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一更】有話就說,別動……

傅衛衛今日過來無非是因為被孟星飏要挾。

來之前,她已經想過了,不管傅挽挽說什麽,她都左耳朵進右耳朵出,聽完就走。

然而聽到傅挽挽這聲甜軟笑語,看着她笑吟吟地從座屏後頭走過來,傅衛衛還是不免意動。

“坐下點菜吧。”

傅衛衛別過眸光,刻意不去看她。

傅挽挽自然察覺到她的疏離,要是往常她也會使小性子不理她,可是今日她是為了爹爹來找傅衛衛幫忙的,可不能轉身就走。

于是她依舊笑着坐下,叫小二過來點菜。

她是常客,不必等小二報菜名,便問:“今兒有什麽魚?”

淮揚菜講究“趕季”,春有刀鲚,夏有鮰鲥,秋有蟹鴨,冬有野蔬,現下正是吃魚的時令,但京城不比江南地區水系豐富,吃魚得碰運氣,所以有此問問。

小二道:“回夫人話,今兒早正好有一尾大鲢魚送進來。”

傅挽挽颔首:“這魚我要了,該怎麽做廚子知道的,再要一個清炖的蟹粉獅子頭、大煮幹絲、豆腐羹。”

想了想,傅挽挽又道:“今兒能做三套鴨嗎?”

“能。”

“來一份。”

“得嘞。”小二麻利地為她們砌了茶,便往退下往廚房去了。

“姐姐應該吃得慣淮揚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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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衛衛點頭。

她的外祖父于老将軍在侯夫人過世後便傷心過度,向朝廷告老還鄉,帶着全家搬去了江南,所以傅衛衛也在江南住過幾年,自然吃得慣淮揚菜。

傅挽挽在心裏暗暗為自己打氣,見傅衛衛始終不看自己一眼,便拉了椅子往傅衛衛身邊挪動以示親近。

傅衛衛自是察覺她的動作,轉過臉蹙眉看她一眼。

“姐姐,這龍井茶怎麽樣?他們這裏的茉莉茶也不錯,你要嘗嘗嗎?”傅挽挽今日是豁出去了,別說傅衛衛只是蹙眉看她,便是她直言讓她坐遠些,她也不會在乎的。

她給爹爹添了那麽多麻煩,總要為爹爹做些事情的。

“不用了,我還有事要辦,你要說什麽,撿要緊的現在說。”

“你……不吃飯了嗎?”她點了那麽多菜。

“嗯。”傅衛衛答得毫不猶豫。

傅挽挽委屈道:“可是,今日是你叫我出來吃飯的,菜都沒上呢,你就要走?”

“不是你有事要說嗎?現在沒上菜,你先說吧。”

傅衛衛這樣堅決,她只好道:“我聽說、聽說弟弟回京了。”

“所以呢?你想見他?”

“不是,”若說傅挽挽跟傅衛衛小時候還一塊兒親近的玩耍過,傅挽挽跟傅昭幾乎從沒有見過。

她想見,傅昭必然不見。

傅衛衛淡淡道:“你若是想讓他見爹,我只能告訴你,辦不到。”

“為什麽?你不是也願意見爹嗎?只是見一見,就算見面吵架也不打緊的。”吵架興許還能吵出些感情呢。

“他不願意。”

傅昭雖是弟弟,只比傅挽挽小一個月,侯夫人出事後不久,他就被于家人帶走了。

傅衛衛的記憶裏,尚有跟爹爹在一起的天倫之樂,所以後來爹爹要接她回家過年,她應下了。

但對傅昭而言,爹這個字更多只是一個符號,一個承載着痛苦的符號。

傅挽挽知道傅衛衛不是在說氣話,想了想,決定将所有的事情和盤托出。

或許傅衛衛能幫忙想想法子。

若傅昭不要世子之位,這平寧侯府就要落到二房手裏了。

想想二叔二嬸的态度,她才不要。

“姐姐,我今日來找你,的确是為了爹。爹他打算辭官了。”

傅衛衛不為所動。

見她不接茬,傅挽挽只好繼續往下說:“你知道,爹爹為何要把二叔、三叔他們攆走嗎?”

“不就是為了給葉真儀洩憤嗎?”

“不全是這樣的。”傅挽挽道,“爹爹這次是想給弟弟請立世子之位。”

“阿昭不在乎什麽世子之位……”

“姐姐,你聽我說完。”傅挽挽一臉誠摯,傅衛衛終究心軟,讓她繼續說下去,“爹爹知道弟弟不想見他,也不想回侯府。但弟弟是侯府的嫡子,這侯府和世子之位本來就是他的。所以,爹爹想好了,等我搬去了定國公府,爹爹就搬出去住,給弟弟留一座清清靜靜的侯府。”

傅衛衛一直在聽她說話,然而她臉上并沒有半分動容。

“你要說的就這些?”

