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誰家小朋友這麽兇呀

亭析無所謂被罵, 反正今年他一直在被罵的路上,總比無人問津來得好。

郭興漢刷了會兒評論,瞧亭析的眼神越發愧疚, 不過他沒來得及有所表示, 就被副導演拉到一邊兒去。

“你幹嘛?”郭興漢抽出手臂,“少拉拉扯扯,我告訴你我鋼鐵直。”

副導演無語,“火燒眉毛了, 您別貧了!”

郭興漢費解,“什麽事火燒眉毛了?”

副導演塞給郭興漢一對藍牙耳機,郭興漢遲疑地戴上。

一番操作, 副導演将手機塞到他手中。

幾分鐘後, 郭興漢瞠目結舌, 懷疑人生。

“這……這是亭析?”

副導演連連點頭, “是啊!亭析因此上了熱搜呢, 咋辦呀, 咱們劇組的歌全交給他唱了。”

晴天霹靂, 郭興漢和主演們發出同樣的感嘆, 他似乎大概好像踩進了大坑。

“可……可可可亭析不是歌手嗎?他唱成這樣還能出道,是國內新興起的藝術形式嗎?”

副導演腦袋搖成撥浪鼓, “當然不是!”

“顯而易見啊,除了他長得太好看外, 還會有第二個答案嗎?!”

郭興漢恍然大悟, “有道理。”

“您快想想辦法吧, 合同已經簽了, 違約金不少呢, 幸好電影沒殺青, 時間綽綽有餘。”副導演急得滿頭大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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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興漢坦然道:“能有啥辦法,付違約金,趕緊找合适的歌手呀。”

副導演大驚失色,“郭導!這不是小數字啊。”

郭興漢無所謂地擺擺手,說:“權當給亭析漲片酬了,他的演技給再多也值得,何況劇組有他在事半功倍,不要光想着為他花的錢,多想想他對咱們的幫助,遠的不說,就說熱搜的事,幾個人願意為劇組頂着壓力任人罵?”

郭興漢一番話讓副導演慚愧非常,腦袋逐漸低垂,長長嘆一口氣,“哎——郭導,我眼界太狹隘了。”

郭興漢拍拍副導演肩膀,“你還有得學呢,慢慢來吧。”

副導演眼中,郭興漢的形象頓時變得偉岸高大。

“一會兒我下手可能會比較重。”亭析提前與胡箐溝通。

胡箐不以為意,豪爽表示:“沒事,只要能把戲演好,你盡管來。”

邵堯好心給胡箐打預防針,“你最好做下心理準備,會非常恐怖,極致的心理體驗。”

胡箐聞言回憶起邵堯和亭析拍對手戲被吓懵那天,好奇地問:“多極致?”

邵堯抖了抖渾身雞皮疙瘩,壓低聲音說:“像死過一回。”

撲通!

胡箐心髒重重一跳,而後失速般劇烈搏動,她突然想打退堂鼓。

事實證明,邵堯并非危言聳聽。

“卡!小胡你躲什麽?你根本不知道宋徇要對你做幹嘛,你們倆要卿卿我我!”郭興漢指着胡箐說。

胡箐臉色蒼白,抿了抿唇道:“好,抱歉。”

她哪兒敢直言自己害怕亭析的眼神,宋徇此時懷疑女友知曉自己的身份,深思熟慮之後,決定殺掉女友,秘密一旦被第二個人知曉,便不再叫做秘密,因為很快會有第三第四甚至更多人知道。

宋徇得扼殺這種可能性。

女友今天上他家來,兩人一番溫存後,他溫柔地撫.摸女友的頭發,然後毫無預兆将她掐死。

動手前,他注視女友的眼神,溫柔寵溺,眼底卻一片肅殺,胡箐望見了他眼底的殺意,冷漠絕情,令人膽寒,如同天生沒有感情的怪物,從前的綿綿情意,你侬我侬仿佛是他參照旁人模仿出來的。

實際上,他未曾有一刻感同身受,也不曾動心一秒。

胡箐好險控制住自己逃跑的沖動和面部表情,當亭析微涼的手指觸碰上脖頸的瞬間,雞皮疙瘩爬滿全身,恍如被蛇信子舔過。

“啊啊啊啊啊——救命!”

