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不再獨行

許心安去見王老爺子，讓趙建宜等他一會。王老爺子的長孫陪在趙建宜的身邊。

許心安一走，王老爺子的長孫王之玉對着趙建宜說了一句久仰大名。趙建宜扯開領帶，“我那點微末的名聲，應該傳不到大公子的耳朵裏。就算真有，我想您也是不屑聽的。”

王之玉是王家這一輩裏最出色的嫡長孫，從小在王老爺子身邊教養長大，對許心安很熟悉。

“趙先生真是如傳聞中一般的桀骜。”王之玉對趙建宜是有印象的，初時是驚訝于他的長相，了解以後，對他做事情方式很是看不過。這樣滿身鮮血的人能爬到今天的地位本來就讓人側目，他和許心安在一起這件事情，比他之前黑暗的過去還要令人驚詫。

“不要誤會，我沒有惡意。我爺爺很喜歡心安，我也很喜歡。”王之玉特意加重了喜歡這兩個字。

趙建宜看着他，面無表情，“那又如何？”

王之玉将視線從他身上移開，“我爺爺最遺憾的事情就是王家沒有女孩，不然和許家的婚事早就定下了。”

“你想說，你，你身後的世家，是不會承認我的，是嗎？”

趙建宜掏出煙，王之玉眉眼一挑，難掩厭棄之情，“趙先生認為呢？您知道許家在圈子裏的地位嗎？許家的財富，許家的人脈，許家精貴的二少爺，唯一的繼承人。有多少人想得到他，結果，他選擇了您。知道您現在很危險嗎？”

趙建宜單手插着褲袋，嘴裏叼着煙，仰着脖子看着天。就算見多識廣的王之玉也不得不承認，跟前這個男人長得十分的出色，他生就不是這個圈子裏的人，他的能力讓許多受着祖蔭的二世祖害怕。一向自诩天之驕子的他們比不上一個從泥潭掙紮出來的人，這個認知讓他們驕矜的心受到了挫。而這個男人，今天因為許心安一步登天，站到了比他們還高的位置。

他們慌了。

慌了的人，也包括王之玉。

“我不需要你們的承認。”趙建宜叼着煙，始終沒有點。剛才抽了一根，身上沾了點味道怕許心安不喜歡。

“我也不怕危險。王大公子想要護着心安，比我可容易多了，可您并沒有那麽做。你們習慣于審時度勢，計較得失。而我只看眼前，我沒有什麽害怕失去的，最壞的結果就是重頭再來，你們敢嗎？您敢嗎？”

趙建宜一聲輕蔑的笑聲，扯掉了王之玉身上的遮羞布。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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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門打開。許心安走出來，對着趙建宜招手，“過來。”趙建宜将嘴裏的煙拿下，塞進褲袋裏。斂去一身的戾氣，恢複冷漠淡然朝着許心安走過去。

王老爺子也在，背着手打量着趙建宜。看了許久，老爺子輕嘆一聲，将手裏的盒子遞過去，“收着吧，好好對心安。”

趙建宜接過，“您放心。”

王老爺子對他們揮揮手。兩人向老爺子告了別，離開了。

王之玉望着兩人離去的背影，一臉的陰郁。

“別看了。多年的教養都忘到狗肚子裏去了！”王老爺子手裏的拐杖狠狠着地。

王之玉低着頭，“爺爺，您真的不管？”

王老爺子哼道：“我怎麽管？心安礙着老一輩子的情分叫我一聲爺爺，又不是我王家子孫，我拿什麽管。還有你，收斂一些，現在的趙建宜今非昔比了，你今後的路還得靠着許家助力。心安看重趙建宜，你不要失了分寸，讓心安寒心。我還有多少日子好活，我在，許家給我幾分面子，我死了呢？”

老爺子撂下這句話，也不管發着愣的孫子，由下人攙扶着離開了。

王之玉忍着心底的嫉恨，趙建宜，為什麽偏偏是你！

趙建宜把玩着手裏的盒子，沒有打開的意思，王老爺子給他什麽他一點都不在乎。

許心安道：“你不打開看看？”

趙建宜将人塞進車裏，也跟着坐進去，徐妍和沈司桐在車外等着。

打開盒子，裏頭是個玉扳指。許心安拿出來， “這是我爺爺的東西，很有些年份，沒想到王老爺子送了你這個。”

趙建宜随意将扳指塞回盒子裏，雙手捧着許心安的臉，揉了揉，許心安被他揉懵了，“不喜歡？”

趙建宜傾身在他鼻尖上親了一下，“跟我回家。”

許心安臉被揉紅了，“回誰的家？”

“我的家。”

許心安打趣道：“去你家吃白水煮面嗎？”

上次去趙建宜家，還是他姐姐去世，趙建宜親自給他下了一碗面，吃完連夜就走了。

趙建宜摸着他的肚子，“餓了。”

許心安偏了偏頭，“難道你吃飽了？”

趙建宜擡手揉亂了許心安噴着發膠的頭發，“去吃飯。”

