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③章

女孩兒走到那個小東西的屍體旁瞅了一眼，便嘆了一口氣從背後抽出銀刀，遺憾道：“可惜了，不然興許就能從它的口中問出些什麽線索呢。”

說到這兒她似是想起了什麽，便向着阮九轉過頭來，眼中凜凜一股殺氣。

阮九趕忙賠着笑攤手，直笑得單邊嘴角向上直抽：“這……這不關我的事，我不是故意要打攪你們的……”

可女孩兒卻沒理他，只是徑直從他身旁擦過向外看了一圈兒，确定沒有其他人看見這一幕才折回來拎起地上那具形似兔子的屍體，轉向阮九用命令的語氣說道：“跟我過來。”

阮九很喪氣地聽命照辦了。

一路上阮九一直在心裏開啓着彈幕吐槽模式，心說自己這運氣怎麽就能這麽背呢，又是遇見人渣室友又是挨處分的，好不容易看上個漂亮姑娘吧，搭讪失敗也就算了，對方怎麽……怎麽就能兇得跟個夜叉一樣呢。

于是他更加洩氣了，看上去活像一只癟掉的氣球。

女孩兒帶着他走出好長一段路，長到阮九都開始尋思這是不是都快給他帶到校外去了，于是心裏愈發覺得陰森起來，索性停住腳步大喊道：“喂喂喂，你這是要帶我去哪兒啊？我不就前幾天嘴欠問你要微信號麽，你至于麽，就這麽懷恨在心？得，今天這事兒我就當沒看見，以後我再不騷擾你了還不成，你……你一個女孩子家家的，大晚上的淨帶我往黑燈瞎火的地方拐，究竟存……存的什麽打算啊？”

聽到這句話女孩兒回過了頭來，也沒說話，只是忽地迫近了阮九冷冷一笑——這樣近距離地看她，她深褐色的眼睛澄澈得就像是兩潭湖水一樣，似乎看一眼便能攝了人的心魄去。

簡直是太不争氣，阮九再一次看呆了。

“你剛剛說的，可是真的？”她忽然開口了，聲音居然還挺好聽。

先前怎麽都沒注意到呢。

“嗯……嗯。”阮九咽了咽口水應道，卻又忽地似是想起了什麽，“你問的是哪一句啊？”

“今天看見的事兒，你不會和任何人說。”

“哦～”阮九把那個尾音上揚得意味深長的，連眉毛都跟着往上擡了一擡。

他感覺到，這是一個反制的好機會。

“行啊。”他抱起胳膊，嘴角便随之纏上了一抹壞笑來，“只不過，你也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剛剛和她對視的那一瞬，阮九憑借直覺抓獲了一個很重要的信息——這女孩兒雖然看着兇狠，但眼下絕不至有動手殺人的意思。

“什麽條件？”她果真如阮九意料的那般發問了。

阮九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說：“告訴我你的名字，還有——你的微信號。”

女孩兒愣了一會兒，随即哈哈大笑起來：“你可真夠壞的。”

阮九笑着回應道：“承讓承讓。”

于是她接過了他遞來的手機，在上面嗒嗒嗒敲了幾下，便把手機遞還給他了。

屏幕上，備注已經被修改為“伏溪”二字。

“伏……溪……”阮九喃喃自語道，目光停留在那個走動漫風格的頭像上——那是一個在啃着冰淇淋的小女孩兒，臉上的神色似是對什麽都不挂心，“好名字……好名字……”

“你也在我們學校上學嗎，剛剛那個詭異的東西是什麽啊？”阮九按下了屏幕上的Home鍵，卻并沒有等到回應。

他帶着些疑惑擡起頭來，這才發覺那個喚作伏溪的女孩兒不知何時早已是沒了蹤影。

不管怎樣，微信號可算是問來了，這拿到了微信號，阮九便克制不住地覺着心裏癢癢，男生的心思又不似女生那般細致，再加上他骨子裏天生就一股混混氣質，于是騷擾伏溪便成了他每日必修的功課。

“在嗎？”

“在幹嗎呢？”

“你是不是也是這個學校的學生啊？”

“對了你還沒回答我呢，那天那個詭異的東西是啥啊？”

“喂，我說，你就不能回我一句？”

這些話，成了他與伏溪的聊天界面每天都會循環數度的語句。

只不過，對方從來沒有回應過。

這實在是讓阮九有些惱怒。

阮九家境殷實，算得上是個小富二代，自打上了大學可以換掉高中那套土得掉渣的校服之後，他穿的從來都是當季的潮牌，像理發店這種地方更是半月必去一次，洗剪燙吹無所不用——但所幸他的品味還算不錯，即便如此也并沒有把自己弄成個殺馬特的模樣，如果你在校園裏偶遇了他，也不過會把他看成是個眉眼幹淨、穿着時尚的小帥哥而已，并不會覺得哪兒奢侈得誇張。

