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兩人同處一室,心思各異。
裴瑤眼睫顫顫,思量着太後的意思,“陛下将人迎進宮,沒有給位分嗎?”
“陛下只摘花,不給花擺放的位置,多是花兒自己求。”太後擡起眼眸,靜靜地看着裴瑤。
裴瑤神色恹恹地,雙眼有些空,不知在想什麽,那雙眼睛一直盯着太後頭頂去看。
太後順着她的視線去摸了摸自己的頭頂,“皇後在看什麽?”
“看、太後娘娘的步搖很好看。”臨到嘴邊,裴瑤及時改了口,小臉微紅。
太後再沒說什麽,也沒有再問裴家二姑娘的位分,只裝作不經意間問一句:“忠義侯是不是喜歡二姑娘?”
裴瑤眨了眨眼睛,對上太後深淵般的眸子,沒忍住,咽了咽口水,“喜歡的。”
裴澤私心很重,為了自己的感情,将裴瑤找回來代替二姑娘成為皇後。
這些事情不難查,太後讓人去裴府一探就明白了。裴瑤是在尼姑庵裏長大的,不染塵埃,幹淨無暇。
是塊可以精心打磨的美玉。
“與陛下搶女人,大逆不道。”太後輕輕說一句,語氣尤為散漫。
裴瑤沒聽明白,但她感覺太後是生氣了,在生裴澤的氣。她掂量了會兒,悄悄問太後:“您生氣了?”
“不生氣,你為什麽不生氣呢?”太後奇怪,按理來說,皇後應該會趁機報複裴澤。
生在裴家沒有享受榮華,卻要為裴家付出一生幸福,不該報複嗎?
裴瑤搖首,告訴她:“不值得,師父說人生短暫,需及時行樂,沒有必要為不相幹的人浪費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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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恍然,皇後性子高潔。這麽幹淨的人要被宮裏的污水玷污,真是有些可惜。
太後不免多看了皇後一眼,餘光落在她小巧的耳垂上,“你沒有耳洞嗎?”
裴瑤摸摸耳朵,尼姑是不穿耳洞的,自己一出生就送去了尼姑庵裏,師父也沒有耳洞,就一直沒有給自己穿。
裴瑤出于本能地看向太後的耳朵,潔白如玉,耳環也是白玉的,簡單雅致。
“你為何不穿?”太後凝着呆萌的小皇後,略有幾分驚訝,女子都想着美貌,皇後就沒有這等想法?
裴瑤慢了半刻,回道:“我不知女子一定要穿耳洞,大婚的時候母親給了我一對耳夾,後來覺得疼,我就沒用了。不過太後這般,很好看。”
小皇後眯着眼睛去看對面的太後,眸色澄澈。太後察覺後不自覺地側過身子。
小皇後嘴巴很甜。
太後捏起百裏沭留下的桃花做成的糖糕,輕輕放入嘴裏,桃花和蜜糖的甜味就将她的嘴裏填滿了,等自己感受到甜味的時候才告訴皇後:“女為悅己者容,皇後可以試試。”
裴瑤呆呆地看着太後,眸色恍惚。太後很美,如嫦娥一般的神女,明眸善睐,柔情似水,為何總有那麽多人說太後的不是。
“我回去試試。”裴瑤動心了。
太後将糖糕遞給皇後,“皇後今日待的時辰也不少了,該回宮去休息了。”
裴瑤摸着自己的耳朵,心裏空落落地,又捏了一塊糖糕吃了,皺眉道:“太甜了,不好吃。”
“确實,不好吃,若多加三分桃花,減去兩分蜜糖,口感就會很好。”太後接過話來,百裏沭半吊子廚藝就喜歡來坑害人。
面對皇後真摯的眼神,她想起百裏沭的言辭,裴氏長女鳳凰命格,定江山,安社稷。
她恍惚出神,皇後吃完了一塊糕點,覺得口渴,就向太後讨要茶水喝。
宮娥端來兩盞茶,一盞琉璃,一盞白瓷。太後愛白瓷,宮娥将白瓷放在她的面前,将琉璃的奉給皇後。
等宮娥退下後,太後取了皇後面前琉璃茶盞,将自己的白瓷遞給皇後。皇後不懂,好奇問她:“為何要換呢?”
