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一起去吧
“卧槽!少林寺下來的嗎?!太牛逼了!”
“樓下那哥們兒也超厲害,居然能拽住人,換我胳膊直接當場折了。”
“呼——太好了,人沒事,當着孩子面跳樓,多大仇。”
周遭議論紛紛,女人雙眼呆滞,丢了魂兒一般,亭析拍拍她肩膀,沉聲道:“遭遇家暴可以尋求警方幫助。”
女人聞言回神,身體瑟瑟發抖,眼淚決堤,“沒用的,我試過,警察讓他寫保證書,幾天後他又會再犯,并且變本加厲地打我。”
“我實在沒法子,偷偷帶着悅悅離開,我以為終于可以擺脫他……”女人捂臉痛哭,渾身被絕望籠罩。
丈夫似厲鬼纏身,無論如何也甩不掉,她原本打定主意躲起來,向法院訴訟離婚,可丈夫一家比她想象中更快找到她,所有人都不理解她,或許唯有死亡才能重獲自由。
“警察來了。”人群中有人悄悄報了警,女人癱軟在地,女警攙扶起她坐上警車。
離開警局,華燈初上,夜風吹佛卷起絲絲涼意。
亭析餘光掃過郁臨莘的右手,“我先走了。”
“小曦,幫我叫輛車行嗎?”郁臨莘左手拿出自己的手機遞給亭析,遠處投來的光落入他眼眸,宛如細碎的星子。
亭析嘴唇微微開合,冷風鑽入唇齒,不禁想從某處攫取一絲暖意,視線于郁臨莘好看的唇上逡巡一圈,無意識舔了舔嘴唇,略感口幹舌燥。
“去醫院看看吧。”
郁臨莘搖頭拒絕,“應該不嚴重,我不方便上醫院。”
話音剛落,郁臨莘英氣的眉瞬間擰起,又迅速松展,對亭析揚起稀松平常的笑。
手背貼着褲縫邊蹭了蹭,亭析把郁臨莘的手機塞回他手裏,拿出自己的手機叫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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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來得很快,亭析率先上去,“走吧。”
郁臨莘面露詫異,旋即坐進去,唇角上揚,如何也壓不下。
“請系好安全帶。”司機提醒道。
郁臨莘左手扯動安全帶,或許是卡住了,他扯了幾下未能成功。
“小曦,可以麻煩你幫我一下嗎?應該卡住了。”
事關安全,亭析即便再想拒絕也得硬着頭皮答應,他傾身向前,接過郁臨莘手中的安全,還未抓緊,安全帶倏地彈回原地。
氣氛陷入片刻的尴尬,郁臨莘主動道歉,“抱歉,我松早了。”
若非郁臨莘表情過于坦誠,亭析簡直懷疑他是故意的。
亭析壓低身子,靠得更近,伸長手臂拉下安全帶,他動作迅速,幾秒鐘時間便幫郁臨莘系好安全帶,然後坐回去,緊靠車窗,試圖同郁臨莘之間隔出東非大裂谷。
即便如此,郁臨莘身上淡淡的香水味,依然沾染上他的口,是亭析聞過的,柑橘氣息。
溫暖,幹淨,清爽。
亭析坐姿極為端正,仿佛大家族嚴格教養出的孩子,克己守禮。
無人知曉,他腦子裏充滿不可言說的畫面。
熾熱的夏日,打翻的柑橘沐浴露,兩個濕漉漉的少年,猶如兩只淋濕的小狗,互相依偎,舔舐,翻滾嬉鬧。
剛剛蹭過郁臨莘衣衫的皮膚逐漸升溫,汽車空間狹窄,以至于亭析鼻間充滿郁臨莘的氣味,于是那段記憶一次又一次更深地烙印在他身上。
“小曦?你不舒服嗎?”郁臨莘一臉擔憂。
亭析搖頭,右手用力掐了掐左手手心,命令自己清醒點,“沒有,有點悶而已。”
說着,伸手按下車窗,冷風刀片似的直往臉上刮,湧上臉頰的熱意一點點消退,理智回籠。
兩人很快抵達目的地,亭析帶領郁臨莘走進一家中醫館,“傅醫生在嗎?”
正在收拾藥櫃的青年停下手中的動作,指了指裏間,“稍等一下,老師有病人。”
他們倆運氣好,兩三分鐘傅醫生同病人一前一後走出,瞧見亭析,頗有幾分意外,“小少爺,今兒什麽風把你吹來了?”
“傅爺爺,您別打趣我。”亭析側身叫郁臨莘上前,“前輩他今天為了救人,傷到了手,您給看看吧。”
郁臨莘餘光偷瞥他一眼,眼睫半阖間閃過一抹失落,“勞煩您。”
傅醫生問診期間,亭析攥緊拳頭,“傅爺爺,他最近有工作,不能耽擱,嚴重嗎?”
亭析見傅醫生面無表情,既不開單子,也不說話,心頭的秤砣越吊越沉。
郁臨莘該不會要殘廢了吧?
