是什麽惡人,只是王爺一面之詞,實在無法相信。淩雲又神志不清,我豈能輕易将他交給別人。”
祝清儀苦笑。
沈映雪問:“祝淩可知曉此事?”
“祝淩太過單純,心裏藏不住事兒,讓他知道這個做什麽?”祝清儀說,“也請花主保守秘密,不要把這件事告訴別人。”
他們圖謀甚廣,沈映雪這邊還好,只有江湖上的壓力,忠信王還有來自朝廷的壓力,要是真的讓淩雲的身份天下皆知,恐怕會有很多殺手刺客跑到簪花巷裏去對淩雲下手。
作為淩雲本身,沈映雪是不希望看到那種局面的。
忠信郡王又問了幾句淩雲的情況,沈映雪挑着自己記得的說。這個王爺果然像個慈父一般,聽到淩雲時日無多時會緊張,聽到淩雲情況穩定的時候,也會跟着松一口氣。
沈映雪隐瞞下來江寒楓對淩雲的複雜感情,應付完了祝清儀,看看外面的天色:“時候不早,我叨擾多時,是時候該離開了。”
忠信王沒有阻攔,他站起來朝沈映雪行了一禮:“還請花主記得,我會親自前往簪花巷拜訪,屆時請花主一定不要推拒。”
“好說。”
韓敬把那幾個擡步攆的人喊進來,祝清儀看着他們的動作,忍不住問道:“你的腿是怎麽回事?”
“一點舊傷罷了。”花主看起來不想多說,“告辭。”
祝清儀見到花主之前,沒有覺得這人有多厲害。與花主交談之後,才發現他的侄兒說的不錯,天底下似乎沒有花主不知道的事情,對他升起了深深的忌憚。
寶貝兒子還在這人手上,祝清儀不敢擺架子,客客氣氣地跟着花主的步攆出來,親自送他離開。
祝淩看到這一大群人出來,趕緊跑過去:“怎麽這就要走?我還沒來得及跟花主說話呢。”
“祝淩不得無禮,花主日理萬機,你這毛頭小子,哪裏入得了花主的眼。”祝清儀說完,頓了一下,他大兒子認花主當爹了,該不會小兒子也想跟着認爹吧?他警告地瞪了祝淩一眼,讓人帶他去書房溫習功課,跟着花主一起出了王府,目送他離去。
等走遠之後,站在沈映雪身側的韓敬忍不住問道:“義父,您早就知道他會這麽說?”
他就知道,義父絕對不是無緣無故弄出來的淩雲這個身份,肯定是照着忠信王府丢的那個大公子捏造的身份!
這一趟出門,韓敬跟着沈映雪學到了好多。
只可惜他沒有那麽厲害的先見之明,可以提前這麽久開始布局。想要釣到小魚容易,釣大魚真的好難。
沈映雪無奈笑着問韓敬:“你怎麽會這麽想?”
韓敬把他當成什麽了?他又不是神仙。
韓敬自動略過了表面的意思,腦補出來這句話的深意。義父這麽說,一定是在考校他學習的成果。
但是現在是在外面,旁邊還有簪花巷的人,韓敬不方便直接說出口。
他想了一會兒,用柔美的女聲,模棱兩可道:“荀炎是您身邊的人,荀炎為淩雲選的住所,也應當經過了您的授意。您讓淩雲與祝淩交好,應該就是為了今天這步棋吧。孩兒以為,您的心思應當不止這些,只是孩兒愚鈍,暫時看不到。但是孩兒清楚,您不會無的放矢。”
聽到這番話,沈映雪想起來他剛發現幹兒子是成年人的時候,還很害怕自己管不住他。
現在看來,壓根就用不着管,單是這個“爹”的身份,就足夠讓他腦補了。
沈映雪無的放矢的時候多了去了。
不過也多虧了花主思慮深遠,城府深沉的人設,哪怕沈映雪做出再離譜的事情,別人都會覺得他有自己的目的。
要是換成一個普通人,誰耐煩去猜他某句話背後的深意?
