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她嫁給公爺了,輪不到別人……

孟星飏出了西暖閣,一眼看到趴在桌子上淺眠的傅挽挽。

夏日的午後,蟬鳴不斷,大門敞着,外頭的熱風朝屋裏連綿湧過來。

傅挽挽的額頭上冒出了細細的汗珠。

因着太熱,她睡得不踏實,凝脂般的臉頰微微發紅,兩道柳葉眉輕輕蹙着,鼻子裏還發出悶悶哼氣的聲音。

孟星飏看着看着,忽然伸手捏住了她吹彈可破的臉蛋。

他的指腹在她的臉上滑過,輕輕點過她的薄唇。

就在這時候,傅挽挽忽然張了嘴,咬住了他的指尖。

孟星飏微微挑眉。

從前他一直不懂,為什麽有的男人會因為美色失了智、迷了心,做出驚世駭俗喪心病狂之事。

但現在,看着眼前傅挽挽嘴唇微微嘟起,輕輕咬着手指的模樣,他好像有一點明白了。

漂亮的女人,的确可以蠱惑人心。當然,不包括他。

傅挽挽正在做夢。

她夢見她在柴房裏,崔婆子大發善心給他們送了肉包子,她勸姨娘吃,可是姨娘死活不肯吃,不吃就不吃,她自己吃,她拿起肉包子猛啃了一口。

嘶——

傅挽挽聽到有人倒吸一口涼氣的聲音,懵懵懂懂地睜開眼,發現驚雲面色不善地站在自己跟前。

“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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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雲朝她看去,見她杏眼睜了一半,香腮微微帶赤,不覺心神一蕩。

這副模樣,難怪早上見着她睡相的尋靈念叨了大半天。

“擦擦你的口水。”

傅挽挽趕緊拿袖子遮臉。

跟之前那些輕蔑不一樣,現在驚雲的眼神惡狠狠的,傅挽挽真搞不明白,是他占着書房,她不得已才趴在這裏睡的。

“我會把書房的東西搬到東暖閣。”他說完,徑直進了東暖閣。

這可是喜事。

傅挽挽大喜過望,跑回西邊書房,看見攬月已經在收拾書籍簿冊了。

想是驚雲年紀大些,攬月和尋靈都聽他的。

這樣一想,傅挽挽決定以後跟驚雲說話還是得小心些,得罪了他沒有好果子吃。

看着攬月把書房漸漸搬空,傅挽挽開始盤算怎麽布置屋子,花瓶得多擺幾個,簾子也得多挂幾幅,聽濤軒的人都是滿屋亂竄的,可不能太敞亮了。

她頓時有了幹勁,叫尋靈開了庫房。

她是孤身來到聽濤軒的,身無長物,別的不說,身上衣裳都是含玉姑姑給的。

這回皇帝賜的東西,雖都是好東西,可日常能用的不多,绫羅綢緞做成衣裳也還需要時間。

傅挽挽拿了想要的擺件、裝飾,又撿了幾樣釵環、幾幅緞子。如今不必塗脂抹粉,但總要梳頭洗臉。

至于茶具和文房四寶,她也留了一套。

既然他們把書房騰出來了,那她得擺上自己的東西,省得他們還想過來用書房。

尋靈一直陪着,傅挽挽要什麽她就拿什麽。傅挽挽對她的印象好了些。小丫頭說話不中聽,做事還是挺能幹的。

床上的帳子換成了大紅銷金撒花的,窗戶的墨漆竹簾換成了金絲藤紅漆的,至于書房門口,她特意挂上珠簾——這是為了防備着院裏其他人。有了這珠簾,只要他們一進書房,暖閣裏的傅挽挽就能聽到響動了。

布置完屋裏,傅挽挽推開西暖閣的窗戶,幾點山石、幾株芭蕉,雅致得很。等過些時日,叫人送些鳥兒雀兒過來,就不冷清了。

大功告成,她往榻上一躺,本來想睡,卻一直想午後做的那個夢了。

旁人都以為姨娘是官婢出身,形容下賤,可她知道不是這樣的。

為了活命,傅挽挽可以吃馊饅頭吃剩菜,但是姨娘不會吃。

算起來,她離開柴房已經過了九個時辰了,這九個時辰裏,姨娘可能滴水未進、滴米不沾。

她不能再等,必須去柴房看看。

院裏靜悄悄的,傅挽挽爬起身,悄悄往窗外看去,沒看到人影。

她果斷拿帕子包上幾塊桂花糕,藏在身上,然後出了暖閣。

走到正廳,悄悄往東暖閣那邊望一眼,隔着屏風看到尋靈似乎正在榻上幫夫君舒展筋骨。

聽濤軒前後各有一道門。

一道是通往侯府後花園的內門,另一道則是在廂房旁邊外門,打開之後通往侯府側邊的小巷子。

她故作閑逛,院子裏轉了一圈,不見攬月和驚雲的蹤影。

他們倆神出鬼沒的,傅挽挽最擔心的就是他們了。

她的心噗噗狂跳,雖然沒看到他們,或許這就是她逃出院子的絕佳機會。

人有三急,或許一塊兒如廁了呢?

傅挽挽再沒有半分猶豫,拉下內院門的門闩,飛也似地往外頭跑去。

攬月站在東暖閣的窗戶前,看着傅挽挽飛奔而出,忍不住道:“就這麽放夫人跑出去,柴房失火的事不就瞞不住了?”