胡箐的過度反應出乎亭析意料,餘光瞥見導演毫無叫停的意思,他立即決定接着演下去。

宋徇殺人時不似其它電視劇裏的兇手五官猙獰,他表情平靜漠然,手臂流暢的肌肉線條,在用力掐住女友脖子時,竟性感而漂亮,宛如雕塑家刻刀下精美的藝術品。

伴随時間推移,宋徇呼吸漸漸急促,瞳孔愈發铮亮,如同見了血的刀刃。

他終于明白,無數種讓女友悄無聲息死去的方法中,自己為何會選擇最費力的一種,他不存在備選方案,似乎本來就應該這麽做,所以他掐死了女友。

親自,用雙手,用這雙創造出無數美麗畫作的雙手,用這雙剛剛溫柔撫摸過女友頭發的雙手,掐死女友。

他清晰感受到女友如何在自己手中掙紮,奮盡全力,再到一點點失去力氣,每一次掙紮都在盡情渴望生的自由,而它被自己親手掐斷,原來控制一個人的生命,體會它慢慢流逝,竟這樣奇妙且令人興奮。

世上似乎沒有什麽事比它更能夠調動他的情緒,他糟糕的發現,僅僅一次,他迷戀上了這種滋味。

女友最後一絲掙紮耗盡,如同被人抽走靈魂般癱倒在地。

宋徇凝望着她灰白的面龐,唇邊洋溢起孩童般快樂的笑容,他修長的手指輕輕撫過女友淩亂的發,耐心替她整理好,“這下沒有人會說出秘密了,真好。”

“叮咚——”

“叮咚——”

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門鈴聲,宋徇倏然擡頭,眼神晦暗不明,他的笑容更深,體貼地為女友蓋上被子,“我馬上回來。”

“過!”

郭興漢大喊一聲,全場人員似剛睡醒一般醍醐灌頂,他們在拍電影。

衆人齊齊吐出一口氣,緊緊抓着的心,終于得到放松。

亭析伸手去扶胡箐,胡箐猛地後退,将自己蜷縮成一團。

亭析:“……”

胡箐的助理和施妙齡上前安慰,扶着她去休息。

邵堯主動湊到亭析面前,“亭老師您別傷心,胡青緩緩就好了,她不是故意針對您。”

亭析轉頭看他,“我真的很可怕嗎?”

邵堯笑容僵住,你心裏沒點逼數嗎?!

他愣愣地點頭,“心理陰影面積不可估量。”

亭析托下巴沉思,他對自己的認知貌似産生了一點偏差。

夜晚臨睡前,亭析照例與郁臨莘打視頻電話,詢問他的想法。

“我感覺我唱歌挺好,他們說難聽,我覺得我正常演戲,我同事們卻被我吓到崩潰,搞得我現在做什麽都要下意識懷疑自己。”亭析趴在枕頭上,并未注意到自己言語間的小委屈。

郁臨莘抱着貓安慰他,“不必想太多,放心做你自己。”

“或許蘿蔔青菜各有所愛,我一直認為你唱歌很好聽,特別可愛,我永遠是你忠實的聽衆。”

亭析揚起唇角,心頭軟綿綿暖呼呼,像極了烤得焦香的棉花糖。

“至于演戲,他們的反應正說明你演得好,你應該高興啊,我家甜甜是個小天才。”郁臨莘撓了撓甜糕手心,甜糕适時給亭析發射兩朵爪爪花。

亭析笑逐顏開,突然很想他們,如果郁臨莘在身旁,一定會抱抱自己,給他充電。

他抱着枕頭倒下去,側頭凝視手機屏幕,濃密纖長的睫毛小扇子一樣扇動,郁臨莘似乎與他心有靈犀,接收到他的情緒,哄孩子似的問道:“甜甜想哥哥了嗎?”

