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聖駕

眼見着姬月白故作大人模樣, 大放厥詞, 瓊昭儀下意識的想要冷笑兩聲,嘲諷回去。可是, 她随即又想起自己眼下的處境,不得不壓下紛亂的心緒, 反問道:“.......救我的性命?”

姬月白點了點頭, 緊接着便道:“是啊, 您以為許貴妃讓您做這事,是懷什麽好心嗎?”

瓊昭儀一怔, 下意識反駁道:“不可能, 她答應了, 只要我........”像是想起了什麽, 瓊昭儀突兀的頓住語聲, 那張清美的面龐漸漸透出慘白的顏色來。

瓊昭儀沒把話說完, 但姬月白聽到這裏卻已徹底明白了內中之事,心裏也不由暗嘆了一聲:果然如此!

姬月白先前便一直在揣測着瓊昭儀的動機:瓊昭儀正懷着孕, 正是該加倍小心和低調的時候,怎麽就忽然有了如此的奉獻精神, 甘冒奇險替許貴妃等人做這樣的事情?對此, 她心裏隐隐有幾個猜測卻全都沒有作準, 直到适才聽見瓊昭儀那半句話方才福至心靈的想明白了為什麽——自宸妃生下四皇子之後宮裏便再沒有皇嗣誕生, 除卻皇家子嗣一貫不豐的原因外,其實應該也有一些人為因素。瓊昭儀意外有孕,首先要想的自然是如何平安生下孩子, 故而她才起意投靠代掌宮務的許貴妃,想要謀個平安。

想通了這個,姬月白如今再回憶起前世瓊昭儀莫名其妙的早逝和對方早逝的時間,心裏也跟着生出一些懷疑來——也許,前世的瓊昭儀也懷孕了,許貴妃代掌宮務,眼線人手衆多,說不定反倒比瓊昭儀本人更早知道孕事。偏偏前世的時候,謝閣老因黃河水患之事飽受攻讦,于閣老游刃有餘,自然不急着對付白家,也不會立刻與許貴妃連手,所以許貴妃沒有把瓊昭儀視作幫手而是把人當做隐藏的威脅,悄無聲息的就讓人“病”了,沒多久瓊昭儀“病死”了。甚至,這一世說不得也是許貴妃先知道了瓊昭儀有孕之事,故意讓人在瓊昭儀耳邊吹風,哄得這傻女人自告奮勇來做殺人刀。

雖然都只是猜測,可姬月白想起許貴妃的為人卻又隐隐覺得自己或許真就猜着了。當然,這些猜測自然不好與瓊昭儀明言。所以,姬月白緊接着便轉開話題問道:“想必,許貴妃必是許了娘娘天大的好處......比如說,只要您按她的吩咐做事,她就保你生下這孩子。娘娘,您說是不是?”

被人道破心事,瓊昭儀的臉色愈發難看起來。但她還是不欲在這麽兩個小孩子面前示弱,色厲內茬的道:“無論是或不是,都與殿下無關,殿下何必管這閑事?”

姬月白卻是仿佛沒有看見瓊昭儀突變的面色,接着往下道:“許貴妃為人如何,娘娘應也是心知肚明的,怎麽就一心寄望對方能說話算話?”頓了一下,姬月白又看了瓊昭儀一眼,“而且,此事從頭到尾都是娘娘動的手,算是娘娘親自把自己的把柄送到了許貴妃的手裏。來日若有個萬一,父皇問罪,許貴妃必是會将娘娘推出去頂罪——到時候,娘娘只怕性命不保。”

話說到此處,姬月白先時那句“我是來救娘娘的性命的”似乎也沒錯。

可瓊昭儀卻仍舊嘴硬着道:“若非你壞我大事,又怎麽會有這個‘萬一’。”

姬月白聞言,神色依舊不變,只以輕緩的語氣接着往下道:“若娘娘今日得逞,白家必會被套上謀反之罪,株連九族,就連白老将軍怕也不能免罪.......”

白啓原本只冷靜的站在一側聽着姬月白和瓊昭儀的對話,可聽到此處卻還是忍不住握緊了藏在袖中的手掌,只強自忍耐着沒動手——若非他真信了姬月白的話,兩人當機立斷的從值班房趕過來,只怕白守義逃不過此回,這女人還真就成了事,那些幕後之人自也是得逞了.......

想到家裏可能因此而蒙受的不白之冤,白家上下可能會因此而被株連之罪,他便只覺得心口的熱血跟着湧起,腦子跟着一熱,握成拳頭的手險些沒有往瓊昭儀臉上打去——偏偏瓊昭儀這又蠢又毒的女人還懷着皇嗣,真要有個萬一,反又給家裏招禍........

故而,哪怕白啓滿心憤恨,抵着掌心的指甲已見了血,可依舊強自忍耐着,站在原地不動,神色如常。

姬月白說到這裏,亦是想起前世白家之事,心情十分複雜,甚至不大想去看身側白啓的神情,只強自端出冷淡從容的模樣,徐徐言道:“可是,大周邊境這些年的安寧乃是托了白老将軍十年如一日的堅守,若無白老将軍,邊境出事,娘娘您說父皇會怨誰?父皇會不會再想起這樁舊案?會不會想要重查此案?而許貴妃,她會護着娘娘您嗎?”

