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江木和蒼藍去魔教的那通掃蕩如劉嫣所想,并沒有找到切實的證據,也不知道薛松傑當初是怎麽布局的,竟然連“盟友”都沒有握住他的把柄。

如此年輕卻有缜密的心思,不得不說這能力确實出衆得很,令人咋舌。

蒼藍略帶苦惱:“這小子藏的也太深了,幾方勢力努力那麽長時間,只能挖到一些邊邊角角的細枝末節,真是可笑,咱們找到的東西條條都指向他,但最後都斷了,空有懷疑死無對證,這小子不去混官場謀天下真是可惜。”

江木沒理這閑話,低頭看着手上的冊子:“向那邊放出點消息,就說我們從魔教回來了,拿到了一些東西。”

“你想幹什麽?”蒼藍歪頭看看他,“激他出來?江湖上沒他的蹤跡,薛家那邊也沒聽說,不過他家那麽大,也許人藏在山莊也說不定。”

江木點了點那個冊子:“不能只有我們動,他也該動一動了。”

蒼藍反問:“他要是沉得住氣呢?”

江木不在意:“他沉不沉得住不重要,有一個人沉不住就行。”

“誰?”

“劉嫣。”

從女人身上下手,真有你的,蒼藍心裏想了想,随即說:“先前劉嫣的突然失蹤,那母蠱一定是在她身上,而且她有極大的概率會去找薛松傑藏起來。”

“嗯。”

“可既然藏了起來,又怎麽可能會這麽輕易就出現?哪怕她經不起刺激,薛松傑也不會讓她亂動,我覺得你可能激不出來什麽。”

蒼藍對他的計策不看好,他眼睛一轉忽然心生歪計:“倒不如再幹票大,我們把他捉起來怎麽樣?風月樓現在是改行了,可老本行也沒忘,行刑、拷問什麽的我也可以。”

江木搖頭:“這種方法,段旭不會同意,嚴刑拷打出來的東西也不會讓他信服。”

“管他作甚?!那小子識人不清自食惡果,你幫他洗脫罪名已是莫大的恩情,難道還要看他的心思行事?”蒼藍音調突然擡高非常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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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木不想回答,也不想做解釋,便直接轉了話題:“你沒有煉過蠱,不清楚一些具體細節,昆山派一門從未習過這種邪術,如果劉嫣這種沒有經驗的人想要控制母蠱,只能以身飼蠱,血肉獻祭,那種蟲子進身和子蠱還不同,它是經過宿主同意的,即便是我也沒辦法祛除。”

看江木不回答之前的問題,蒼藍也不好刨根問底,他欠着對方的人情,也很欣賞這個人,能盡早查清總歸是好的,于是便順着他的話接道:“就算是這樣,也不代表她會被引出來,還給我們露破綻。”

“她會的。”江木篤定,“她沒時間了。”

歐陽靜要比預想的恢複還好,這對于歐陽家無疑是件穩定人心的事,但段旭卻覺得她好像變了一點。

他不是歐陽家的人,對歐陽家的情況沒有立場去插手,不過江木第二次離開的這段時間內,他發覺歐陽家的重心逐漸遠離調查歐陽盟主的事,直到歐陽靜提醒他,他才想起時間快到武林盟主的選拔了。

“家父的事一時半會兒解決不了,眼下大賽還有一個月舉行,我必須要奪得盟主之位方才有話語權,青峰離靖州城不算太遠,但也談不上近,我打算三天之後出發,段公子作何打算?不如同我一起?”

段旭想了想,他現在還沒洗脫罪名,那種地方不太好去,人一旦現身,說不定武林大會就直接變成了除魔現場了。

“我還是算了,歐陽公子自行便是,武林盟主之位和我沒多大關系,這段時間我還是想去尋覓下松傑的下落,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麽。”

歐陽靜不知道他和江木之間發生了什麽,自打那個人離去,段旭就變得很奇怪,整個人仿佛滄桑得不行,說話也有氣無力的。

她看了看他,勸解:“就算最後真相真如那般,你也不必為他們難受和自責,我說過該道歉的不是你,你不過是一個被牽扯進來的無辜人,沒有必要為那些狼子野心傷神。”

話說到這,段旭也不想再隐瞞,江木不在,他真的有說不清的疑惑堵在心裏,寝食難安。

“我其實非常不明白,松傑和嫣兒為什麽要這樣做?他們已經……很好了,各方面都很好,為什麽還要做這種密謀?難道以前的種種全都是假象?”

段旭以前嘴上不怎麽争辯,但心裏其實一直都不肯相信,甚至妄圖那些懷疑在最後都是假的。

但一路下來看到的種種事情,迫使他無法再去維護,其中薛淮是給他最沉重的打擊,別人可能不知道,他是非常清楚,薛淮除了薛松傑之外根本無人能指使的,哪怕是薛曉辰也不行。

所以他才迷茫,迷茫為什麽他們會設計殘害歐陽應龍,為什麽會把自己拉出來當替死鬼,難道他們之間有什麽深仇大恨不可?