嘴硬的甜甜沉默幾秒,吐出兩個字:“不想。”

郁臨莘失笑,隔着手機屏幕戳了戳他的眉心,“小沒良心。”

“可是哥哥很想甜甜,每天早晨起來第一件事翻翻日歷,距離甜甜回家又近了一天。”

亭析控制不住嘴角上翹,努力保持酷哥形象。

“有的人表面不茍言笑,實際上心裏開心到冒泡,芯兒裏全是粉紅色。”郁臨莘故意陰陽怪氣。

亭析眼刀子見血封喉,“內涵誰呢?”

郁臨莘繼續講:“有的人不承認。”

亭析瞪他,警告道:“某人見好就收。”

郁臨莘同樣警告回去,“除非有的人親我一下。”

“呵,某人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亭析冷笑。

順便用實際行動表示自己并非裝冷酷,是真冷酷。

“嗷嗚!”甜糕給了郁臨莘一爪子,瞧瞧你講的什麽屁話,把鏟屎官氣跑了!

當然,看在郁臨莘每天給它喂飯的份上,拿肉墊打的,否則郁臨莘大晚上得出門打針,假如被記者拍到又一番腥風血雨。

郁臨莘揉了揉下巴,甜糕不知鑽到哪兒去,消失無蹤。

手機屏幕乍亮,亭析發來一條消息。

是語音。

郁臨莘點開,安靜兩秒後一聲別別扭扭的親親傳來,“哥哥晚安。”

“mua~哥哥晚安。”

“mua~哥哥晚安。”

無限循環。

郁臨莘捂住心髒,他要被可愛死了!

手機屏幕上倏然暈開一滴液體,郁臨莘怔了怔,旋即意識到那是自己的鼻血,趕緊抓起抽紙沖進衛生間。

遠在劇組的亭析對于郁臨莘被他可愛到流鼻血的事情毫不知情。

宋徇戲份不多,亭析基本一條過,以至于他迅速殺青。

郭興漢送上紅包和一束鮮花,“恭喜殺青。”

“謝謝。”亭析雙手接過。

“晚上我叫人訂了桌好菜,慶祝你殺青。”郭興漢說。

“好,我多吃點。”亭析微笑道。

郭興漢越發欣賞亭析,直言下部戲找他做主演。

亭析回去收拾行李,久違接到聶辰的電話。

“亭哥,下周錄制半決賽,你……你有時間來看嗎?”聶辰小心翼翼詢問,話語間充滿希冀。

“我剛殺青,特別閑。”亭析回答。

聶辰的開心簡直快從電話裏溢出來,“恭喜亭哥殺青,太好了,亭哥我一定好好努力,為你呈現最棒的舞臺。”

“好,我期待。”亭析明顯感覺到聶辰參加節目後,開朗許多。

掃了輛自行車,亭析大搖大擺地騎往吃飯地點,大概車水馬龍,路燈昏暗,忙碌了一天的打工人精疲力盡,無人注意到人群中,參着一位藝人。

還完車,亭析收到郁臨莘的消息,一面回複,一面找服務員詢問包廂位置。

服務員領他進去,時不時偷看他兩眼,趕忙低頭。

推門而入,一桌子人說他遲到,得罰一杯。

“抱歉,車停在外面。”亭析煞有其事地說。

“沒事,一會兒叫代駕。”幾個老油條可不吃他這套,尤其副導演,每次飯局談電影投資,都是他去喝,去談,郭興漢坐在旁邊當吉祥物。

亭析眼見逃不了,幹脆利索接過酒杯,一飲而盡。

“亭老師厲害!”

