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我要和你并骨

周一上課亭析總想打瞌睡, 整個人懶懶散散,不在狀态,老師刻意叫他起來回答問題, 即便沒聽, 他掃視一眼黑板上的問題,答案脫口而出。

“聰明是好事,還是要多把心思放在學習上。”老師提點道。

亭析左耳朵進右耳朵,雙目無神的模樣, 顯得有些高冷,周圍同學以為他心情不好,紛紛繞着他走。

于是更無人發現亭析生病了, 郁臨莘近期忙着考試, 放學時間比平時稍晚, 走出教室, 天空中幾點星辰閃爍, 冷風吹拂, 雞皮疙瘩迅速爬上手臂。

按照常理, 這個點亭析應該在家吃晚飯, 莫名的,郁臨莘不太放心, 亭析和他提過會等他放學,雖然自己叫他太晚的話趕緊回家, 內心依然有些擔憂。

亭析的班級漆黑一片, 人已走空。

郁臨莘松了口氣, 背上書包下樓。

到車棚取走自行車, 經過大門口, 保安大叔照舊和他打招呼:“這麽晚才放學啊, 真辛苦。”

“高考完就好了,叔再見。”郁臨莘推着自行車到校門外,正準備騎走,便聽保安大叔問:“平時天天和你一起上下學那小孩兒,今天怎麽不粘你了?”

調節書包帶子的郁臨莘動作頓住,“他不是放學先走了嗎?”

保安大叔一愣,迷茫道:“沒有吧,我沒瞧見他經過。”

郁臨莘立刻扔下自行車往回跑,“叔,麻煩幫我看一會兒車。”

“诶!你慢點,可能小孩兒早走了,我沒瞅見。”保安大叔高聲對郁臨莘喊道。

少年挺拔的背影早已消失無蹤,保安大叔啧啧稱奇,“跑得好快,以後能當運動員了。”

郁臨莘跑回亭析班級門口,推門而入,伸手打開電燈,窗戶邊一個單薄的身影蜷縮成一團,臉趴在桌子上,面頰睡得通紅。

長舒一口氣,郁臨莘心髒仍砰砰狂跳,跟經歷過劇烈運動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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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曦,回家睡,別感冒了。”郁臨莘關掉亭析旁邊的窗戶,推了推亭析的肩膀。

亭析迷迷瞪瞪聽到郁臨莘的聲音,可他的眼皮好沉,身體好重,好累,他用盡全力試圖回應郁臨莘,只發出小貓崽般的哼唧聲。

郁臨莘表情陡然僵住,他伸手摸向亭析的額頭,燙得驚人。

“小曦!快醒醒,你發燒了!”郁臨莘又急又氣,多大的人了,發高燒竟然趴在教室裏睡覺,對着風吹。

如果保安大叔沒多嘴問一句,今晚會不會無人發現亭析?

高燒一晚上,對着冷風吹,又睡在冰冷的教室。

結果如何,郁臨莘不敢深想,他後怕地抱緊亭析,将人放到背上,背着人往醫院跑。

“怎麽回事?”保安大叔見郁臨莘背着人出來,連忙上前詢問。

“他發燒了。”郁臨莘下意識打算騎自行車去醫院,轉念一想,處于昏睡狀态的亭析,極容易掉下車,缺乏安全性。

“叔,麻煩你幫我把車扔車棚裏,我帶他上醫院。”郁臨莘拔腿就跑。

保安大叔本想問他錢夠不夠,結果少年一溜煙兒跑沒影兒了。

“年輕……年輕就是好。”

郁臨莘不斷揮手打車,然而此時恰逢下班高峰期,出租車人滿為患,即便運氣好遇到空車,別人見他背着個昏迷不醒的小孩兒,郁臨莘身上還穿着校服,一腳油門絕塵而去。

郁臨莘仿佛剛從水裏淌過,大顆大顆汗珠滴落,打濕校服,模糊視線。

耳邊隐隐響起亭析的夢呓聲:“哥哥,疼……”

“馬上到醫院了,小曦再堅持堅持。”郁臨莘聲音嘶啞,将往下滑的亭析朝上擡了擡。

郁臨莘第一次覺得一條路好長好長,仿佛沒有盡頭。

怎麽還不到,怎麽還不到,怎麽還不到?

