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牛皮糖小幾幾

陶幾一連幾天晚歸，說好的晚半小時回家，現在晚了快一小時，而且他回家的時候還一臉若有所思的模樣。

吃飯的時候，陶建國有一搭沒一搭地套他的話，又是問陶幾班上有沒有漂亮的女孩子，又是跟他說高中生要以學習為重的，把陶幾搞得一頭霧水。還是林秀雲來了記直球：“球球，你爸的意思是你不會談戀愛了吧？”

如果陶建國這話是在他初三跟蘇芷柔有那麽一丢丢丢丢丢丢暧昧的時候問的，陶幾可能還會有些心虛，現在他的身體和靈魂都獻給了學習，完全沒有一絲雜念，一身正氣地回道：“爸，你想什麽呢？”

陶建國松了口氣，道：“那就好。”

飯後，陶幾把那塊巧克力千層拿給了林秀雲，黏着林秀雲說了一大框的好話。林秀雲吃着美味的小甜點，聽着兒子的馬屁，很是受用，道：“今天怎麽突然撒起嬌來了？不會做了什麽壞事吧？”

陶幾拿臉蹭了蹭林秀雲的肩膀，道：“沒有，只是突然發現我媽媽特別特別特別好。”

他回家的一路上都在想剛才在沈珩佳家門口聽到的聲音，沈媽媽的脾氣明顯不太好，對沈珩佳極不耐煩，遠不如林秀雲性格好。當然，最讓陶幾忘不掉的是沈珩佳聽到沈媽媽聲音後的表情，仿佛被人從灰蒙蒙的世界徹底拽入黑暗之中，臉上滿是麻木。他的生活很辛苦吧。

林秀雲被兒子撒了個嬌，心情一開心，從錢包裏拿了兩張一百遞給陶幾：“給你買零食，或者請同學吃吃東西。”

陶幾猶猶豫豫道：“我只是情之所至……”發自內心地誇獎媽媽，并沒有想騙零花錢來着。

林秀雲幹幹脆脆縮回手，道：“那就算了。”

陶幾連忙拽住她的手，虛僞道：“诶诶诶，我也沒說不要啊！”

林秀雲哈哈大笑。

周五的班委競選，陶幾意料之中當上了班長，學習委員也依然是霍佳淇，不過霍佳淇在講臺上推着眼鏡對陶幾下了戰書：“總有一天，第一會是我的。”

陶幾但笑不語，反倒是邵子陽，以全班都能聽得到的聲音跟陶幾說“悄悄話”：“幾呀，人家學習委員在跟你告白呢，說你總有一天會是她的，你答應不？”

全班哄然大笑，就連一向刻板的老黃都沒繃住臉，他咳了兩聲讓班上同學安靜，利眼掃過邵子陽，邵子陽立刻慫慫地低下了頭。

可憐講臺上的霍佳淇臉漲得通紅，她惡狠狠地盯着邵子陽，看上去非常想打他一頓。

還是下一位競選的同學拯救了尴尬的霍佳淇，接下來的競選非常順利，想當班幹部的人不多，除了班長學習委員團支書這樣的核心班幹，剩下的職位幾乎是一競選一個準。

邵子陽也如願以償當上了他的體育委員。

班幹競選之後就是調位置，老黃讓男生女生各自按照高矮順序站好，排成兩排，陶幾沒有排進隊伍裏，老黃單獨問他：“你真要坐最後一排？”

陶幾認真地點了點頭。

老黃嘆了口氣，把陶幾塞到隊伍末端，沈珩佳前面，随即讓大家兩兩走進教室，從後往前坐起，陶幾剛好跟沈珩佳同桌，坐在最後一排第二列，跟邵子陽隔一條走道。

現在學校還是挺擔心學生早戀的，基本上男女不同桌，怕産生什麽難以掌控的情愫，坐在最後兩排的都是高個子，幾乎看不到女生的身影。

邵子陽深深地感到失望，不過周邊沒有女生的失望，遠遠比不上他被陶幾抛棄的怨恨。他隔着一條走道，幽幽地對陶幾說：“把我的兩袋小浣熊還來。”

陶幾心虛地摸摸鼻子，道：“我明天還你四袋。”

邵子陽的聲音幽怨得能滴下水來，“你現在還多少袋，都掩蓋不了你欺騙我感情的事實，幾呀，阿爸對你非常失望，有了班花就忘了爸。”

陶幾心虛得幾乎把鼻子摸破皮，讓他去找老師走後門的主意是邵子陽提供的，結果他去了辦公室一趟，把邵子陽忘得幹幹淨淨，反而絞盡腦汁地找了個借口跟沈珩佳同了桌。

沈珩佳出聲道：“邵子陽，要不我跟你換位置吧？”

邵子陽耷拉着腦袋，蔫蔫地道：“你以為我不想啊，老黃會宰了我的。”

邵子陽心酸地道：“在這個現實的學校，只有學霸才能為所欲為。”

陶幾心虛得不行，感覺自己仗着老黃“親兒子”的身份以權謀私特沒底氣，也不跟邵子陽瞎叨叨了，等座位一排好就去自己原來的座位搬東西了。

大家都要把書本從老位置挪到新位置，在走道裏跑來跑去，教室裏一時變得熱鬧至極，等一切都收拾好，已經超過放學時間二十分鐘了。

陶幾坐在自己的新位置上，舒了口氣，笑眼彎彎地對沈珩佳說：“新同桌，請多多指教。”

沈珩佳的眼中閃過一絲無奈，又很快恢複道面無表情，道：“牛皮糖，你少理我就是最大的友善了。”

陶幾知道沈珩佳這是在嘲笑他一直黏着他，不過“牛皮糖”這個綽號過可比小幾幾好聽多了，陶幾思考幾秒鐘，欣然接受，道：“你都叫我牛皮糖了，我怎麽能放過你。”

陶幾身為一個學霸，有着一切學霸該有的好習慣，比如，他桌上的課本永遠都摞得整整齊齊，根據課本的使用頻率和使用順序從上到下依次摞好。他的前任同桌邵子陽成績一般，這些習慣卻不錯，陶幾也就沒機會展示他在這方面的強迫症。

現在看到沈珩佳桌上跟課桌裏都放得歪歪斜斜，亂七八糟，陶幾渾身上下哪兒哪兒都不對勁兒，他指着沈珩佳問：“你這樣，找書找得着？”

沈珩佳莫名其妙道：“找得着啊。”

陶幾随口報了本書名，沈珩佳差點就下意識地埋頭找，幸好他忍住了：“就算我找不着，關你什麽事。”

陶幾叭叭叭跟沈珩佳講了整整五分鐘“論良好的學習習慣對成績的良性影響”，最後語重心長地總結：“這确實不關我的事，這都是對你自己好啊！”

沈珩佳一擡頭，發現教室裏都沒人了，心道，自己真是有病才跟這個小智障說這些有的沒的浪費時間，他很快收拾收拾東西也放學了。

陶幾坐在座位上，看了看沈珩佳清瘦颀長的背影，又看了看沈珩佳桌上亂七八糟擺放着的書，心中萬般糾結難以言述。

今天是周五了，本周最後一個可以跟蹤沈珩佳的日子，錯過了多可惜，周末他又逮不到沈珩佳；可是沈珩佳的課桌也真的是讓他看着很難受啊，要是不給他理好了，他周末回去都會一直惦記着這件事。到底是跟沈珩佳，還是理課桌呢？

沈珩佳走到門口的時候，若有似無地回頭瞥了一眼，又加快腳步走開，仿佛在表示：沒了跟屁蟲我太開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