全場歡呼,包廂裏頓時熱火朝天。

喝到後半場,施妙齡和邵堯一左一右抓住他的袖子哭。

“亭老師,你怎麽走得這麽快啊!”

“嗚嗚嗚嗚——亭老師我不要你走,你回來啊!”

神志尚存的亭析默默抽回衣袖,“我還活着。”

亭析晃晃悠悠走進衛生間,出來時仰頭望見星月,拍攝一張發給郁臨莘。

下一秒,郁臨莘打來電話:“喝酒了?”

“嗯,你怎麽知道?”亭析醉酒後的聲音軟乎乎,每個字都像撒嬌。

郁臨莘輕笑:“你拍的照片沒聚焦。”

亭析愣了愣,笑出聲:“嘿——哈哈哈哈哈,我好傻哦。”

郁臨莘被他逗樂,“小傻子,地址知道嗎?”

“你才傻,大傻紙大傻紙大傻紙!”亭析的臉熱得發燙,仰頭吹風。

郁臨莘哄了好半晌,終于搞清楚亭析在哪兒。

“亭析。”男二蒲英捷面露驚喜,“你特意等我?”

亭析皺了皺眉,視線恍惚,猶如八百度近視,看不清來人。

對方見他眼神迷離,誤會他故意誘惑自己,咕咚吞咽唾沫。

他聽說過亭析和郁臨莘的緋聞,雖然他傾向于假的,但亭析的臉确實有底氣肖想郁臨莘,蒲英捷自然對亭析的臉起過心思,但他兩個劇組跑,壓根兒沒時間搞別的,這會兒月色朦朦,美人對自己含情脈脈,作為男人,他哪能辜負美人一片癡心呢!

“亭析,我知道你喜歡我,但我是個直男,往後得交女朋友,過正常人的生活。”蒲英捷自以為深情地說個不停,全然不知在亭析耳朵裏跟蒼蠅一樣讨厭。

“而且,兩個男人在一起被粉絲知道,我們倆的事業鐵定玩完。”蒲英捷深呼吸一口氣,說:“我們可以做朋友,朋友無論何時都會在身邊。”

他拿出一張房卡,偷偷遞給亭析,“我不忍心讓你難過,你晚上來找我,我會盡我所能安慰你。”

亭析伸手接過房間卡,蒲英捷臉上綻開勝利的笑容,亭析居然喜歡他到這種地步!

臉上忽然一疼,他被啥玩意兒砸了?

亭析輕松掰斷房間卡,扔向蒲英捷的臉,眼神陰郁,“你講什麽屁話?”

“煩死了,滾!”

劇組唯一沒被亭析吓過的蒲英捷,在戲外感受了一把吓出心理陰影面積的極致體驗,落荒而逃。

“誰家小朋友這麽兇呀?”

亭析聞聲轉頭,郁臨莘正站他身後,兇得要死的人癟癟嘴,小炮-彈似的沖進郁臨莘懷中,郁臨莘張開雙臂穩穩接住他,小炮-彈委委屈屈哼哼唧唧:“你怎麽才來呀?”

醉酒的亭析嘴唇紅潤泛起水光,臉頰白裏透紅,一雙清透的眼睛好似泡在水中,潋滟生輝。

郁臨莘外面穿了件黑色的薄款風衣外套,輕松将人包裹住,低頭親了親他的額頭,“抱歉我來晚了,甜甜要先生氣五分鐘嗎?”

甜甜悶悶地思考了一會兒,雙臂緊緊抱住郁臨莘的腰,“不要,罰你背我。”

郁臨莘摸摸他熱乎乎的臉,低頭和他蹭了蹭臉頰,“好。”

亭析大概很喜歡蹭蹭,攀上郁臨莘的肩背,蹭蹭臉頰,蹭蹭鼻子,小狗一樣到處嗅他的氣味。

郁臨莘脫下外套,将亭析從頭至尾罩住,俯身吻上他的唇。

隔着一件單薄的外套,他們放肆親吻,好似隔絕了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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