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豬肚雞

夜燈如豆,照耀在馮韓臉上,晦暗不明。

內室陡然安靜下來,落針可聞。

馮丙繃着臉,筆挺地站着,一動不動,眼中帶着一絲執拗。

馮韓陰恻恻地看了他一眼,憤而伸手, “啪”地一掌,将他打倒在地!

馮丙被打得偏過頭去,嘴角滲出一絲血跡。

馮丙轉過臉來,不可置信地看着馮韓,喃喃:“叔父……”

“別叫咱家叔父!咱家沒你這麽蠢的侄兒!”

馮韓平時喜怒不形于色,難得發這麽大的火。

馮丙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馮韓俯下身來,伸手,一把抓住馮丙的衣襟,聲音壓得極低:“你可知道,這永王妃可是皇上心中的大忌諱,你若在外面提起,被人聽見,不光你自己要人頭落地,還要連累整個東廠!”

馮丙面色一僵,連忙低聲道:“叔父放心,侄兒沒在外面提過……侄兒不過是看叔父一直在尋找永王妃,便、便想幫忙……”

馮韓面色陰冷,他疾言厲色:“此事與你無關,切莫摻和進來!”

馮丙渾身微震,閉上了嘴。

馮韓松開手,面色依舊陰沉。

馮丙緩緩站起身來,擦了擦嘴角血跡。

馮韓瞥他一眼,面色緩了幾分,道:“你的心思,叔父明白了,自會為你考慮……不過剛剛說的這件事,你萬萬碰不得。”

馮丙垂眸,面上有一絲不解,但依然沉聲應是。

馮韓轉過身,不再看他。

“你退下罷。”

馮丙心情複雜,默默看了馮韓的背影一眼,躬身退了出去。

門被關上。

馮韓眼眸微眯。

在他看來,馮丙還是太年輕了,一腔孤勇,卻輕重不分。

永王妃之事,乃是皇帝心中的一個結、一把鎖。

說不得,碰不得;越靠近,越危險。

馮韓勾唇笑了笑,他偏偏要找到那把鑰匙。

嚴冬瑟瑟,北風呼嘯而過。

舒甜自董家小院出來,被風吹得縮了縮身子。

“甜甜,路上小心點兒!”劉氏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舒甜回眸一笑:“娘親放心,地方不遠的。”

劉氏低低應了一聲,舒甜才關上門,離開家。

她攏了攏手中的賀禮,心情有些愉悅。

今日是吳鳴喬遷之喜,吳鳴早幾日便遞了帖子過來,邀她去家中做客。

舒甜緩緩出了長寧街,正準備越過街道,卻忽然見到一輛熟悉華蓋馬車。

拉車的駿馬,仿佛看到了舒甜,忽然長嘶一聲,吓了冬洪一跳。

冬洪一大早就将車趕到了這裏,卻只停在街口,沒有進去。

街口風大,冬洪冷得直搓手,被馬兒一驚,差點兒掉下車去。

他好不容易坐穩,擡眸一看,頓時一喜:“董姑娘!”

舒甜也笑吟吟地走過來:“冬洪大哥,您怎麽在這兒?”

冬洪笑道:“今日大人要去參加吳大人的喬遷之喜,我們順道路過這兒。”

舒甜微愣一下,吳鳴之前住在城南,這一搬,便搬到了城南和城北的交界處,冬洪怎麽直接從城北到了城南?

冬洪見她思索起來,連忙道:“董姑娘是不是也要去吳大人府上?不如上車,一起走罷!外面太冷啦!”

