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第⑤④章

當初，在柏城還很年輕的時候，因着對音樂的熱愛開了這間酒吧，起初的經營并不順利，甚至一度瀕臨倒閉的境地，但出于對夢想的執着和心中燃燒着的那把火焰，柏城硬是咬牙堅持了下來——最困難的時候，他甚至日以繼夜去任何需要歌手的地方演唱來貼補酒吧的經營所需。

他的功底很好，所以只要他願意，沒有人會拒絕他。

就這樣，最艱難的時期終于在他的死撐硬扛下挨過去了，萬影酒吧的名號也漸漸打響，逐漸在這個繁華的城市立穩了腳跟。

萬影酒吧與尋常的酒吧不同，它并不止在晚上營業，而它經營的目的也不僅僅是供客人消遣飲酒——萬影酒吧的客人，大多是對音樂有着近乎癡迷的心态的人，他們來這裏消費音樂、欣賞情懷，享受着看那有潛力的歌手在自己眼前一步一步成為炙手可熱的明星的過程。

就好像賭博一樣。

沒錯，剝去層層面紗，萬影酒吧最真實的功用其實就是挖掘有潛力的新人，再把他們推向市場，變成閃閃發光的明星，為音樂的市場注入真正的清流。

沒有潛規則，沒有肮髒的交易，一切憑實力說話。

酒吧裏的那一方舞臺，并不僅僅是舞臺，更是夢想的角鬥場，只有擁有足夠實力的歌手才能停駐其上，綻放耀眼的星光。

柏城之前捧紅過幾個明星。

他不知道以後會怎麽樣，也不知道自己手中的這灣池塘能清多久，但只要這池子在他柏城手中一天，他便會讓它一直清下去，明亮下去，讓所有人都感受到真正富有魅力的歌手和音樂是什麽樣的。

他要給所有熱愛音樂的人們一個信念——那便是有人在堅持做幹淨的東西，還有人在為了夢想而不求回報地奮鬥着，即使暫時得不到任何現實的好處，即使到處都是污濁的沼澤，即使有人因出賣肉體和靈魂捷足先登，賺得盆滿缽滿，可他這裏仍舊保持着這樣一灣小小的清泉，靜候有緣人，靜渡幹淨的星。

只要實力夠格，需要的只是時間。

烏雲不會永遠遮蔽藍天。

任何信仰的淪喪都只是暫時的——只不過是因為那顆足夠閃亮的星還未升到足夠讓人們瞻仰的高度罷了。

因為，任何足夠讓人起敬的實力，都需要時間來沉澱。

杜雲莎很欽佩柏城，感覺在他的庇護下，她就像在一個幹淨的池沼裏面升華自己的靈魂，錘煉自己的技藝，于是她一直全心全意地配合着他的要求，練習得十分刻苦，可是她的精力終究有限，經過很長一段時間的高強度練習之後，她慢慢感覺到了疲憊，甚至偶爾出現走神、精力不集中的情況，她好想休息，好想好好地睡上一覺，可是她不敢說也不能說，只是就這樣咬着牙默默堅持着——當年的柏城比她辛苦多了，可他都堅持下來了，她又有什麽資格可抱怨呢？

再說，能在這樣清澈的池塘裏幹幹淨淨地出道，守護自己的初心和夢想，和一群真正熱愛音樂的人們一起為音樂的寶庫增光添彩，這樣的機遇尋常人擠破了腦袋也得不到，她還有什麽理由不懷着幸福的心情而為之好好奮鬥呢？

這天，杜雲莎拖着疲憊的身軀從酒吧下班回家，看天上的星星卧在漆黑的夜幕裏，心裏忽然就湧上一種想哭的感覺。

努力得越深，才發覺身邊的高手越多。

萬影酒吧裏的歌手并不止她一個——盡管她最被看好。

以前，她總覺得自己是最閃亮的那一顆星，可當她真正闖入銀河的時候，才發覺自己原來那麽渺小。

盡管柏城給了她不少鼓勵，也有一如既往地支持着她的觀衆，可她總是覺得自己其實并沒有他們想象得那麽優秀。

她開始害怕被旁人超越。

她開始擔憂，自己會達不到那些喜歡她的人對于她熱烈的期許。

城市的夜好冷，一想到回家等待她的又會是那空蕩蕩冷清清的大房子，她竟一時有些不願回去了。

可不回家，她又能去哪兒呢？

站在門前，杜雲莎懶懶地把鑰匙插入門鎖一轉，卻就在這一瞬感覺到身旁的樹影忽地動了一下。

她還沒來得及思考這是怎麽一回事，卻忽然感覺自己被人從身後緊緊抱住，跟着，她的耳邊傳來了那個熟悉的，讓她一聽到就禁不住要流淚的心愛的嗓音：“姐姐……我回來了。我好想你……你想我嗎？”

溫熱的氣息在脖頸間躍動着，她感覺自己全身都似失了力氣般軟下去，幾乎要站不住了。

可是她轉過身，看見了那雙如湖水一樣澄澈的眼睛，淚水不由得奪眶而出。

她緊緊擁住她心愛的戀人，拼命地捶打着他的背，聲音裏漸漸漫上哭腔：“你！我還以為，你也和以前那些薄情寡義的家夥一樣，一分離……就急着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呢！”

“怎麽會呢，姐姐……”南浦也将她擁得緊緊，就好像擔心不這麽做她下一秒便會從他的懷中消失一樣，“我答應了姐姐會回來，就一定會回來。姐姐，你不可以不要我……你是我生命裏第一個女人，我希望……也是最後一個……”

