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油條麻薯、蒸餃

長風微漾,葉落簌簌。

夜嶼靜立在臺階上,淡淡看向尹忠玉手中的油紙包,面無波瀾。

尹忠玉将油紙包拿得近了些,又嗅了嗅,有些疑惑:“這不像是桂花糖的味兒啊!”

舒甜的目光從夜嶼身上收回,她對尹忠玉一笑:“騙你的。”

臺階上的人長眉微挑,這才走了下來。

舒甜接過油紙包,輕輕撕開,一股濃郁的油香味,瞬間爆發出來。

“這是油條包麻糍呀!”舒甜笑意盈盈地介紹道。

衆人的目光都投向了眼前的油條包麻糍,他們從未見過這樣的食物。

油條對成兩半,中間夾着白軟的麻糍,上面粘着一層黑白相間的芝麻糖分,看起來十分豐厚。

舒甜将油條包麻糍放到院裏的石桌之上,幾人便順勢坐了下來。

莫山一邊幫舒甜分麻糍,一邊道:“還是董姑娘機靈,一大早便說要去買些特色小吃,我們去買這油條包麻糍的時候,人可不是一般的多,輪到我們的時候,差點兒都賣光了!”

吳鳴看了這油條包麻糍,也啧啧稱奇:“沒想到還能這樣組合,真是開了眼界了。”

尹忠玉也點點頭:“京城排名前十的酒樓,我幾乎都吃遍了,也沒見過這樣的食物。”

舒甜抿唇一笑:“這也正常,這油條包麻糍,看着簡單,做起來卻十分費工夫,而且賣不起價錢,手藝便很難傳開。況且,美食傳得越遠,味道越不同,要嘗到原汁原味,還是得到當地來。”

尹忠玉笑起來:“董姑娘這點倒是和我很像,無論到了哪兒,第一件事,總是找當地美食!哈哈哈哈……”

夜嶼擡眸,淡淡瞥了他一眼,尹忠玉渾然不覺,吳鳴則輕咳一聲,胳膊肘捅了桶尹忠玉:“別啰嗦了,快吃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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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忠玉拿起油條包麻糍,張口一咬,外面的油條酥脆可口,油香滿滿,他輕輕一拉,裏面的麻糍便跟着變了形,變得老長。

軟軟糯糯的麻糍,上面粘着芝麻糖分,直接彈到尹忠玉的嘴裏,芝麻的香甜瞬間在口中延展開來。

他滿意地咀嚼着:“唔……真好吃啊!”頓了頓,他感嘆道:“如果京城有就好了!”

舒甜笑了笑:“還真不一定。”說罷,她指了指油條包麻糍上面的芝麻糖,道:“這芝麻是要炒過才能與糖混合,光是這一種料,就得花上不少時間,還有裏面的麻糍,要手工現打,才有這般滋味。京城的鋪子都是寸土寸金,開酒樓面館的,不會做這麽耗精力又廉價的吃食,小攤小販若是做這個,更難賺到錢。”

尹忠玉頓時有些失落,手中餘下的半個油條包麻糍,顯得格外珍貴。

吳鳴一面聽,一面吃,這油條脆中帶酥,麻薯軟糯綿軟,兩樣分開便平平無奇,沒想到結合到一起,卻如此美味。

舒甜擡眸,看向夜嶼,有些遺憾道:“可惜大人不能吃,這油條是煎炸之物,麻糍不好消化……”

夜嶼面色淡然:“無妨。”

看着她吃,也賞心悅目。

舒甜笑了笑,自言自語道:“不能餓着大人。”說罷,她打開旁邊的一個食盒,裏面放着一排瑩潤飽滿的蒸餃。

“這是為大人準備的蒸餃。聽說這家蒸餃的牛肉餡做得最好,可你有傷在身,不宜吃發物,還是吃玉米豬肉的比較好。”

說罷,她将食盒推到夜嶼面前,眉眼彎彎地看着他。

夜嶼手指微動,自然而然地将食盒接了過來。

莫山笑道:“我在買油條包麻糍的時候,董姑娘便去排隊買蒸餃了,兩邊買完,正正好!”

