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濃情呢喃 謀殺親夫
沈姒指尖輕輕一跳, 不動聲色地縮回了手,半晌沒有動。
探照射燈明亮,她背立着他, 像是沒聽到一樣, 也不應聲。薄紗垂落在她身側,裙擺褶皺如波如绫, 襯得她清豔出塵,恍若水墨勾勒出的一副妩媚纖弱、冰肌玉骨的美人圖。
齊晟指腹在玻璃櫃面上敲了敲, 等到不耐煩, “怎麽不說話?”
他朝她走過去。
半米的距離, 勢重力沉的一擊忽然而至, 沖向他的面門,在他後退出半步時, 勁風改掠他的喉嚨。
這一下是狠的。
他平時不怎麽跟她動真格,也沒着意去躲,還真讓她劃到實處了。
色是刮骨刀, 刀刀要人性命。
齊晟不緊不慢地卸掉了那份沖力,在她回肘時, 反扣她肩膀, 欺身而進。他壓着她按在鏡面上, 圈進自己範圍內, 修長的手扼她的脖頸。
調情和厮殺, 壓制和反壓制。
明暗光線裏暗暗沉積的暧昧和尖銳, 催動着溫度節節攀升。
“做什麽呢, 姒姒?”齊晟壓制着她,擡手扶住下巴動了動。他的視線在她身上一掠,帶着點淡淡的谑色, “你迎接我的方式還挺特別。”
他扼住她脖頸的手一松,擡她的下巴,嗓音又低又冷,“謀殺親夫?”
“親你大爺!”沈姒拍掉了他的手。
齊晟虛眯了下眼,也不惱,反倒笑了下,慢條斯理地扯松了領帶,“脾氣這麽壞,又跟我鬧什麽?”
“你自己心裏沒數?”沈姒冷笑,“特地把送前未婚妻的東西擺在家裏,提醒自己餘情未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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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底壓着氣,整個人都有點躁,“離我遠點,我不想跟你說話!”
齊晟微蹙了下眉,還沒反應過來她什麽意思,就見她要走。
兩人剛錯開半個身位,他忽然伸手,一把扯住她的手肘。完全沒給她反應時間,他手上一帶,鎖着她的腰身将人抱到珠寶展示臺的玻璃面上。
“你幹嘛?”沈姒向後仰了仰。
“教教你規矩。”齊晟握着她的腳踝一扯,将她掀翻在玻璃櫃面上,居高臨下地凝視她,“不高興就跟我說明白,跟我鬧可以,別跟我置氣。”
他輕拍了兩下她的面頰,動作過于輕佻,莫名讓人心口一顫:
“說不清楚,今天就做出來。”
他的語氣十分溫柔,意态輕慢,不太走心,像威脅也像調情。
“到你求饒想說為止。”
沈姒反應了幾秒,氣急敗壞,“你還有臉欺負我?還有臉欺負我!”她踢蹬了幾下,“你都給別人買戒指了,當初還騙我沒想娶她,騙子!”
她在他手底下掙了掙,沒好氣地罵他,“混蛋!畜牲!渣男!”
明顯還不解氣,沈姒摸索了下手邊的東西,都是她喜歡的珠寶。
生氣歸生氣,名畫和珠寶還是她的心頭愛,舍不得随便丢擲。
沈姒動作頓了下,抄起手包狠狠砸在了齊晟身上,“太過分了你,你還敢留着給別的女人買的東西!”
“什麽戒指?”齊晟眸色沉了沉,“我什麽時候給別人買過戒指?”
一句話讓沈姒醒過神來。
那枚戒指還他媽戴在她手上呢!
帳可以稍後再算,但她總不能一面指控他,一面戴着自己膈應的東西吧?除了膈應,還莫名其妙。
她下意識地将手往後縮了縮。
沒留神附近衣櫃的貼鏡,清晰地折射出指間的一道流光溢彩。
齊晟反應快她一步,強硬地鎖着她的手腕,拉到身前:“藏着什麽?”