沈映雪對韓敬說:“你莫忘了,淩雲是個瘋子。”
韓敬愣了一下:“淩雲是瘋子,您卻不是。”
沈映雪有些意外,“你覺得我不是?”
韓敬說:“您這般厲害的人也能叫做瘋子,那孩兒只能算是傻子,天底下就沒有正常人了。”
沈映雪能感覺到,韓敬對他過分尊敬,哪怕他因為馬賽克,行為舉止奇奇怪怪的時候,這個孩子依然很尊重他,不會像荀炎一樣,因為他“發病”,替他做決定。
敢情這人一直以為他是在裝瘋。
沈映雪反思了一下自己,奈何記憶有限,真的不清楚到底是哪裏給的誤導。
可能也和花主一樣,是因為戴了濾鏡,才把他的行為過度解析,分析出了其他的含義吧。
沈映雪突然覺得這人設好穩,怎麽折騰都不會崩塌。
回來簪花巷後,在院子裏值班的下屬小跑着進去,不一會兒貓貓頭匆忙出來:“主人,您這是去哪裏了,怎麽也不說一聲?”
蘭錦處理完手上的事情,回來伺候沈映雪,發現沈映雪屋裏沒人,就找其他人詢問,得知沈映雪帶着人出門了,着急擔心,但是無可奈何。
沈映雪有瘋病,花主沒有。
沈映雪不能用武功和內力,花主可以。
他不能表現的過于擔心,否則會其他人會懷疑花主軟弱。蘭錦只能默默祈禱,主人出去這一趟,千萬別遇到意外,若是真的有意外,韓敬一定會妥善解決。
聽到沈映雪回來了,蘭錦才踏實了。
沈映雪說:“沒有留信兒嗎?”
蘭錦抱起他來,“沒有。”
沈映雪笑着說:“我忘了,下次不會了。”
蘭錦道:“我看您下次也會忘記,與其指望您,倒不如我好好看着點您。今日是我失職。”
進來房間之後,蘭錦讓其他人都退下,才把沈映雪放下。沈映雪坐了将近一天,腿都麻了,落地之後不停地再屋裏走動。
蘭錦問:“您去了哪兒?”
沈映雪道:“記不太清,讓韓敬說吧。”
韓敬就知道,義父在蘭錦面前也在裝瘋。他帶着隐秘的優越感,回答了蘭錦的問題。
蘭錦大為震驚:“忠信郡王真的是這麽說的?”
韓敬說:“當着義父的面,我不敢說謊。”
和韓敬不同,蘭錦是知道沈映雪的瘋病的。但是他也不能确定,當初沈映雪假扮淩雲時心裏是怎麽想的,恐怕現在的沈映雪也忘記了。
這件事情關乎到“花主”、“沈映雪”和“淩雲”,不能随意定奪。蘭錦思來想去,只能等荀炎回來再說。
韓敬問:“如果忠信郡王真的來見淩雲該怎麽辦?”
蘭錦看向沈映雪。
沈映雪說:“那就把易容卸了,任由他見。日後再戴上鬥笠,等荀炎回來之後,再做一次易容。”
蘭錦:“也只好這樣了。”
荀炎和江寒楓去搞臨江幫,臨江幫在北方海河邊上,一來一往就需要三天時間,去掉布局、殺人、栽贓嫁禍,怎麽也要五天時間。
現在只過去了兩天,荀炎沒那麽快回來,倒是忠信郡王那邊等不及了,先是差人送信,會在夜半前來拜訪。
諸成玉發現除了爹爹之外,貓大人和晶兒都有些緊張,膩在沈映雪旁邊抱着他的手臂,小聲問道:“忠信郡王是誰?淩雲哥哥與他相識?”
他覺得這事處處透着蹊跷。
忠信郡王是祝讓的叔叔,四五十歲的年紀,怎麽會和他的兄長有私交?