內心焦灼,腦子混亂,無限恐慌吞沒他的理智。

會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只是普通感冒而已。

他不斷安慰自己。

好不容易跑進醫院,郁臨莘把亭析交給醫生,雙腿一軟,狼狽地跌坐到地上。

護士好心上前關心他的情況。

郁臨莘根本發不出聲音,費力地擺手,大口大口喘氣,口腔和呼吸中充滿鐵鏽味,稍稍緩過來後,他被一位大叔扶到椅子上坐下。

氣息終于喘勻,郁臨莘顧不得酸軟乏力的雙腿,立即去找醫生了解亭析的情況,随即打印單子,繳費。

無怪有人說,醫院是窮人的噩夢,亭析進的急診室,加上簡單幾項檢查,便需要兩千多,少年人的倔強與自尊在冰冷的數字面前,被碾碎成粉末。

他拿不出這兩千塊。

打工被人刁難,羞辱,老板拖欠工資,考試退步,被母親譏諷……曾經一切艱難險阻都未令他如此痛苦過。

他金尊玉貴的小王子,正經受着病痛的折磨,而他卻連醫藥費也繳納不起。

少年人挺拔的背影,終歸被現實壓彎了腰,他打開亭析的書包,一部精美高端的手機倒扣在書本上。

郁臨莘用它聯系亭析的家人,十分鐘後,亭析轉入高級病房,為他看病的全是醫學界出類拔萃的醫生。

尚未成年的郁臨莘,首次清晰見識到人與人之間的差距。

徹底意識到他與亭析屬于兩個世界,若非偶然,他或許永遠觸碰不了亭析的世界。

亭析的話勾起郁臨莘的回憶,如今回頭看,大概那時他已經在心底埋下自卑的種子,以至于後來莊誠輝出現,一擊命中他的弱點,持續将它擴大。

他的确配不上亭析,但會盡他所能一步一步走向亭析,與他并肩而立。

汽車駛入一條巷子,兩人坐在車內眺望對面的別墅。

約莫十多分鐘,衣衫不整的青年被打出門,上半身清晰可見各種傷痕,男主人憤怒地拳打腳踢,地上的青年哀叫連連。

亭析嗤笑道:“跑到C國偷-情,膽子真大。”

郁臨莘靠近他,低低一笑,“莊翊凡偷的并非普通的情,打他的是連雲電子的老板覃連,衆所周知,連雲電子以覃連與他夫人的名字命名,足以見得夫妻二人感情甜蜜,覃老板一向拒絕去娛樂場所,飯局不喜歡叫人作陪,出了名的愛妻。”

“但覃夫人似乎并非如此啊。”亭析眺望遠處,嫌棄地說:“辣眼睛,覃夫人恐怕沒見過什麽好東西吧,莊翊凡也瞧得上。”

“你啊。”郁臨莘愛死他這副毒舌的模樣,捏捏他的臉頰,貼近亭析。

“莊翊凡花言巧語,油嘴滑舌,年輕長得湊合,最關鍵是……”

郁臨莘壓低聲音,後面的話幾不可聞,亭析好奇地湊上前,“什麽?”

然後耳朵猝不及防被親了一下,亭析差點炸起來,反手去打郁臨莘,不知氣的還是羞的,臉頰白裏透紅,宛如可口的水蜜桃。

郁臨莘捉住他的手腕,趁人反抗不了,又在亭析唇上偷了個吻。

“郁臨莘!你煩死了!”亭析淺色的眼眸,水潤霧濕,眼尾與鼻尖洇開淡粉色,仿若氣呼呼的小鹿,一蹦一跳地朝森林深處跑。

“我錯了。”郁臨莘毫無男子氣概,老婆面前直接滑跪。

郁臨莘胳膊圈住亭析,像極圈地的動物,“我們聊正事。”

亭析狐疑地注視他,郁臨莘勾勾手指,“你靠近,我悄悄告訴你。”

“你直接說,別搞虛頭巴腦的。”亭析直覺有詐,談起戀愛的郁臨莘幼稚死了,他可不想又被偷襲。

“不行,秘密得悄悄說。”郁臨莘一本正經道。

亭析冷漠反駁:“周圍沒其他人,就咱倆。”

郁臨莘左右搖動食指,“重點不是這個,重點在……”

說着郁臨莘悄無聲息挨近亭析,“悄悄話貼着耳朵說才對味兒。”

亭析:“……”

“我可以反悔退貨嗎?”男朋友太傻逼,貨不對板。

溫柔紳士?內娛頂流?天才演員?影帝視帝?

不,他收到的是純種沙雕。

“放棄吧,我要和你并骨。”郁臨莘捂住亭析嘴巴,“噓——禁忌話題,講了得接受懲罰。”

深潭般望不見底的眼眸,散發着危險的氣息。

亭析呼吸驟然加重,比起沙雕,他果然更喜歡這樣的,抿了抿嘴唇,視線一瞬不瞬地凝視郁臨莘。

糟糕,亭析懊惱地懷疑自己莫非有字母傾向?

“砰!!!”

外面響起一聲巨響,兩人同時看向窗外。

莊翊凡被扔進垃圾桶,鼻青臉腫,不省人事。

“自作自受。”亭析冷哼,打算下車見見這位替莊誠輝情-人辦事的大侄子。

“別急。”郁臨莘按住他的手背,揚了揚下巴。

身材高大,不修邊幅的男人走到垃圾桶前,提起占位置的莊翊凡,把自己帶下樓的垃圾扔進桶裏。

被摔醒的莊翊凡仿若看見救命稻草,艱難抓住男人的褲腳,“救啊……救救我……我會報答你……”

男人垂眸看了看他,彎腰扛到肩上回家。

“你安排的人?”亭析問。

郁臨莘神秘莫測地笑了笑,“我黑進莊翊凡電腦之後,發現一件有趣的事,他是雙,偏同性,而且是零,喜好粗犷野蠻的一。”

“有意思,他可是他們全家的希望,擠破頭往上流社會鑽,自命不凡,打心眼兒裏瞧不起窮人,偏偏有這種嗜好。”亭析嘴角勾起惡劣的笑容。

郁臨莘摩挲他的下巴,貼近他耳畔說:“越壓抑,越渴望,我幫他直面自己的內心,他該感謝我。”

亭析主動親吻他,眉梢眼角透着愉悅,“那我再送他一份厚禮,他到C國好些時日了,他的家人必然非常思念他,很想知道他的近況吧,包括那位與他密切來往的女士。”

“我家甜甜好貼心。”郁臨莘蹭蹭他的鼻尖,輕嗅他的氣息,收緊手臂,搶奪亭析口中的氧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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