銀光從沈姒指尖流瀉。
完美無瑕的全美方鑽,光芒璀璨,在明光之下靈動又剔透,曠世罕見。
周遭詭異地靜默了一瞬。
齊晟的動作頓在半空中,眸色沉靜地凝視着她,什麽也沒說。
難說什麽心思。
“看什麽看?”沈姒被他盯得不舒服,掙了掙自己的手,沒掙開。
“行,沒經過你同意,不小心動了你的戒指,試了一下,現在摘不掉了,”她破罐子破摔,由着他牽,梗着脖子直視他,“對不起行嗎?”
“你以為我稀罕你送別人的東西?摘不掉了我還不高興呢。”
她越看這枚戒指越不順眼,語氣郁悶又生硬,實在談不上好:
“我不想跟你翻舊賬,但你是不是該給我一個解釋?你考慮過我的感受嗎?你是覺得送別的女人戒指不夠過分嗎,現在還要擺到家裏?”
她的面色平靜又冷淡,這下真有點生氣的苗頭了。
空氣流動緩慢,像是被一寸寸凍結了似的,氛圍微妙而詭異。
齊晟凝視着她,倏地笑了一下,“所以你生氣,是因為吃醋?”
“你還笑?你還有臉笑!”沈姒難以置信地看着他,小腦袋上打出一串問號,彙聚成一個巨大的感嘆號。她一口氣哽在喉管裏,“這是重點嗎?”
他什麽意思?不打算解釋了?
似乎在印證她的猜測,齊晟沒解釋,只漫不經心地說了句,“摘不掉就戴着吧,戒指本來就是送你的。”
沈姒正不高興,沒反應過來,只覺得他不太走心,“我說了不要!”
她冷着臉甩開了他的手,語氣極差,态度也極差,“你別拿送別人的東西敷衍我,我最讨厭——”話說了一半,她突然反應過來,怔了怔,“等下,我的?”
齊晟嗓音沉靜地嗯了一聲,“不然還能有誰?”
沈姒大腦轟的一聲。
她着急确認,又摘不掉手上這枚,就直接翻珠寶展示臺裏的另外兩枚戒指,戒環之內确實刻着兩人名字。
無一例外。
沈姒面色複雜地盯了幾秒戒指,錯愕、茫然、混亂……各種情緒在她心底滾過一遭,把她原本想說的話都卡沒了,只剩下句無意識的:“我的?”
如果戒指是送她的,那她膈應了三年的事,豈不是誤會一場?
要是為了一場誤會,平白錯過了這麽久的時間,也太……
“不是,”沈姒整個人都有點懵,“既然是給我的,怎麽沒見你送?”
“沒來得及。”齊晟眸色淡了淡。
設計圖紙剛出,定制的戒指還沒來得及做好,她就不辭而別了。
“可你從來都沒跟我提過。”
“我不知道你看過圖紙,當時還沒做出來的東西,怎麽提?”齊晟捏住她的下巴,掰向自己,漆黑的眼攫住她,“你為什麽不直接問我?”
沈姒有點心虛,氣勢瞬間就弱了。
“你讓我怎麽問?萬一不是我的,我問你不是自取其辱嗎?”她的聲音悶悶的,“再說你以前也沒明确地表示過啊,我總不能自作多情吧?”
“想要什麽表示?”
齊晟看着她,漆黑的眼底清晰地映出一個她來,“這樣嗎?”
他朝她傾身,一手撐在她身側,低頭跟她糾纏在一起。在她伸手推拒時,他反剪她的雙手按在身後,箍住她的腰身,輾轉着深吻。
沈姒大腦宕機了幾秒,直到喘息的空餘。
齊晟喉結上下一滾,微熱的呼吸掠過她的頸側,嗓音磁性又勾耳,“或者還不夠,需要我更直接地告訴你,我愛你沈姒,我動過心的只有你?”