但是他的這種帥氣，又與那些校草之流有着本質的不同。

他帥得安靜，即便偶爾也會穿着叮當作響的破洞牛仔褲招搖過市，可若非存心注意，并不會感覺到這兒竟有個紮眼的存在；他帥得叛逆，家裏嚴厲的管教在他身上烙下了濃濃的書卷氣息，可他散漫又熱愛自由的天性使得那能紮傷人的刺兒就從這種文雅的氣質中冒出尖兒來，因而他臉上的表情常年冷漠如冰，望着遠處出神的時候就好像一幅靜止的畫像；他還帥得邪氣，心情好的時候便會賊賊地瞅着你笑，薄薄的嘴唇輕抿，仿佛會在你不留神的時候一下搶走你就要放入口中的棒冰……

有着棱角分明的面孔，宛若墨筆勾勒而成的濃黑眉毛，細長含情的雙眼，再加上那玩世不恭的少爺氣質——這樣獨特的阮九，身邊從來就不缺暗戀他的女生，而因此對他懷恨在心的男生也不在少數。

所以，阮九對于自己的外表向來是很有自信的。

但是，這算起來，可是他第三次栽在伏溪手上了。

而他的惱怒，随着等待的深入是愈發地濃重起來了。

擦，老子什麽樣的女人沒見過，但是敢這樣待我的，可真特麽是頭一個啊！

他咬着牙點開伏溪的朋友圈——裏面什麽也沒有。

她的頭像仍是如舊，畫上的小女孩兒目光很深，其中的愁郁濃到近乎覆舟。

也沒有個性簽名。

這感覺就好像——這個世界與她無關，她也并不想費心去牽挂這個世界。

阮九把屏幕摁滅，眼前閃過一些模糊的片段，就好像即将浮出水面的那些記憶深處的面龐，但他決意今晚不再去想。

第二天阮九醒得很早，翻翻日程表發現還有一門考試已是近在眼前，他估摸着以自己這副德性怕是不會在家心甘情願地溫書的，于是拾掇拾掇東西便出了門，盤算着一會兒去學校的圖書館轉轉，沒準還能沾染一下學霸的光輝好讓考神附體呢——這麽一想，他又克制不住地開始暗自偷笑起來。

就在他松松垮垮地踏入五樓的學習空間的時候，卻忽然感覺到像是有一支箭瞬間穿心而過——他看見一個綁着細長馬尾的女生正背對着他站在正前方，看樣子是正打算把手上的書放回原位。

阮九心裏一動，挪動幾步想讓視角翻轉，卻在看清對方面孔的那一瞬穩穩地吃了一驚——靠，這不就是伏溪麽！

于是他快速挪了幾步就滑到了伏溪身邊，擡起手來把胳膊支在書架上，沖着她一展眉笑道：“嘿。”

陽光正好，姿勢也帥，笑容像是春風一樣明媚，想來必定是能把眼前的佳人穩穩拿下——阮九在心裏暗自得意地想道。

可伏溪卻像是沒看見他似的，面不改色地把書推回原位就掉頭離開了，那麽幹脆利落，看樣子心裏是連一點兒波瀾也沒起。

阮九忿忿攥緊拳頭，在心裏咬牙切齒：“這個家夥……”

“你好，同學……”

但還未等他把心裏那個咒罵的大坑填滿，一聲膽怯的呼喚卻引得他低頭去瞧了。

“能……能不能加個微信？”

是個留着清爽短發的萌妹子，這會兒她正紅着臉把手機推到阮九跟前，看樣子已是羞得不知該說什麽才好了。

阮九擡頭看向遠處——幾個看着和眼前這萌妹子年齡相仿的小女生正圍在一起叽叽喳喳，臉上的表情滿是期待。

懂了。

若是擱在平日，阮九對于這種搭讪向來是不愛搭理，可今天的情況實在是讓他的心頭之恨難消，于是他溫柔地從妹子手中拿過手機，爽快地就把驗證給通過了，臨走時還有意無意地把手往萌妹子的肩上搭了一搭。

似乎都能隐隐聽到不遠處那群偷窺小分隊的尖叫了。

而且，意料之中地，能感覺到身旁這位幾近停止的呼吸。

哼，看看，哥的魅力，這不還是在的嘛。

他在心裏這樣悶聲想道，總算是撿回了幾分自信。

也許對于被追捧慣了——特別是被異性追捧慣了的人來說，被拒絕實在稱得上是一種神奇的感受，尤其是在對方還是心儀對象的情況下。

自尊心受挫的感覺，就好像在心上劃下了一個深深的缺口，一直鑿呀鑿呀，直鑿到像是一個峽谷那樣長那麽深——可裏面盛放的，卻只是難以言喻的寂寞感覺和深深的空虛而已。

總而言之，阮九就是覺得這場戰鬥，他不可能也不應該落敗。

和對方的交集越深，這種不甘心的情緒就愈為濃重。

而對于阮九這樣被異性追捧習慣了又生得一副帥氣外表的人來說，這種情緒自然是加倍的。

所以，當他再一次在食堂偶遇伏溪的時候，便自然無法阻止自己向着她再度靠近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