舒甜怔了下,抿唇笑笑:“好。”

冬洪拿出準備好的馬凳,舒甜拎起裙裾,踏上馬車。

舒甜輕撩馬車門簾,眸光微頓。

夜嶼一襲墨藍銀絲長袍,腰束玉帶,發冠齊整,整個人清朗如玉,豐神俊朗。

夜嶼目光淡淡掃來,舒甜斂了斂神,笑道:“大人,早啊……”

夜嶼微微颔首,算是回應。

他下意識看了舒甜一眼,她鼻尖凍得微紅,一雙眼睛水靈靈的,更顯俏麗。

她平時穿青綠色衫裙居多,今日卻換了一身粉色襦裙,更顯亭亭玉立,仿佛昏沉冬日裏的一枝桃花,嬌美可人。

“很冷?”夜嶼低低開口。

他一向體溫低,也不覺得冷,沒有在馬車裏備手爐的習慣。

舒甜勾了勾嘴角,小聲道:“不冷,我有這個。”

說罷,她從随身的布包裏掏出一物。

夜嶼一看,是他贈的那個蓮花手爐。

舒甜抱在手裏,手指素白,輕輕摩挲手爐,手爐暖暖的,散發出一股馨香。

夜嶼唇角勾了勾。

夜嶼垂眸,看了一眼她放在座位旁的東西,問:“這是何物?”

舒甜放下手爐,拿起卷軸,笑道:“這是一副刺繡,是我送吳大人的喬遷禮。”

夜嶼目光靜靜落在卷軸上,帶着一絲探尋。

舒甜笑了笑,拉開卷軸:“大人看,這是一副‘年年有餘’。”

夜嶼定睛一看,卷軸上繡着若幹鯉魚,活潑靈動,栩栩如生。

夜嶼挑了挑眉:“你繡的?”

舒甜收起卷軸,答道:“當然,熬了好幾個晚上呢。”

她語氣甜甜軟軟的,有些嬌嗔。

舒甜又問:“大人備了什麽給吳大人?”

夜嶼淡聲:“一壇酒。”

這酒是寧王送的,放在他的地窖好些日子了,越陳越香。

舒甜眨了眨眼,想起夜嶼上次醉酒的樣子,忍俊不禁。

夜嶼見她偷笑,疑惑道:“不合适?”

舒甜忙道:“不不……很合适,送禮嘛,心意最重要了。”

夜嶼看了舒甜一眼,收回目光。

馬車一路通暢,不到半個時辰便到了吳家宅院所在的巷子。

吳宅門口挂了兩個紅彤彤的燈籠,吳鳴站在燈籠下遠遠眺望,一眼看見趕車的冬洪,立即揚臂揮手,立即迎了上來。

馬車緩緩停下,吳鳴眉眼帶笑,拱手俯身:“大人光臨寒舍,真是蓬荜生輝。”

車簾微動,率先跳下馬車的,卻是坐在外側的舒甜。

舒甜眉眼一彎,笑道:“吳大人好。”

吳鳴擡眸一看,微微訝異了一瞬,這時,夜嶼才從馬車裏出來。

夜嶼站定了,對吳鳴微微颔首:“這地方不錯,很清幽。”

吳鳴笑了笑:“多謝大人……我原想住得離錦衣衛指揮司近一些,不過确實沒有合适的院子了。”

将家安在這裏,幾乎讓吳鳴掏光了家底。

錦衣衛指揮司所在的大街,乃是城北最繁華的地帶,寸土寸金,他是有心無力。

夜嶼看了他一眼,勾了勾唇:“遠離紛擾,倒也不錯。”

吳鳴笑着點點頭,連忙迎着他們向內走去。

這是一處十分小巧精致的院落。

院外白牆圍繞,門樓古樸典雅,上面挂着一塊牌匾,書寫着“吳宅”二字。

院內樹木高大茂盛,雖是嚴冬,枝丫依舊擁擁簇簇,環抱着院落,看起來十分熱鬧。

正廳裏,正對着門口,擺放了兩張太師椅,以太師椅為中心,兩邊各一共擺了六張幾何椅。

吳佥事、尹忠玉、範通通和付貴,都已經到了,正坐在裏面喝茶。

衆人見夜嶼到來,急忙起身見禮。

夜嶼沖衆人微微颔首,道:“在外就不必拘禮了,坐罷。”

衆人便笑着落座。

吳鳴特意為舒甜搬來椅子,笑道:“董姑娘莫客氣,就當自己家一般。”

舒甜莞爾:“多謝吳大人。”