沈姒耳根一陣麻酥酥的癢,縮了下脖子,“你別鬧。”
“我沒跟你開玩笑,沈姒,”齊晟的嗓音很沉,也很認真,“如果我對你沒意思,就不會在你身上花費時間和精力,不會跟你在一起這麽久。”
沈姒怔了下,纖長的睫毛輕輕一顫。
“我承認我的脾氣和作派不太好,但我能保證今後做任何決定前,尊重你的意願,多顧及你的感受,所以姒姒,信任我一點。”齊晟漆黑的眼沉靜地看着她,像擦亮了一簇火,“從我見到你的第一眼開始,我就覺得你是我的。”
沈姒的心跳漏停了半拍。
“誰要聽你保證?”她小聲嘀咕了句,挪開了視線。
話攤開說到底,她突然有些無措。
可能這些年習慣了針鋒相對,他不溫柔,她也不乖順,安安靜靜的相處模式,反倒讓她無所适從。但她能感覺到,他真的在慢慢改變,雖然不是一夕之間,不過一個人的脾氣秉性、行事作風,确實不太可能一瞬扭轉。
而她想要的,從一開始,也就是他一個态度而已。
然而溫情時刻只持續了幾分鐘。
齊晟哄完她神色就淡了,聲音很沉,“換我問你,你就為了這點兒沒影的事兒,跟我鬧了三年別扭?”
漫不經心的姿态,氣場卻有些迫人。
沈姒聽出點興師問罪的意思,心裏發虛,以一聲輕咳掩飾自己的情緒,視線往別的地方飄。
剛一轉頭,她被他一把掐了回來。
“不準躲。”
齊晟握住她的後頸,迫使她擡高了頭,對上自己的視線,“以前怎樣不提,今後再生我氣,跟我講清楚,不要一個人生悶氣,不然我們好好算算這筆賬。”
“算什麽帳?”沈姒掙了下,振振有詞,“你能不能講點理啊,我是不該悶着不問,但你想想自己平時的脾氣和經常幹的畜牲事,我哪兒敢問?我的懷疑合情合理好吧。”
他這人素日裏陰晴不定慣了,手段狠絕,在他面前的人,始終懸着心。
不過不是因為怵他,這些年她踩着他底線和雷點蹦迪的時候不計其數,再怕他她也敢折騰,唯獨不敢問。
出于自尊,也出于在意。
因為她真動了心,反倒患得患失,聽不得一個可能會失望的答案。
“你不敢?”齊晟低沉地笑了聲,攏着她後頸,強勁地壓過來,“你這叫不敢?”
她看到他頸上的痕跡。
“那你平時也沒少欺負我。”沈姒擡高了點聲音,底氣不夠,音量來湊,“又不是很疼,三哥,你想碰瓷?”
“不想碰瓷,”齊晟将她鬓角的發絲撥到耳後,眸色沉了沉,嗓音也沉,“三哥只想好好疼你。”
“……我謝謝你,”沈姒将他退遠了點,“你能不能有點正形?”
她看着他的眉眼,心念微動,主動湊上去,勾着他的領結繞了幾圈,“你不是讓我什麽都問清楚嗎?那我問你,這三年你有沒有去找過我?”
齊晟屈指敲了敲她身側的玻璃,睨了她一眼,“沒有。”
本來不太想回答這個問題,但不知道為什麽,明明她問的是“你是否找過我”,他卻覺得,她其實在問“你是否愛我”,或者說,你到底有多愛我?
他鬼使神差地改了口,“不算有。”
波士頓的六月畢業禮,人潮茫茫,四下喧嚣。他點了一支煙,一個人坐在車內,視線穿過夏日陣陣熾風和微醺的空氣,落在她身上。
她在明光之下,他被陰影籠罩。
就像分手後彼此的人生,相行漸遠,泾渭分明,也許不會再有交集。
原以為是最後一見。
因為他知道,他的心連同想強行帶走她的陰暗念頭,全都在她那裏。
再多待一秒,他的選擇都不會是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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