尋靈給榻上的聽風活動着筋骨,眼睛朝旁邊瞟了一下。

孟星飏坐在桌邊看着書,沒有說話。

“姨太太只叫咱們別去說,是夫人自己要出去打聽,”尋靈看看坐在書桌前的孟星飏,又道,“那是她親娘,哪天告訴她,她都受不住。外頭的人告訴她,總比咱們告訴她強一些,省得在聽濤軒哭哭啼啼的。”

攬月有些擔心,“早上瞧着侯府那些人對夫人不太友善,指不準怎麽欺負夫人呢!”

“那是她姨娘作惡了,謀害侯夫人罪證确鑿,人家能有什麽好臉色。”

尋靈說得句句在理,但攬月還是道:“那些事也不是夫人做的。就算夫人作惡,她嫁給爺了,就輪不到別人欺負定國公府的人。”

這話一出,孟星飏擡眼看了攬月一下。

攬月不知道自己哪裏說得不對,望向尋靈以求解惑。

尋靈鼓起腮幫子,皺眉想了想:“她要真把自己當定國公府的人,就不會跑出去,既跑出去了,也挨不着咱們去管。”

孟星飏忽然站了起來。

……

傅挽挽一口氣沖出了聽濤軒。

聽濤軒和雜院雖然都在後宅,但兩邊方位不同,一個在東一個在西。且侯府花園并不是開闊平坦的,裏頭既有奇石假山,又有曲水流觞,走起來彎彎繞繞、起起伏伏,如若身在山野之中。

因跑得太快,待停下來的時候,她的五髒六腑似翻江倒海了一般難受。

她扶着把手在游廊坐下,稍稍歇口氣。

雖然累,但聽濤軒沒有追出來,傅挽挽心裏還是歡喜的。

她摸了摸懷裏的桂花糕,心情輕松起來。

姨娘最喜歡吃桂花糕了,等下去到雜院,崔婆子定會阻攔,到那時她擺足公府夫人的架子,應當能唬住崔婆子。

當然了,硬的不行還可以來軟的,剛才從屋裏出來的時候,傅挽挽在首飾盒裏順了個只金珠鳳頭耳環,塞給崔婆子,不信她不心動。

想到這裏,她忽然覺得嫁對了人。

聖意的确有逼迫之意,可現在想想,她要嫁的人是孟星飏啊。傅挽挽有自知之明,他若是不出事,傅挽挽是絕對的高攀,沒有分毫希望嫁進定國公府做主母。

她現在就去雜院,告訴姨娘自己在聽濤軒呆得很好。

傅挽挽吹着微風,把一切都設想得差不多了,方才站起身,正要美滋滋地往柴房去,迎面對上了一張笑嘻嘻的臉。

“二姑娘,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啊。”

是陳之德!

傅挽挽沒想到,居然在這裏被陳之德撞到了。

想到之前在柴房裏發生的事,傅挽挽只覺得一陣惡心。

現在畢竟在侯府花園,院子裏婢女衆多,料陳之德不敢為所欲為。

“滾開。”

“二姑娘……”

“我現在是定國公夫人,還敢放肆?!”

定國公三個字一出,陳之德的臉色微微一變。

然而他眯起眼睛,盯着傅挽挽的胸脯、腰身,嬉笑道:“明明還是個雛兒,還口口聲聲說着夫人。或許,讓小生幫幫你,嘗嘗做夫人是什麽滋味兒。”

說着,他竟朝傅挽挽伸了手。

傅挽挽沒想到陳之德居然就敢在侯府花園裏對她動手。

“來人,快來人!”傅挽挽大喊起來。

可她聽得見鳥鳴和蟬鳴,卻聽不到任何回應。這園子裏平常許多園丁婢女的,此刻怎麽會沒有人呢?

陳之德笑得越發猖獗。

“夫人別喊了,等你嘗到真男人的滋味,往後怕是要日日跑出來找了。”

說着,他那只惡心的大手就要去扣傅挽挽的手腕。

傅挽挽大驚失色,她身邊沒有任何防身器物,逃!她只能逃!

“來人!快來人!”傅挽挽拔腿就逃,大聲呼救。

她一跑,陳之德自然不會放過,她剛跑沒幾步,手腕就被他狠狠扣住。

她拼命掙紮着向前,可陳之德手勁兒太大,她不但沒有前進分毫,反而被往後拽。

就在此時,身後拽着自己的那股勁兒忽然消失了。

傅挽挽一個踉跄向前撲去。

還好她反應及時,往旁邊一倒,抱住了游廊的柱子。

身後是歇斯底裏的慘叫,傅挽挽的手掌拍在柱子上,拍得生疼……

怎麽回事,陳之德松開了自己嗎?

不對,他那只惡心的手明明還緊緊扣在自己的手腕上,沉甸甸的,有些難受。

慘叫聲……好像是陳之德發出的?

傅挽挽莫名有些害怕,她不敢動,也不敢看。

然而她不得不看。

一低頭,她就看到了陳之德抓住自己的那只手。

那是一只又黑又大的手,扣在自己皓白的手腕上顯得格外惡心。

然而現在,那只手只是一只手。

一只從臂骨齊齊截斷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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