一家小店，很小，小得擺不下全部的桌椅，得擺到店門外。這個點，吃宵夜的人多，裏頭都坐滿了。趙建宜帶着許心安找了一張外頭的桌子坐下來。徐妍抽了一張紙巾在桌子上擦了一下，還好，挺幹淨。

“你們也坐下吧，忙了一天了也沒好好吃飯。”

許心安拉着椅子在趙建宜身邊坐下，西裝革履的兩個人坐在街頭，有些奇怪。

徐妍和沈司桐在隔壁找了個桌子坐下，互相看着，神經都繃着。這大露天的，頂上随意搭了一塊塑料雨布，風一吹嘩啦嘩啦的。

小店裏頭走出個年輕人，腿腳有些不利索，見着趙建宜可樂了，“老大，您怎麽來了？這是……”

“炒幾個小菜，清淡一些。給另外那桌的兩位，按着你平時來就好。”趙建宜和小老板很熟。

男人應了一聲，對着許心安笑笑，跛着腳進去了。

趙建宜對許心安解釋道：“他以前跟我的。上了岸，就開了這家小店，味道不錯。”

難怪了，身上有股江湖氣。

“很香。”飯菜的香味從店裏頭飄出來。酒杯碰撞的聲音，喧嘩聲，嘈雜的環境對許心安來說都是陌生而新鮮的。

“你以前怎麽不帶我來？”

許心安回憶着和趙建宜吃飯的點滴，每次都是精致，有品位的地方，很配得上他的身份。

“以前不一樣。”趙建宜看着他，眼裏有着柔意。

“哪裏不一樣？”許心安打算問到底。

趙建宜手指輕觸他的額頭，“以前是許二少，現在……是我的星星。”

咦……坐在不遠的兩位秘書，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裏放了。走，是不能走的，她們得跟着二少，不走，兩個單身女子覺得很受傷。

許心安轉過發燙的臉，他需要吹一吹冷風。

趙建宜放在膝蓋上的手，伸過去拉住許心安，對着前頭的如坐針氈的兩個女人道：“你們放心吃，三寶帶了人在這周圍守着。讓保镖撤了吧，一大堆人圍着，影響老板做生意。”

徐妍唉了一聲，看了看許心安，許心安點點頭。

老板端了菜出來，“菜來了，老大，您和這位先生都嘗嘗。”

許心安拿起筷子，夾了一口，“好吃。”說完又看向趙建宜，很認真地說：“比你做得好吃多了。”

老板瞪大了眼，“這……”

“沒你的事，到廚房去。”

“哎哎……”老板那裏還敢再看許心安，低着頭趕緊回去燒菜了。

許心安吃了個半飽，這還是第一次他參加完宴會出來加餐。趙建宜沒有吃多少，一直給他夾菜。

許心安突然問了一句：“剛才，王之玉有沒有為難你？”

“吃飯的時候，不要提別人。”

許心安低頭一笑，也是，趙建宜這性子，到哪裏都吃不了虧。

安安心心的吃飽，趙建宜招呼老板出來結賬。老板不肯收，“老大，你第一次帶……帶……我請客！”

趙建宜将錢塞進他懷裏，“你老婆快生了，正是用錢的時候。”

說完，也不等男人開口，帶着許心安上了車。

老板跛着腳追了幾步，低下頭，擦了擦眼睛，轉身走了回去。

趙建宜問許心安要不要走走消消食。

許心安說了聲好。

兩人前頭走着，徐妍和沈司桐隔着距離在後頭跟着，後面還跟着三輛車。還好夜深了，不然這個陣仗，散個步也要引人側目。

“他的腿是為了救我壞的。前年這片開發，我把地買了下來，留下了他那家小店。”

許心安心道，難怪了，這一片都拆了，只留下這處。

“為什麽不給他找一處新的地方。”

趙建宜拉過許心安的手：“男人的尊嚴。我給他的，不如他自己掙出來的。”

許心安點點頭，他能理解。

“不要小看混江湖的，講義氣，有骨氣。”

“我從來沒有看不起任何人。生而為人本就沒有高低貴賤的區別，我只不過是運氣好，出生在許家。其實換個角度想想，如果我在你那樣的處境裏，可能都做不到你三分的好。”

趙建宜握緊許心安的手，“二少，學會安慰人了。”

“沒有，我很認真的。”許心安停下來，面對着趙建宜。

“趙建宜，你只要看着我就好了，不要聽別人說的，信我就夠了。”

天飄起了雪，雪花落在許心安的額頭，冰冰涼涼的。

趙建宜捧起他的臉，那雙燦若明星的眼睛裏頭只有他一個人。

心狠狠抽了一下，那是一種他從來沒有過的感覺。想要好好的珍惜，卻不知道從何而起的慌亂。

許心安如他就像是稀世珍寶，不知道藏到哪裏才好。

趙建宜珍重地吻了下去……

雪靜悄悄飄在兩人的身上，漆黑的夜，前路不再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