傅醫生擡眼瞧見亭析臉色鐵青,比郁臨莘更像病患,醍醐灌頂,心中了然,“哈哈哈哈,抱歉抱歉,放心吧小少爺,小問題,貼幾副膏藥就行。”
亭析冰涼的手腳緩緩回暖,視線與郁臨莘相撞,對方眉眼彎彎,笑吟吟地凝視他,亭析故作冷漠道:“哦,那就好,別耽誤工作進度。”
傅醫生開好單子遞給徒弟,“學什麽不好,非得學你外公周扒皮的本事。”
“手伸過來,我瞧瞧。”
亭析縮了縮手,傅醫生眼睛一瞪,威脅道:“給你加黃連信不信。”
從小怕吃苦的亭析,心理陰影湧上頭,不情不願把手遞過去。
“切忌憂思過慮,情緒大起大落,說多少次了,你總當耳旁風。最近睡眠不好吧?”傅醫生甩他一個眼刀子。
“嗯,多夢。”亭析應道。
“找點讓自己開心的事做,學你銘哥蹦迪也行,改明兒叫他把你帶上。”傅醫生說的是他孫子傅銘,出了名的會玩。
亭析冷酷拒絕:“沒興趣。”
傅醫生嫌棄地說:“你就是一小老頭兒,老裴大徒弟下月辦專場,叫你去你鐵定去。”
“裴老師給了我票。”亭析說。
傅醫生聽得直搖頭,郁臨莘撿好藥回來,恰巧聽見最後一句話,“什麽票?”
亭析沒想告訴他,傅醫生今天格外多嘴,“有人送了他聽京劇的票,現在年輕人不怎麽愛聽這玩意兒吧,就他愛聽,估計找不到人陪他去。”
郁臨莘順着傅醫生的話往下說,“最近嗎?難道是鐘飛來先生的專場?”
傅醫生喜出望外,“你知道?”
“實不相瞞,我對傳統藝術很感興趣,已經開始售票了嗎?我回去找人問問,能否幫我買到一張。”郁臨莘話音剛落,傅醫生指向亭析。
“哪兒用麻煩,小少爺正好找不到人一起去呢,你們倆結伴前往呗。”
亭析一言未發,傅醫生已經把他安排得明明白白。
郁臨莘看出他在猶豫,“我很樂意。”
“那就說好了。”傅醫生拍拍手,仿佛成交一筆大生意。
兩人走到路邊等車,亭析一直保持沉默,郁臨莘脫掉外套給他披上,“別着涼。”
“謝謝,我不冷。”亭析把衣服還給郁臨莘,郁臨莘忽然碰了一下他的手背,一觸即離,亭析卻陡然心跳加速。
他弄不懂自己,二十三歲的成年人,怎會純情,估計現在的小學生都比他早熟。
“手這麽涼。”郁臨莘鮮少露出強勢一面,他比亭析高大,黑色風衣包裹住亭析,襯得他越發唇紅齒白,模樣青澀稚嫩。
“鐘飛來先生的專場,我要去的話,票會找人弄。”郁臨莘側頭凝視亭析的眼睛,“所以,你別煩惱,想和誰去就去吧。”
四目相對,亭析琥珀色的眼睛明澈如鏡,他一瞬不瞬地注視郁臨莘,試圖看清郁臨莘這番話是否出于真心。
“滴滴——”
喇叭聲喚回兩人神志,亭析叫的車來了,他坐上車後,郁臨莘依舊站在路邊,“你不走嗎?”
“薛廉在附近吃飯,一會兒過來接我,到家後給我發條消息好嗎?”郁臨莘輕聲詢問。
司機看了郁臨莘好幾眼,亭析匆忙點頭,“好,再見。”
郁臨莘戴上口罩,朝他揮手,“再見。”
汽車駛入車流,淹沒其中,難以分辨。
薛廉一腳油門開到郁臨莘面前停下,“郁臨莘你可真行,釣男人叫我來給你當苦力。”
“知道我在馬路對面看你們膩膩歪歪,有多牙酸嗎?”
郁臨莘把裝藥的袋子放後座,薛廉瞳孔地震,“大哥!你哪兒出問題了?!是上過保險的位置吧?”
“我身上哪兒沒上保險?”郁臨莘系上安全帶,動作輕松自如,“放心,十個你也照樣打。”
薛廉:“……”
電光火石間,他懂了,眯起眼睛直搖頭,“郁臨莘啊郁臨莘,狗還是你狗呀。”
窗外車水馬龍,郁臨莘手機屏幕亮起來,薛廉手指敲打方向盤,等待綠燈,猝不及防瞟到郁臨莘面帶笑容,頓時瞪圓雙眼,活見鬼一般,“艹!你笑得好蕩漾!”
“你他媽別是脫單了吧!”
“你好意思騙我說亭析很難追!”
郁臨莘收斂笑意,眼刀子跟淬了毒似的,見血封喉,薛廉秒收聲,繼續等待綠燈。
亭析變了許多,仍舊是他深愛的少年。
到家後,亭析如約給郁臨莘發消息,既想疏離他,又要遵守承諾,郁臨莘完全可以想象出小孩兒糾結時的模樣。
一定很乖,很可愛。
小太陽:。
亭析懷抱甜糕,手機扔床上,有意無意掃一眼,複又懊惱地将臉埋進甜糕軟軟的茸毛裏。
這樣真的一點也不酷,明明早已決定疏遠郁臨莘,為什麽總忍不住在意。
“叮咚——”
亭析身體比腦子快,抓起手機點開,郁臨莘回複了一條語音。
能打字幹嘛要發語音?
好像郁臨莘不能打字。
下巴墊上甜糕的背,亭析食指擡起放下幾次。
“晚安,小曦。”
郁臨莘天生一把好嗓子,聲音裏藏着溫柔與笑意,亭析耳朵爬上熱意,臉重新埋回甜糕茸毛裏。
“晚安,小曦。”
“晚安……”
“喵嗚?”甜糕從睡夢中醒來,它好像聽到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不斷重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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