他要來看淩雲,為什麽不白天來,而是大半夜的過來?
貓大人和晶兒姐姐又在緊張什麽?為什麽爹爹沒有情緒波動?是爹爹不在意兄長,還是爹爹喜怒不形于色,沒有被他感覺到。
諸成玉眼睛看不到,就喜歡和親近的人有肢體接觸。沈映雪習慣了他這副小孩模樣,本來諸成玉才十五,在他看來并沒有多大,而且他長得好看,那頭白發最漂亮,沈映雪不排斥與他接觸。
聽到諸成玉的話,沈映雪道:“小孩子不要問這麽多。”
問多了他沒法答。
諸成玉剛以為淩雲是他親哥,結果就冒出來一個淩雲的親爹,沈映雪完全沒法解釋。
而且現在還沒确定忠信郡王是不是他的親爹,就算确定了也不會公布,何必多此一舉,費心勞神地讓諸成玉知道?
諸成玉聽到沈映雪的話,垂下眼眸。
他不是小孩子了,廢了宮主之前,他就已經經歷過□□,對男人之間的腌臜污穢清楚地很。
諸成玉以前覺得,哥哥有爹爹護着,哪怕別人都說他是瘋子且時日無多,也應該是在無憂無慮的生活。沒想到就連爹爹也無能為力,只能讓哥哥委身伺候忠信王那個老男人。
明明之前很羨慕哥哥,諸成玉知道這件事後,那丁點羨慕消失不見,只剩下了同命相連、兔死狐悲之感。
他緊抱着沈映雪的手臂:“爹爹,回絕了忠信王不行嗎?”
沈映雪道:“此事有利無害,為何回絕?”
到時候他卸了易容,扮成淩雲,和忠信王父子相認,再表現的瘋一點,降低忠信王的心防,說不定能套出更多話來。
沈映雪還指望着這次見面套情報呢,不可能回絕,把忠信王攆回去。
諸成玉聽到沈映雪冷漠的聲音,心涼了大半。
淩雲哥哥自幼在爹爹膝下長大,爹爹都這麽待他,那他自己……爹爹的溫情,又有幾分真心?
諸成玉心中升起一股恐慌,這種感覺就像當初他的養父把他送到林子溫那裏是一樣的。
他只是想有一個信得過的,不會傷他的人,在這冰冷的人間互相依偎罷了,到頭來卻發現,除了自己,誰都信不過。
沈映雪感覺到了諸成玉的不對勁,這個軟乎乎的少年,似乎太僵硬了。
他伸手摸了下諸成玉的額頭,竟摸到了一手冷汗,關切道:“怎麽了?你害怕忠信郡王?”
諸成玉低低地“嗯”了一聲。
“怕他做什麽?這裏是簪花巷,全是咱們的人,忠信郡王就算是王爺,來到簪花巷,也要按照這裏的規矩來。”沈映雪安慰他,“放心吧,忠信王不會做多餘的事情。”
諸成玉有被安慰道,但還是非常不解:“可是哥哥……為什麽一定要見忠信王?”
“淩雲是他兒子的朋友,他們之間确實有些淵源。具體如何,我也不知,還要看看忠信王的反應。”
淩雲是忠信王兒子的朋友。
諸成玉看不到外面的天色,卻也知道現在已經時候不早了。
他以前沒有想過淩雲是什麽樣的人,在他看來,無論是淩雲還是晶兒,都是跟他搶父親的對手。
但是淩雲一直沒有出現過,晶兒也像下屬一樣,為父親做事,父親的全部溫情,還是放在他身上,諸成玉才沒有關注另外兩個兄姊。
直到今天,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和淩雲還有晶兒對父親而言是一樣的。
以前忽略的問題,浮現在他的腦海中。
淩雲是什麽人?他會武功嗎?天資如何?樣貌如何?他是什麽時候瘋的?為什麽會瘋?