“董姑娘來了?”溫溫柔柔的女聲響起,舒甜回頭一看,一位二十左右的婦人,緩緩從內堂出來。

她生得細眉細眼,面容清麗,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向舒甜望來。

舒甜連忙起身,福了福身:“吳夫人好。”

吳夫人連忙回了回禮,道:“董姑娘不必如此客氣。”

吳鳴拉了拉吳夫人的袖子,小聲道:“夜嶼大人也到了。”

吳夫人連忙轉過身,沖夜嶼福身行禮。

夜嶼虛扶一把,淡聲:“夫人身子不便,不必多禮了。”

吳夫人笑着點頭,她如今懷有身孕,不久後便要臨盆,确實多有不便。

吳夫人轉過身來,沖舒甜一笑,道:“我在就聽夫君說過,董姑娘廚藝高超,沒想到還是個大美人啊!”

舒甜面上微熱,抿唇笑了笑:“夫人過獎了……”

吳鳴走過來,扶住吳夫人,對舒甜道:“內人聽說董姑娘廚藝好,一直念叨想見董姑娘一面,向你讨教一二呢。”

吳夫人挑眼看向吳鳴,嗔道:“早就讓你請董姑娘過來,你非等到今日才請……若能早些和董姑娘學幾招,我今日就能賣弄賣弄了!”

衆人聽了,不由得哈哈大笑。

舒甜也跟着笑起來,道:“吳大人之前在下江南之時,就時常提起吳夫人,說吳夫人手藝無雙,幾日不吃吳夫人做的飯,就想得緊……”

吳鳴面色一紅,連忙否認:“哪有……董姑娘,你、你誇張了些……”

吳夫人聽了,卻十分受用,她嬌笑着戳了吳鳴一下,道:“夫君,可是真的?”

吳鳴面上更紅,不說話了。

衆人見吳鳴這副羞窘的樣子,紛紛起哄。

尹忠玉調侃道:“吳鳴,你下江南時,明明就經常說起嫂夫人,怎麽這會兒不敢承認了?大老爺們兒還害羞啊?哈哈哈哈!”

吳鳴瞪他一眼:“幹你何事!”

付貴端端正正坐着,一本正經道:“我也聽過,但不是下江南的時候。”

範通通哈哈哈笑了幾聲,問道:“吳鳴天天念叨的手藝,咱們今日是不是也能嘗到了?”

吳夫人溫柔一笑,道:“今日妾身就獻醜了,還望各位大人,莫要嫌棄!”

“哪能呢!嫂夫人客氣了!”

衆人其樂融融。

吳夫人沖吳鳴笑了笑,轉打算回廚房做菜,舒甜笑道:“吳夫人,我來幫你可好?”

吳夫人驚訝了一下,推辭道:“董姑娘,你遠道而來,哪有讓客人動手的道理……”

舒甜不在意地笑笑:“沒關系,反正閑着也是閑着,在廚房,我還可以陪吳夫人說說話呢。”

吳夫人會意一笑,拉着她入了內堂,徑直向後廚走去。

吳鳴則帶着衆人參觀院子。

這院子是個方方的四合院,中間的空地,被吳鳴一分為二,一邊架了一張石桌,用于休憩聊天,另外一邊,則劃出了一塊區域,用于練武。

練武坪的旁邊,放了一個高大的武器架,武器架上,擺着許多種不同的兵器,有吳鳴平日裏慣用的繡春刀、匕首、長劍等。

尹忠玉下意識看了一眼武器架,頓時眼前一亮。

尹忠玉穿過衆人,直接走到武器架面前,他直勾勾盯着上面一把長劍,詫異出聲:“這把劍……你哪兒得來的?”

吳鳴一聽,回過頭一看,笑起來:“你怎麽如此眼尖?這可是我新得的寶貝。”頓了頓,他又道:“這是黃達為我打造的,感興趣的話,可以打開看看。”

尹忠玉等的就是這句話,他一把拿起長劍,左手拿鞘,右手持劍柄,用力一拔——龍吟清脆悅耳,聽得人心頭一震。

劍身極薄,雪亮無比,寒光幽幽,仿佛能斬斷一切。

吳鳴随意撿起一塊木頭,向尹忠玉扔去,尹忠玉下意識劃劍格擋,“唰”地一聲,不費吹灰之力,便将木頭削成了兩半,截面十分平整,可見削鐵如泥。

尹忠玉啧啧兩聲:“真是好劍啊!沒想到這黃達,還真有兩下子啊!”