“哀家給你試毒。”太後端起琉璃茶盞飲了一口,白瓷的盞能試毒,而琉璃不行。
不過太後百毒不侵,也不懼怕有人給她下毒。
裴瑤沒有明白,但還是喝了白瓷茶盞的內的茶水,解了口渴後,她還是不想走,扭頭看向太後手畔的奏疏。
“太後在忙什麽?”
太後不避嫌,将奏疏擺在她的面前,“京郊圈地案。”
說完又恐皇後聽不懂,就細細講解:“陛下兄弟多,李家兒郎不少,惠明帝去時有十幾個兒子,如今還有五六人,有兩人和陛下同母,是昭和宮太妃的親生兒子。他們利用自己王爺的權勢,壓迫商戶強買強賣,以低價買了不少良田。”
裴瑤聽得仔細,眼裏盈着一汪水,眸子裏也是幹幹淨淨的,“重罰嗎?”
太後慢悠悠開口:“皇後覺得該不該罰?”
“該罰。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不過這麽一來,會得罪太妃。我若是太後,就将此事交給陛下去辦。”
“你、你很聰明。”太後略有些驚訝,不知怎地就對百裏沭的預測有些感興趣了。
“這是很淺顯的道理。”裴瑤脫口而出,沒有半分遲疑,她看向太後,認真道:“太後也想這麽做,對嗎?”
太後沉默,對面的小皇後憨而不愚,她的眼底依舊很幹淨。
幹淨到太後羞愧。
太後垂下眼睛,手開始摩挲着琉璃杯盞,眼底迅速攀上一抹冷意,“陛下會同意嗎?”
裴瑤反問:“他為何不同意呢?”
太後覺得對面的小皇後有些置喙,思緒轉動得很快,她盯着小皇後的眼睛,企圖找出一絲迷惑。
裴瑤睜着明亮的眼睛,沒有半點茫然,甚至一點都不拖泥帶水地說出自己的想法:“我十歲那年,庵堂裏換了住持。原來的住持有三個弟子。新住持是老二,後來一年裏,老大和老三就不見了。我問師父她們去哪裏了,師父唉聲嘆氣不說話。”
這一刻,太後笑了,學以致用。
太後覺得自己找到了深宮裏的樂趣,裴瑤就是她的樂趣了。
“皇後很聰明,哀家很喜歡。”太後毫無吝啬自己的誇贊。
裴瑤無動于衷,因為太後不是真心誇贊她,泡泡都沒有變色,她輕輕哼了一聲,端起白瓷盞喝了一口,“太後娘娘,裴二姑娘在哪裏?”
太後垂着眼睛,低低地笑了一聲,“哀家若是你,就去見一見忠義侯。”
裴瑤愣了一下:“為何?”
太後接着擡眼,海棠紋的袖口裏伸出白皙的玉手,指尖纖細,指甲染着丹寇,是牡丹花的汁水染就的。
太後的手落在裴瑤白嫩的臉蛋上,光照在小皇後的臉上,就像是冬日裏罩着一層暖陽的的雪山,細細去看,又覺得不像。因為太後感覺到了一陣柔軟,她是第一次摸着少女的臉蛋,心中有一股奇妙的感覺。
她不明白,但也沒有深思,摸了就是摸了。
“臉不要了嗎?”太後告誡皇後。
裴瑤感覺被一雙冰冷的手摸過,冷意浸過骨髓,心中一時多了些懼意,再觀太後,眉眼溫柔。
太後的手就放在她的臉上,心忽而跳到了嗓子眼,她緊張得以舌尖抵着牙齒,“要、要的。”
少女肌膚柔嫩絲滑,太後摸了兩下就撤了回來,尾指不慎掠過皇後櫻紅的唇角。
沾了些濕意。
剛剛說話的時候,皇後舔了舔唇角。
太後凝視着自己染着皇後口水的尾指,腦海裏掠過些記憶,當年也有一個孩子愛舔唇角。
她很快斂下回憶,擡首看向皇後,神色漠然:“想要臉就需去見忠義侯。”
裴瑤想起裴澤那張讨厭的臉就不高興,喪氣道:“這個臉不想要了。”
太後詫異,又伸手摸了摸她的臉,與剛才的摸法不同,她擡手輕輕拍了拍,“這麽漂亮的一張臉蛋不要了可惜,給哀家吧。”
裴瑤的臉很白,輕輕拍了拍,就浮現了紅暈。太後皺眉,看了眼自己的手,旋即又收了回來。
“太嫩了,哀家不要。”她後悔了。
作者有話要說:
裴瑤:嫌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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