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命運有時候像個輪回。
這天段旭出門買吃食,正好撞見匆匆跑來的尚宣,都是鄰裏鄰居,大家熟識,尚宣也沒多想就告訴他——薛原離奇失蹤了。
聽到這個消息段旭本能地返回藥鋪,好在屋內沒有病人,江木正在裏屋坐着,正翻看一本醫書。
“何事?”他擡頭望了眼門口急慌慌的人。
段旭道:“薛原失蹤了。”
江木翻書的手微微一頓,随即又恢複正常:“你從何得知?”
“方才我出門碰見了尚宣,是他告訴我的。”
“……”江木起身将書放置一旁的書架上,“當年的許岩也是這個年紀失蹤,兩人身世相仿,還是同一家書院的學生,你覺得這是巧合嗎?”
段旭不知道江木有什麽考量,但他此番看下去倒是有自己的見解。
“太多的巧合撞在一起,不是老天捉弄,就是人為所致。”
“你覺得是什麽?”
“我覺得是後者。”
段旭說完小心地望了江木一眼,結果正好撞進那雙幽深的眼眸。
“說說你的看法?”
段旭老實回答:“我沒有确鑿的證據,但我覺得如果真的是人為造成的失蹤,也許和那個楊大人有關。”
江木看了看他,忽然扔下了一個重磅消息:“陳老先生的病是早年的辛勞所致,但病的加深卻是楊浩宇送的那塊墨錠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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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旭震驚地看着他,“那你為何不公之于衆?”
江木越過他:“想看看背後的人。”
“放長線,釣大魚?你就不怕這魚跑了?”
段旭轉身問向已經出去的人。
那邊江木淡淡道:“既是魚兒,又能游多遠,走吧,我們去一趟尚掌櫃的店鋪。”
他說完率先就出去了,段旭看看他也趕緊出來把鋪子鎖好,跟着一起走人。
二人到地方時,正趕上尚宣氣鼓鼓出來,他跑得很快,幾個呼吸間就消失在街邊,不知去向。
裏頭是尚掌櫃無奈的臉,旁邊還有幾個買東西的客人,不過都是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等客人都走了,江木出聲問:“怎麽了?”
尚掌櫃無奈道:“宣兒他說薛原失蹤了,讓我跟着趕緊去找找,可人失蹤這樣大的事,又豈是說找就能找到這麽簡單?我問他,薛原是什麽時候失蹤的?此前發生過什麽異事沒有?書院知不知道?”
“他怎麽說?”段旭問。
尚掌櫃搖搖頭:“他什麽都沒回答,很失望地看着我,然後就跑出去了。”
段旭也不好說什麽,只能心道,這孩子是關心則亂啊。
而江木忽然說:“尚小公子不是意氣用事的人,尚掌櫃應該多信任他一點。”
其實尚掌櫃也沒有不相信自己的兒子,這樣的事他曾經也做過,可是人年紀越大就越容易有顧及,說是顧全大局也好,說是明哲保身也罷,總歸會思考很多方面變得束手束腳。
“我雖然不認識這個叫薛原的孩子,但也曾多次聽聞他的事,希望他能安好,我和江旭打算去紅山書院了解下情況,你覺得呢?”
尚掌櫃想了下嘆氣道:“我自然也想他安好,算了,此事是我迂腐了,無論真實情況如何,眼下孩子不見了也是大事,我同二位一起去書院看看。”
*
到了紅山底下,天空又開始飄起了細雨,好在出門的時候尚掌櫃有先見之明拿了幾把傘備着,三人也避免了被淋濕的情況。
紅山的山道較窄,撐傘而行的話,兩把傘實在有些勉強,所以三人分開上山,段旭走在最前面,尚掌櫃其次,江木落在最後。
才上紅山約摸三分之一路程的時候,天色已經變得十分陰沉,雨越下越大,樹木搖擺不定,風怒號着,仿佛下一刻就能将他們掀翻下去一樣,甚是恐怖。
段旭走着走着,前方原本還算筆直的山道突然岔開了。
“這?尚掌櫃,難道我走錯路了嗎?”段旭下意識對身後的人發問。
尚掌櫃擡頭看了看也跟着傻眼了,紅山書院這條路他走了那麽多年,上山的路明明只有一條,怎麽現在憑空出來了兩道?
他們站在岔路口不知所措,每一條路都充滿着霧氣,看不清楚那邊到底是什麽?
“這可如何是好?”尚掌櫃左右瞅了瞅喃喃道。
段旭想得就比較多一點,因為自打落難來到萩城後,他的人生就發生了天翻地覆的改變,尤其是跟着江木的這段時間,對方好像有意無意地讓他接觸到以往接觸不到的方面,聯想之前尚掌櫃說的那些,段旭感覺有一種莫名的鬼氣萦繞在周圍。
“怎麽了?”最後的江木慢騰騰走上來,傘下的他還是那副樣子,冷淡得很,而且對眼前的事仿佛視若無睹。
“你來看看這路,現在是怎麽回事?”段旭說着,一手還沖着他指了指,“這兩條好像都不是上山的路。”
江木順着他的方向看過去,在他眼裏,路還是那一條,筆直地往上走,根本沒有什麽變化,而尚掌櫃和段旭看到的皆是另一番景象。
那麽,肯定是有人在搗鬼。
“讓開。”他對着段旭淡淡說了句,右手伸向腰間,從那取下一根細細的鐵鏈,接着二話不說就朝前方抽打出去,甩出去的那一下段旭聽到空中一聲炸裂,眼前像是一幅水墨畫被人從中間狠狠撕裂,岔路的景象瞬間消失,那條孤獨筆直的山道赫然出現在衆人跟前。
“出來。”他又淡淡說了句,聲音沒什麽感情卻帶着一股不可忽視的威壓。
過了兩個呼吸間,從山林裏突然跳出一個怪異的男人,他穿了身紅黑相間的衣服,臉上塗抹着的不知道是胭脂還是染料,五彩缤紛的,那些顏色繪制成一個很奇怪的圖案。
段旭和尚掌櫃不認識他,江木倒是認識,這人就是那天的花蝴蝶——任卓。
任卓舔着臉對他笑了笑:“才幾天沒見,怎麽就脾氣這麽大了,叫我出來早說呀,何必一鏈子抽過來,怪疼的咧。”
對于他的客套江木沒理,旁邊的段旭一臉嚴肅地問:“你是何人?”