他和父親的關系如何?有和父親鬧過矛盾嗎?
淩雲瘋了,父親真的一點都不在意嗎?
是淩雲瘋了之後,父親才收養晶兒姐姐做的義女?又或者是在他瘋之前,晶兒姐姐就已經是父親的義女了?
諸成玉深吸一口氣。
淩雲和那個忠信王的公子,又是什麽關系?忠信王遲遲不立世子,似乎對府上的公子也不親近,為什麽會在乎這個兒子的朋友?
簪花巷是花主的地盤,忠信王為何不顧自身安危,大半夜來到這裏,只為了見見淩雲?
諸成玉沒經歷過太多人事,但是他經歷過很多□□。依照往日的經驗,得出了結論。
或許淩雲和他一樣,也是以姿容換取利益的人。
他搭上了忠信王府的公子,又利用那個公子,結識了王爺,游走再二人之間,巧言令色,極盡魅惑,出賣身體,來父親面前邀功。
後來他的事情暴露了,父親憤怒極了,忠信王府的公子大概也知道了,他們一定對淩雲做了什麽事,淩雲再也承受不住,瘋掉了。
誰知忠信王對淩雲卻産生了情誼,一直想再見他一面。
父親對這個兒子失望至極,但是不願放棄忠信王的勢力,做足了準備,讓淩雲和王爺相見,只求勾起王爺的憐惜,讓聯盟更加穩定。
如果王爺對淩雲有情,應該不會在淩雲神志不清的時候對他動手,就算是王爺想,爹爹也不會準許。
把所有的信息串連起來之後,諸成玉比剛才鎮定很多,但還是隐隐不安。
要是父親知道,他也曾出賣色相,委身于一個老男人,會不會生氣?
“怎麽不說話了?”花主撫摸着他的頭發,柔聲問道:“是在怪我不肯告訴你詳情?這件事過于複雜,有些內情,連我也不清楚。你一個孩子,就不要想這麽多了。”
諸成玉眨了眨眼睛,“爹爹覺得我是什麽樣的人?”
“玉兒是個幹淨的孩子。”花主道:“纖塵不染,玲珑剔透。”
諸成玉聽着害怕,他咬了下嘴唇,眼中蓄滿淚水,“爹爹,不是的,我不是那樣的人。”
“那你說,你是怎樣的人?”沈映雪拿來手帕,給他擦眼淚。
諸成玉說:“我髒得很。”沈映雪笑着揉了揉他的腦袋,他以為諸成玉依然把曾經受過的欺負,別人對他的辱罵放在心上,“髒的是其他人,不是你。何必用他人的過錯來懲罰自己?”
“他人的過錯?”諸成玉輕聲念了一遍,“那淩雲哥哥的過錯,是他自己犯下的嗎?”
沈映雪沉默了一下,“是。”
要不是他心血來潮,想到了淩雲這個名字,壓根就不會摻和在這麽複雜的宅鬥宮鬥裏。
沈映雪仔細想了想,好像“淩雲”這個身份給他帶來的唯一好處,就是覆蓋了“沈映雪”的痕跡,其他的都是壞處。
自作孽不可活,他自己做的錯事,還得自己來面對。
諸成玉靠近沈映雪一些,從他的身上汲取體溫,溫暖自己。他難得給一個人求情:“爹爹,饒了淩雲哥哥好不好?他真的太可憐了。”
冰雪般的少年,白色的睫毛上還挂着晶瑩的淚水,确實如沈映雪所言那樣幹淨剔透。
但是沈映雪看不懂他的心:“什麽饒了他?”
諸成玉哭着道:“哥哥肯定不是有意做錯事的,他一定是無可奈何,爹爹饒了他吧,不要讓忠信王欺負他。”
“你放心好了,忠信王不會欺負他的。”沈映雪語氣堅定。
就算忠信王在撒謊,也會做戲做全套,好好對待淩雲,不可能當着簪花巷衆人的面欺負淩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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