吳鳴撿起木頭,笑道:“江南鐵器本就是一絕,黃達又是行家裏的行家,自然手藝出衆,不然……也不會被抓去造次兵器了。”

要知道,将次兵器造得像好兵器,可是難上加難。

尹忠玉伸手摸了摸劍,萬分不舍,撇撇嘴道:“黃達也太偏心了,他怎麽只為你鑄劍,卻不為我們鑄劍?”

吳鳴瞥了他一眼,不冷不熱道:“你這大少爺,家中的寶劍沒有一百也有幾十,哪裏會缺劍?”

頓了頓,他又道:“而且……這把劍本來是黃達打好,送給夜嶼大人的。”

夜嶼站在衆人裏,一直沒說話。

聽到吳鳴的話,才微微擡頭,露出一絲疑惑。

吳鳴淡笑一下,道:“他鑄完之後,又不太滿意,總覺得配不上大人……被我知道了,便厚着臉皮要了來。”

說罷,吳鳴從尹忠玉手中,将劍拿過來,雙手呈到夜嶼面前,道:“大人,您看看?”

夜嶼垂眸,看了一眼吳鳴手中長劍,面色微凝。

吳佥事笑起來,道:“你們應該沒有見過大人的劍法吧?”

衆人一聽,紛紛搖頭。

吳佥事回憶道:“大人的劍法可謂一絕,在大人入錦衣衛指揮司前,我有幸見過一次,但大人來了之後,就改為用刀了。”

繡春刀是皇帝賜給夜嶼的,自那之後,夜嶼便一直随身佩刀。

尹忠玉目光投向夜嶼,有幾分期待:“還未見識過大人的劍法,可否趁着今日,讓我們開開眼界?”

他只見過大人用刀,和匕首。

付貴一向言語不多,但他也十分想看,忍不住道:“請大人賜教!”

範通通也躍躍欲試:“屬下可以當靶子!”

夜嶼沒有說話。

他的目光定定落到這柄長劍之上。

他許久沒有用劍了。

七歲之前,也曾有人手把手教他用劍。

可如今,就算他的劍舞得再好,當年的人,也不可能回來了。

夜嶼眸光微動,反手拿握住劍柄,“唰”地一聲,抽出長劍。

寒光一閃,夜嶼身形一躍而起,長劍破空,龍吟聲聲,他的身形快如閃電,靈活無度,長劍如蛇吐信,招招狠絕,卻又大氣恢宏。頃刻間,劍花耀眼,令人目不暇接。

衆人嘆為觀止:“好劍法!”

舒甜和吳夫人在廚房裏,也聽到了外面的叫好聲。

舒甜忍不住向外看去,對手中的食材,有些心不在焉。

吳夫人掩唇一笑,拉着她往門口走去:“要看就大大方方看。”

舒甜微愣一下,便被她推到了門邊。

舒甜目光放遠,落到夜嶼身上。

他身若游龍,翩若驚鴻,一柄長劍在手,舞得劍光閃爍,虎虎生風。

他長袍獵獵,英姿飒爽,氣勢磅礴。

舒甜愣了愣,她從沒見過這樣的夜嶼。

他永遠是冷肅,淡漠的,不言茍笑,拒人于千裏之外。

但一套劍法舞完,舒甜卻忽然覺得,夜嶼不僅僅是她平時看到的樣子。

在清冷的外表下,也許還有不為人知的火種。

沒人看見的那一面,或許也如這劍法一般,熱情奔放,豪氣幹雲。

舒甜微微出神。

吳夫人欣賞了一會兒劍法,目光便落到了舒甜面上。

她随口問道:“董姑娘,之前看過夜嶼大人舞劍嗎?”