在段旭眼裏,這人相當不簡單,他的修為沒有恢複完全,但七八成也有了,剛才居然完全沒有發現周圍還隐藏着其他人,對方這一手幻術運用得出神入化,莫非是江湖傳聞中的異人?
任卓看看他本來沒想搭理,但瞅着江木也不給他介紹,而問他話的小哥總有一種想要沖上來擒住他的打算,任卓自诩是個很厲害的捉妖師,可那也得對上妖物才行,真的拿肉/身真刀實木倉和江湖高手過招,他也沒把握能取勝。
這麽一想他索性對人拱手自我介紹:“在下任卓,一個平平無奇的捉妖師。”
“捉妖師”這個話題暫且放到一邊,平平無奇?段旭和尚掌櫃相視一眼,花裏胡哨的完全沒看出來。
江木沒管他們之間的小心思,出聲問:“為什麽擋我們去路?”
任卓眼眸微斂,忽而又故作輕松:“你們現在上去不好,況且也不只是擋你們,今日上山的都被我引走了,兩條路都是平安通往下山的路,沒有危險。”
“為什麽這麽做?”
“我之前就說過,西域的那個妖人餘孽在紅山書院不知道要幹什麽,昨夜他突然有大動作,我怕傷及萩城的無辜百姓,特意布置了結界,防止有人誤闖,本來正打算上去一探究竟,誰曾想你們進來了。”
江木看看他:“這種結界布置得太雞肋,大的攔不住,小的不設防。”
任卓也不在意:“那是,哪能和您比,一鏈子抽得我七零八落。”
“你們在說什麽,什麽捉妖師?什麽妖人餘孽?”尚掌櫃有點懵然,拉了拉江木的衣袖問,“江大夫,現在到底是什麽情況?”
江木簡單給他講了講,全然不顧這些信息是否會摧毀他的認知,反正尚掌櫃聽得是一愣一愣的。
段旭還好一點,他之前有心理準備,眼下也不過是感慨一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這……這……”被科普後的尚掌櫃張了張嘴,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麽,稍微想了一下他對任卓問道,“這位任天師,不知道您之前是否見過一個穿青色衣服的少年郎上山?就在不久前。”
他問的是尚宣,任卓點點頭:“見了,才被我引走不久。”
尚掌櫃趕緊追問:“他去了哪裏?”
任卓擺擺手:“你兒子嗎?別擔心,以我的幻術誘導,他肯定是安安穩穩回萩城的家裏。”
聽到這話尚掌櫃稍微放心了下來,段旭低頭對他說:“不如尚掌櫃你先回家看看。”
還沒等尚掌櫃應聲,那邊江木對着任卓又問道:“這段時間你調查出什麽?”
“上來就問別人的勞動成果,不好吧,公子?”任卓那張大花臉不知怎麽忽然嬌嗔一下,他的身形其實還是蠻魁梧的,這番操作下來,給人的心裏蒙上了一層陰影,不過這裏面不包括江木。
對着江木那雙幽深的眼眸,任卓禁不住打個寒顫,最後老老實實道:“那個妖人有了家新雇主,來頭不小,某有名世家的掌權人,而妖人不知道具體是給那雇主幹什麽,反正肯定不是什麽好事。”
“關于紅山書院的調查呢?”
任卓忍不住咂舌:“得了,我忙活這麽多天,全為你一人服務。”
“紅山書院有什麽好調查的?”尚掌櫃疑惑不解。
任卓扭頭看了看他:“你是誰?對紅山書院很熟悉?”
一旁的段旭給他解釋:“尚掌櫃以前也是紅山書院的學子。”
“你也是?”任卓忽然驚奇,上下打量了下尚掌櫃,“那真是太好了,你的年紀和那人正相符,應該也知道那些事。”
“何事?”尚掌櫃略帶猶豫。
任卓說:“我之前多次潛進書院,幾乎把裏面翻了個遍才追查到一絲有別于妖人的怨靈氣息。”
“怨靈?”
“對,”他點點頭繼續道,“那個氣息很隐蔽,怨念又極強,應該是死去多年的冤魂化為厲鬼所致,而且我在書院裏還發現縛靈陣。”
“縛靈陣?”段旭問道。
江木罕見地出聲解釋:“一種可以将鬼魂束縛在原地的陣法,不過能縛住厲鬼,應該不是這麽簡單。”
任卓回答:“不是普通的縛靈陣,我看不太懂,布置這個陣法的人改良了很多,添了非常歹毒的字符,而且我懷疑那個人在之前束縛的根本不是厲鬼,而這厲鬼是在陣裏被活活逼成的。”
江木問:“你能查出來這陣是多久之前的嗎?”
“二十多年前,”任卓很篤定地說,“不止這一個,我還查出來這陣和如今妖人的雇主有關系。”
江木盯着他,突然說道:“這個雇主是不是楊浩宇。”
段旭:!!!
尚掌櫃:???
任卓神情大變:“我靠,你果然是和我搶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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