夜嶼微微颔首。

他垂眸,看向食盒中的蒸餃,一共十個,親親密密靠在一起,整整齊齊。

夜嶼拿起筷子,夾起一個蒸餃,送到唇邊,輕輕吹了吹,送入口裏。

蒸過的餃子皮,綿軟中帶着一絲勁道,夜嶼細細品味下去,還有微微的糯感。

咬破餃子皮後,玉米粒兒便滾落到了嘴裏。

葷素搭配最好的地方,便是能取長補短。

玉米粒兒沾染了肉香,甜中帶鹹,很是可口,肉餡裏因為加了玉米,嚼起來有細微的爽實感,引人入勝。

夜嶼吃完一直蒸餃,嘴角微微勾了勾。

這種不膩味的食物,他似乎并不反感。

夜嶼默默夾起第二個蒸餃。

舒甜見他吃東西比以前更主動了,心裏也有些高興。

衆人用完了早膳,便見到了黃達和豆豆。

黃達昨夜喝了不少,但他酒量好,一大早就醒,倒是豆豆,昨夜太興奮,有些睡不着,所以這時候才起來。

黃達向衆人見禮,他擡眸看向夜嶼,笑了笑:“大人昨夜沒事吧?”

夜嶼回眸看他,面上有一絲疑惑。

黃達道:“村正家的酒,是除了名的烈,我們幾個常年喝,倒沒什麽感覺,若是平時不飲酒的人喝了,一兩杯恐怕就要醉倒呢!”

夜嶼眼皮微顫。

“無妨。”

黃達笑着點點頭。

莫山已經着人備好了馬車和馬匹,衆人收拾完東西之後,便一齊向村口走去。

村正照例帶着一幫村民,站在村口相送。

村正雖然年邁,但說起話來,一雙眼睛炯炯有神,中氣十足。

“夜公子,聽聞黃達他們也要跟着您上京城一趟,這一路上,就有勞您照顧了。”村正笑得慈祥,真正将所有村民,都當成自己的家人。

夜嶼淡笑一下:“村正放心。”

劉大嬸從人群裏擠了出來,她掏出兩瓶金瘡藥遞給舒甜,道:“董姑娘,昨日你要的金瘡藥,我又給你備了兩瓶,帶在身邊吧!”

舒甜忙道:“多謝劉大嬸,昨日拿了您一瓶藥,已經夠了……”

劉鐵匠也站出來道:“區區幾瓶藥,不算什麽!董姑娘記得每日給夜公子上藥,他的傷也很好得更快些。”

夜嶼眸色微頓,淡淡看了舒甜一眼。

舒甜推辭不掉,只得收了下來。

“哎呀,你快去啊……”阿牛的母親,一把将他從人群裏推了出來。

阿牛一改昨日邋裏邋遢的形象,換了一身幹幹淨淨的衣裳,居然也是個清秀的小夥子。

阿牛一步三回頭地看着他母親,他母親個子矮,還有些微胖,使勁沖他擠眉弄眼:“去呀!快去!”

阿牛深吸一口氣,上前幾步,走到舒甜面前。

他勉強笑了笑,從袖袋裏掏出一個香囊來,紅着臉道:“董、董姑娘,多謝你昨日的搭救……”

尹忠玉撇撇嘴:“怎麽不謝謝我家公子?”

阿牛面上有些慌,又連忙謝了一遍夜嶼。

阿牛心不在焉地說完了感謝的話,終于顫顫地舉起香囊,低聲道:“董姑娘,這是我娘做的香囊,裏面放的是些幹花花瓣,還有藥材,可以……可以安神助眠,你一路北上,舟車勞頓,帶着它可能會好受些……那個,我、我以後也想去京城闖蕩一番,不知還有沒有機會,與你、你們見面?”