舒甜回過神來,她輕輕搖了搖頭:“沒有。”

她沒見過。

那一次他們遇到殺手,舒甜幾乎全程閉着眼,跟在夜嶼後面,只感覺耳邊風聲呼呼,睜眼之後,到處血肉橫飛,看得人心驚肉跳。

吳夫人柔柔笑了下,道:“我夫君恐怕也是第一次見大人舞劍。”頓了頓,她小聲道:“你看他,眼睛都看得發直了。”

舒甜下意識看向吳鳴,他面色不僅有崇拜,還帶着一絲豔羨。

舒甜笑了笑,道:“吳大人在錦衣衛指揮司,是出了名的上進。”

吳夫人看着吳鳴,眼神頓時有些複雜:“夫君他确實上進……他、他是很不易的。”

不過,吳鳴确實也沒有別的辦法。

吳鳴和在場的其他人不同,小門小戶出身,年幼喪父,全靠母親拉扯大,幼年吃了很多苦頭。

長大之後,憑借自學的武藝,好不容易進了錦衣衛,也只能從基層熬起。

終于,吳鳴憑着他超乎所有人的努力,一步步成為百戶、千戶,然而,這條路走得越遠,他便覺得越無力。

因為越到上層,拼的便不僅僅是努力和能力,還有家世背景、關系人脈……吳鳴曾對吳夫人說過,自己此生,恐怕再無出頭之日了。

因為所有的千戶裏,唯有他,前無引路,後無靠山,一直如履薄冰。

這些難處,吳夫人都看在眼裏,她與吳鳴感情深厚,很為他心疼。

舒甜見吳夫人面有憂思,心中也猜到幾分,她笑道:“吳夫人可能不知,吳大人在錦衣衛指揮司的千戶之中,可是人緣最好的一位。”

吳夫人一愣:“怎麽說?”

舒甜鄭重點頭,道:“吳大人平易近人,對人彬彬有禮,很是受錦衣衛的愛戴。”頓了頓,她又道:“我也聽過夜嶼大人贊許他辦事可靠,思路清晰……夜嶼大人可是很少誇人的。”

舒甜笑容溫暖,語氣柔和,讓吳夫人也安心了幾分,她淡淡笑了下,道:“夫君一直視大人為楷模……說句掏心窩的話,夫君他不怕苦不怕累,就怕得不到大人賞識,白費心力。”

舒甜微微颔首,道:“我接觸夜嶼大人的時間也不短了,他慧眼如炬,知人善用……我相信,吳大人一定前途無量。”

吳夫人聽了,面色終于舒展:“借董姑娘吉言了。”

兩人相視一笑。

此時,夜嶼利索地收了長劍,遞給吳鳴。

吳鳴接過,面上帶笑,小心翼翼将長劍收好。

“大人劍法卓絕,吳鳴佩服。”

其他人也紛紛贊嘆。

夜嶼面色無波,淡聲道:“許久不練,生疏了。”

夜嶼不經意回頭,目光掠過廚房門口,恰好對上舒甜的目光。

舒甜微怔,随即沖他一笑。

她的笑容如初春化雪,柔柔軟軟的,直沖人心房。

夜嶼眸光頓住,一瞬過後,他避開目光,繼續與他人交談。

舒甜挑了挑眉,轉身,從門口走回廚房。

這小小的互動,卻被吳夫人看在眼中。

她無聲地笑了笑,也跟着舒甜回到竈臺邊上。

吳夫人拿起一個大盆,正準備處理食材,卻忽然身子一僵。

舒甜回頭一看,她以手撐着案板,微微有些喘氣。

舒甜連忙走過來,扶住她,關切地問:“吳夫人,您沒事吧?是不是不舒服?”

吳夫人低頭看了一眼,眉眼溫柔:“小家夥在踢我呢。”

舒甜一愣,也低頭看去——她身懷六甲,行動已經十分不便了。

舒甜道:“吳夫人,你在旁邊坐一坐,我來幫你處理食材罷!”

吳夫人确實有些不适,便點了點頭,她笑着問:“今日做豬肚雞,董姑娘可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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