歐陽靜抿了抿嘴,緩緩道:“世家之間的事有時候連我也不明白,僅是三個人之間的舊事,居然能讓仇恨延綿至今甚至愈演愈烈,直到一種你死我活的地步實屬可怕。但你也不必慌張,人從來不是黑白分明,也不是善惡對立,他能和你交上朋友,必定是有他的過人之處,就像你說得過往,行走江湖,飲酒作樂,行俠仗義,那些情感在當時未必是假的。”

這番話在某種程度上說得很溫柔,像編織的美夢一樣,段旭不知道她是有感而發,還是曾經也有過相似的事。

“你總是能為別人那麽着想,”他眼神裏有點迷惑,“倘若一切是真的,他便是你的殺父仇人,如此仇恨還為他說話,為何?”

歐陽靜眼眸微垂:“與其說是為他說話,倒不如說是為自己說話,你不在世家不懂其中的漩渦,那種事一旦沾及就沒有回頭路了,即便是不願意也得去做。”

“你是說他也許有自己的苦衷?”

“可能吧。”

“可是再有苦衷也不該傷及無辜,手上已經沾滿鮮血,‘無辜’能為他開罪嗎?能換回已經逝去的生命嗎?”段旭微微低頭,“江木曾經問過我能不能接受真相的殘忍,我當時很确信我可以,但現在我不知道,我在這場漩渦裏又算得上什麽?”

“你保持本心就好,事情很快就可以結束,我答應你,最晚在武林盟主大會結束,全江湖對你的誤解都會消除,你以後會有一個很好的未來,再也不用受人指點,東躲西藏。”歐陽靜向他許諾。

段旭愣愣地看着她,不知道對方為什麽如此交心,過了會,他低聲說:“謝謝。”

“是我該謝謝你,謝謝你的出現,你的堅持。”

“嗯?我有什麽好謝的?”段旭不理解,“你才是真的為他人着想。”

“我沒你想的那麽幹淨,歐陽家能爬到現在這個位置,靠的絕對不是天真。段旭,你太年輕了,永遠不要用這種想法看待身邊的人。”

歐陽靜淡淡看着他,說不上來是警告,還是別的什麽,她道:“這會令你陷入更危險的邊緣。”

“記住,人,都是有利可圖的。”

她走之前最後留下的那句,讓段旭想了很久也沒明白,直到那件事發生——劉世平死了。

在歐陽靜即将動身的前一天晚上,江木和蒼藍帶着身受重傷的穆威龍悄悄回到歐陽府,濃濃的血腥味将段旭驚醒,擡眼就看到許久未見的江木抱着個人,身旁還有一位白發男人。

他目光往江木懷中一望,不由驚呼:“師弟!”

江木輕聲道:“他已無大礙,不過還是得好好休息一下。”

段旭趕緊起身将穆威龍放置在床上,對方的脈搏已經平穩,臉色蒼白,看着好像失血過多,整個人昏迷不醒。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你這段時間去了哪裏?”他急忙問。

江木沒說話,一旁的白發男人卻上下打量着他,眼眸裏帶着明顯的挑剔,道:“你就是段旭?”

話出口并不是那麽和善,段旭微微蹙眉:“你是何人?”

不等兩人再開口,江木插話進來,聲音甚是清冷:“劉嫣開始了報複行動。”

雖然已經做好了準備,但真的聽到時心裏還是不免有些難過,真的是小師妹啊……

看着躺在床上穆威龍,段旭沉聲問:“是她傷的?”

“這不是廢話,自然是你那位小師妹幹的,怎麽?不信?”接話的是蒼藍,他感慨道,“你沒看見,那姑娘是真狠心,連親生父親都可以下手。”

“什麽?!”段旭頓時呆立。

江木解釋,原先他們把消息放出來已經算好了劉嫣的去向,但到底是低估了昆山地勢的複雜程度,其中的地下暗道也是比比皆是,兩人都不太熟悉裏面的路況,加上劉嫣警惕心很高,行動很快,等他們趕過去的時候,劉世平已經被害,穆威龍也倒地不起。

“都是中蠱,那個劉嫣溜得很快,也許是自負蠱毒的能力,最後并未對這小子補上一刀,也幸好江木在能治住蠱蟲,要不然你這位師弟可要去陰曹地府了。”蒼藍說道。

段旭聽着心裏很不是滋味,他望着穆威龍面無血色的臉,那一瞬間好像所有的精氣神都被抽空,眼眸裏也無神采。

“劉嫣去了哪裏?”那話語裏再無昔日的憐惜。

蒼藍翻手拿出來一個很小的燈籠,裏面裝着只追蹤蜂:“你說巧不巧,她當時正好往青峰這邊跑,估計現在已經在哪個角落藏了起來,我和江木帶着你師弟也不方便,正好你先照料他,我們去擒住那女的。”

一旁沉默着的江木突然出聲對段旭說:“薛家同樣有自己的情報網,你出現這麽久肯定也在他們的視線裏,她是沖着你來的。”

段旭扭頭問:“你們能找到她嗎?”

蒼藍舉了舉手中的東西:“這是自然。”

“那順便把我也帶上吧。”

最後一個聲音并非在屋內,三個看向門口,歐陽靜推門進來,一雙明眸甚是好看:“既然人已經出現,我也當去會會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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