夜嶼面無表情,目光落到他手中的香囊上。

這香囊做得十分精巧,如女子手掌一般大小,紅粉的綢料上,繡着一朵含苞待放的并蒂蓮。

夜嶼眉心跳了跳……俗不可耐。

阿牛說罷,将香囊送到舒甜面前,他清秀的面龐,漲得通紅,手肘都跟着抖了起來。

舒甜淡笑一下,正欲開口,卻被夜嶼打斷:“安神助眠?”

阿牛一愣,下意識答道:“是……放在枕邊,夜夜好眠。”

夜嶼微微颔首,露出一絲耐人尋味的笑容:“巧了,本公子最近都睡得不太好。”

阿牛頓住,這夜公子的意思是!?

吳鳴輕咳了下,開口道:“想必公子是為了營救衆位匠人,勞心傷神,所以才睡不好吧……”

尹忠玉愣了愣,也嗅到一絲端倪,連忙附和:“就是……連我都沒睡好,我也想要……”

阿牛:“……”

阿牛看看夜嶼,又看看舒甜,一時有些為難。

舒甜莞爾一笑:“牛師傅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我一向睡得不錯,不如這香囊就轉贈給我家公子吧?”

阿牛聽了,眼神迅速暗了下去,他斂了斂神,雙手将香囊呈給夜嶼;“請公子笑納。”

夜嶼看都沒看香囊一眼,冷冷吐出兩個字:“多謝。”

阿牛失落地回到了人群裏,牛大娘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唉聲嘆氣。

豆豆站在旁邊,看得一頭霧水,他小聲問黃達:“爹爹,這香囊有什麽特別之處嗎?為何連大人也喜歡?”

他實在想不明白,牛大娘做的香囊,一向是香氣沖鼻,聞多了都有些難受,為何高高在上的夜嶼大人,卻主動讨要?

黃達壓低聲音,對他道:“小孩子別問太多。”

豆豆滿臉不解地被黃達帶上了馬車。

這樣詭異的氣氛沒有維持多久,便被衆人的歡送聲驅散了。

兩輛馬車,一前一後,分別軋過田間小道,緩緩駛離江州。

尹忠玉和吳鳴一人一馬,守在夜嶼的車架兩旁。

尹忠玉瞅了吳鳴一眼,小聲道:“還別說,有時候你這腦子,還挺好使。”

吳鳴笑了笑,睨他一眼:“僅僅是有時候?”

尹忠玉一愣,爽朗地笑了起來。

忽然,身旁的車簾微動,夜嶼冷峻的面龐,出現在眼前。

尹忠玉連忙湊近了些,微微俯身:“大人,有何吩咐?”

夜嶼擡手,抛出一物。

尹忠玉下意識接過,居然是那個紅紅粉粉的香囊。

夜嶼涼涼道:“你不是想要嗎?送你了。”

尹忠玉面色一僵,眼角抽了抽:“可是……”

夜嶼一張臉,看起來冷若冰霜:“不要讓我再見到它。”

車簾放下。

尹忠玉若不是騎在馬上,只怕要石化了。

吳鳴有些幸災樂禍,忍不笑了起來。

車廂內。

舒甜本來靠着車壁睡着了,聽到聲響,又醒了過來。

她緩緩揉了揉眼睛,喃喃問道:“大人方才,是在和我說話麽?”

夜嶼見她秀眸惺忪,整個人懵懵懂懂,唇角微勾。

“不是。”

舒甜“哦”了一聲,小小打了個哈欠,眼睛裏滿是水亮。

夜嶼無聲垂眸看她,她額前的碎發微亂,一根秀發略長,調皮地黏在了粉頰上,讓人忍不住想幫她攏開。

舒甜茫然回頭,對上夜嶼的視線。

四目相接,夜嶼若無其事地回頭,拿起了他的公文。

舒甜心道,大人真是個拼命三郎……不過這份公文,似乎從她睡覺之前,就一直在看了。

舒甜發了一會兒呆,忽然想起了什麽,便掏出了随身的食盒。

這食盒裏面的吃食,是今早去買的,就為了應對漫長的路途。

舒甜将食盒打開,推到夜嶼面前,夜嶼低頭一看,面色微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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