瓊昭儀聽到此處,臉色已是變了,嘴唇動了動,勉強道:“公主此言差矣——我大周又不是只有白老将軍一個名将,便是沒了他,也會有其他人。難不成,沒了他們白家,大周就守不住邊境了?”

姬月白卻道:“那好,就當白家這事能讓您糊弄過去,許貴妃瞧娘娘甚是恭順聽話,護着您生下孩子,那以後呢?”

“以後?”瓊昭儀有些茫然。

姬月白緊接着道:“您要是生了皇子,那就是父皇的五皇子,怎麽就不需要考慮以後了?父皇如今才過而立之年,必還有十幾二十年,到時候五皇子也已長大了,您就沒有更進一步的想法?”

瓊昭儀原本蒼白的面龐仿佛被什麽點亮了,竟是亮了起來,随即又強做虛弱模樣,低聲道:“只,只要能生下孩子便好,其他的,我是再不敢想的。”

姬月白緊接着說道:“您不這麽想,可許貴妃她素來思慮深遠,她會放過您嗎?”

姬月白心知,對于瓊昭儀這種蠢人,你好好說話講理是沒用的,必得軟硬兼施、威逼利誘一起來——你得吓住了她,然後再在她面前吊塊肉,讓她自己勸服自己,一點點兒的轉過彎來,真心實意的相信你是為她着想。

果然,瓊昭儀思來想去,果真覺得自己先時太傻:竟是因為害怕就想去依附許貴妃,為人做事——這要是一個不好,難不成許貴妃會為她頂罪?而且,她如今也懷了孩子,若是皇子,若是能幹些,便是不想争,以許貴妃的心機手段也萬萬不會放過這孩子。更何況,自己做母親的,總也得替孩子想一想以後才是。

這麽一想,瓊昭儀自己便把自己勸服了,只是仍舊有些擔心,擡眼看向姬月白,猶豫着道:“可,若是我不依貴妃娘娘的話做事,我肚子裏的孩子.......”說到底,她還是怕自己這孩子生不下來。

姬月白卻是眨了眨眼睛,笑道:“如今許貴妃代掌宮務,娘娘若想平安生下孩子,最好的辦法自然是去尋貴妃娘娘......”

瓊昭儀原還以為姬月白會給自己出主意,結果對方又扯回許貴妃身上,她多少也有些不高興。

“其實,娘娘一開始就錯了——您既是想平安生下孩子,那就不該暗中去尋許貴妃,而是要明着去。”姬月白笑了笑,仿若漫不經心的給人出了個主意,“如今父皇正寵愛娘娘,娘娘不妨也與父皇說一說您這憂慮,最好哭上一回。然後,您再與父皇提一提許貴妃對您的照顧,就說想去許貴妃的延慶宮暫住些日子,既能夠得聽貴妃娘娘慈訓也能安心養胎。”

“只要您搬去了延慶宮,許貴妃便是不護着也不行——否則,娘娘您在她的延慶宮出了事,她又豈能脫得了幹系?”

瓊昭儀越聽越是歡喜,只恨自己先時竟是腦子笨沒想到這一出,此時便歡喜點頭:“還是公主想的透徹,我竟是沒想到這一點........”

姬月白朝她微微笑了笑,随即眼睫微垂,眸中神色冷沉沉的:讓瓊昭儀這個時候搬去延慶宮也算是牽絆一下許貴妃的注意力。而且,瓊昭儀這麽将了許貴妃一軍,哪怕許貴妃迫于形勢不得不幫着養胎,可許貴妃能動手腳的地方太多了——比如,生産之時來個去母留子,又或者給孩子弄出什麽“先天不足”.......

反正,這惡人總有惡人磨。

可瓊昭儀卻全然沒有想到這裏面的危險,她心神一松,倒是關心起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白守義,低聲道:“白副統領這事是我先時沒想明白,有些沖動了......這樣,我叫個人,先把他扶出去.......”

恰在此時,緊閉的木門又被人在外輕輕叩了兩下,依舊是最先時候那個提醒瓊昭儀的清脆女聲,這一次那女聲裏倒是帶了些急促的意味:“娘娘,陛下就要到了,請您出門接駕。”

瓊昭儀本還想着如何不引人注意的把白守義弄出去,忽而聽到話不由也顯出驚慌之色來:“陛下怎麽來得這樣快......偏白副統領還暈着,現下叫人扶他出去,怕也來不及了........怎麽辦?”

皇帝馬上就來,根本來不及叫人去扶白守義出去——若是扶着白守義的人正好撞上皇帝,只怕更是要遭。

瓊昭儀越想越覺心頭惴惴,眼下見狀不免又有些遷怒,咬牙道:“若非你們打暈了他,何至于此?!”

姬月白沒有應聲,心下卻是冷笑:若非打暈了白守義,使得瓊昭儀的計劃無法進行下去,瓊昭儀又豈會有耐心聽她說話?

姬月白沒有理會瓊昭儀,不過也跟着蹙了蹙秀眉,确實是很有些為難:皇帝來得比她預計還早,眼下确實是沒有收尾時間。

作者有話要說: 蟹蟹鈴蘭的1營養液和優雅的圓蘋果的1營養液~

大家晚安,抱住麽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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