杜雲莎狠狠箍住他，哭得連妝都快花了。

“南浦……”

“怎麽了，姐姐？”

“說你愛我。”

“姐姐，‘我愛你’是不能多說的。”

“怎麽了？”

“說多了，可能……會不靈的。”

“我不管。我想聽。”

“那，我……愛你。”

“再說一遍。”

“我愛你！……”

“答應我，你永遠都不會離開我。”

“嗯……我……不會離開你的。”

杜雲莎笑了，帶着眼淚。

她多麽傻啊。

可她就是愛聽這些。

哪怕……她有可能會因此遍體鱗傷、萬劫不複。

卻也依舊愛聽。

她不知道以後他們會怎麽樣，可是戀愛中的情話是多麽動聽啊——“我想你”、“我愛你”、“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這些話從自己深深戀慕的人口中說出來，就好像包了糖衣的毒-藥一樣令人着迷，使得她只想聽南浦多說一點，再多說一點，好把她那因工作而漸漸幹涸的心田，再度用清澈甘甜的泉水灌溉。

接到曹喻的時候，衛言的消息也正好進來了，他說自己就在之前那家餐廳等他們，位置已經占好，他們直接過來就成。

這可真是衛言辦事情最靠譜的一次——阮九在心裏這麽暗暗想着，便喜滋滋地帶着曹喻就往餐廳的方向去了。

到了三人在餐廳聚頭的時候，阮九才猛然意識到眼前這二位可都是腼腆的人，于是趕緊牽線搭橋把二人相互一介紹，又把大致的情況再度陳述了一遍，桌上的空氣才漸漸地熱絡起來。

“來，未來的大作家，”阮九一把攏了衛言的肩以示親昵，好讓他把全部的注意力都聚焦過來，“給我們的小夥伴指點下迷津呗。”

衛言一時沒開口，看樣子卻像是陷入了沉思。

阮九也深知好主意催不來的道理，于是沖對面坐着的曹喻笑了一笑，又轉頭對衛言說：“我跟你說啊，你知道那天我為什麽要打電話給我女朋友麽？因為我想讓她帶路——有她幫忙，你在那個世界想去哪裏，便能去哪裏。可我女朋友有一點不好——那就是你經常會找不見她這人兒。

“本來我那天正沮喪呢，沒想到這曹喻的電話就進來了——他也是在那個世界呆過的，你要是能和他搞好關系，以後想去那邊便是随時都可以的了，懂麽？”

“別說得那麽功利嘛！”衛言煞有介事地把阮九的手從肩上拿下來，“只是這事情實在讓我感觸良多，你也得讓人家好好想想這到底該怎麽處理嘛……”

“好好好，你想你想。”

說是這麽說，可阮九身上早就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啧啧，還人家，你咋不說‘本姑娘’啊……”他在心裏暗暗想着，又因着一陣發冷使勁搓了搓胳膊。

而曹喻呢，就一直這麽腼腆地笑着，沒怎麽說話。

“好！”

可忽地，衛言猛地一拍桌子，別說把阮九和曹喻吓得不輕，就是鄰桌的人也帶着一臉驚愕把目光向着這邊投來。

“噓，噓，你幹啥呢爺爺，這一驚一乍的，咱現在可是在餐廳啊，不是在自個兒家，你忽然弄出這麽大動靜幹啥？”阮九壓着聲音說道，同時不忘向着左右兩桌以及附近看向他們的人連連擺手賠笑，示意這邊并沒有什麽大事兒，請各位就行行好把目光收回去吧。

但衛言看上去卻是一派熱血沸騰的模樣，連語氣都變得有些慷慨激昂起來——他對着曹喻說道：“我來教你認字兒，輔導你的文化課，咱好好考大學吧，有文憑想要什麽樣的工作不成？”

“可我不是讀書的料……”曹喻說，聲音一時低了。

但衛言的态度依舊熱情：“知識改變命運。你只有懂得多了，才能為自己發聲，才能讓更多的人理解你們這個群體。其實有時候也無所謂什麽真相，什麽正義邪惡，什麽倫理道德，主要……還是得看話筒把握在誰的手裏。

“你能認字兒，會說話，能夠表達自己，那才具有把握話語權的基本資格。

“而只有當你把話筒拿穩的時候，你才能告訴某些狹隘的人他們為什麽是錯的，而這，才是改變你們現狀的根本方法，懂麽？

“不能總是想着逃避——難道你就想這麽一輩子躲下去，一輩子過着這種受人戳脊梁骨的日子麽？”

曹喻搖頭。

衛言又問：“你想改變別人對你的看法麽？”

“想……”

“想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麽？”

“想。”

“想不再隐于黑夜，出來見陽光麽？”

“想！”

曹喻幾乎快哭了。

“那就好好努力。”衛言拍了拍曹喻的肩，看上去語重心長的，“所有的改變都需要一個過程。所有的變革都需要先鋒當陣。假如面對不公不義之事，所有人都畏縮不前，索性放棄抗争，那大家便永遠沒有機會推動社會走向文明，推動人類走向進步了。正義也就永遠沒有實現的可能。哪怕自身的力量再弱小，也不能放棄燃燒的希望啊。”

曹喻沉默了許久，終是像下了很大決心般說道：“你說得有道理。可是……我該怎麽做呢？”

作者有話要說： P.S. Hi~我又帶着稿子準時按點地來了～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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