傅挽挽點頭,又補充道:“到時候弟弟接了侯府,你搬到彩音苑,你們姐弟二人在侯府,這總算是你們的家了吧?”

正在這時候,小二推門進來,将菜肴一道接一道的擺上。

“他不會要的,他甚至連這個姓氏都不想要了。”

傅昭對侯府、對爹竟然厭惡到這個地步了嗎?

傅挽挽有些難過。

“這些話我會轉告阿昭,至于他是否接受,我說了不算。”說着傅衛衛站起身。

傅挽挽忙道:“姐姐,菜都上了,陪我吃過飯再走吧。”

“我還有有事。”丢下這句話,傅衛衛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包廂。

桌上的菜道道色香味俱全,光是那鲢魚就做了一魚三吃,魚骨熬湯、魚頭清蒸、魚片清炒,再加上大煮幹絲、蟹粉獅子頭等菜,滿滿地擺了一大桌。

原想着傅衛衛沒有來過菡萏樓,想讓她嘗嘗這裏所有的招牌。

這下倒好,她一個人哪裏吃得了這麽多。

她拿起筷子,舀了一碗魚湯,喝着真鮮呢,可喝了一口就放下了碗。

如果傅衛衛嘗到了,一定也會覺得好吃的。她記得,小時候傅衛衛跟她一樣,都吃不慣口味太重的菜。

面對着一桌佳肴,獨食甚是無趣。

正猶豫着要不要叫小二把菜包好送去侯府跟爹爹一塊兒吃,有一個人影從屏風後頭閃了出來。

“怎麽吃得唉聲嘆氣的?”

“你怎麽來了?”昨夜驚雲偷偷溜進她的閨房,抱着她睡了一整夜,因着氣惱,今日出門特意沒有帶他,只帶了馭香,誰知他又來了。

孟星飏道:“你出門身邊連個高手都沒有,我不放心。”

“你這是不請自來。”傅挽挽正說着,他竟坐下了,拿起筷子吃了起來,“誰讓你吃的?”

“這麽多菜,你吃得完?”

“我帶回來跟爹一塊兒吃。”

孟星飏道:“帶回去菜都冷了,不好吃。”

這倒是實話,菜就是要趁熱吃才好吃。

傅挽挽看他吃得津津有味的樣子,心裏其實是喜歡的。

“你喜歡吃淮揚菜嗎?”傅挽挽問。

“嗯,喜歡。”

傅挽挽笑了起來:“還以為你一直在北疆,會吃不慣這些呢?”

“如果在北疆,吃這些精細食物,費工夫也不頂餓,在京城嘛,自然還是這些更可口了。”

傅挽挽似懂非懂地點頭,也拿着筷子吃起來。

孟星飏吃飯比她快,很快就着蟹粉獅子頭吃了兩碗,便放下筷子來。

“怎麽樣,今日跟你姐姐說得如何?”

傅挽挽也放下筷子,嘆了口氣:“不如何,她說我的話她會轉告弟弟,但是聽她那意思,她是篤定弟弟不會接受爹爹好意。所以,她未必會說。”

“該做的你都做了,他們若是不願意回侯府,那就不必勉強。”孟星飏懶洋洋道。

“如果你是弟弟,你會接受世子之位嗎?”

“會啊,為什麽不接受?這本來就是我的東西。”

傅挽挽道:“弟弟性子清高吧。”傅衛衛也是這樣的個性,

“哼,假清高。”

“你別那麽說,弟弟自幼失去親娘,這種痛苦你……”說到這裏,傅挽挽突然意識到驚雲說過他是個孤兒,只好抿唇不語。

孟星飏卻不放過她,追問道:“我怎麽了?”

“沒什麽,我的意思是……”傅挽挽發覺自己怎麽說都不對,想了想,索性直白道,“我知道你自幼沒了父母,但是像阿昭這般,父親尚在,卻宛若不在,日日都沉浸在傷心和痛苦之中,自然不能輕易放下。”

“是嗎?”孟星飏的眸光飄向遠處。

“我說錯話了?”傅挽挽問。

孟星飏淡淡道:“沒有。”

分明就是生氣了,傅挽挽心裏後悔起來,她怎麽去跟他說父母身世的事呢?

做孤兒的當然是要比傅昭他們這樣的痛苦百倍。

更何況,傅衛衛和傅昭還有舅舅一家的疼愛,衣食無憂,他卻是自由飄零給人家當侍衛,就這樣居然還練成了一身好武藝。

“不管從前如何,屬于我的東西,我不會不要。不屬于我的東西,只要我喜歡,我也要去拿。”

這麽霸道,蠻不講理。

傅挽挽看着他,忽然想道:“驚雲,你的武功跟我爹的武功比起來如何?”

孟星飏收回思緒,看着傅挽挽淡淡一笑:“你說呢?”

他笑得這樣自信,傅挽挽自然不滿:“我才不信呢?你能贏過我爹?”

“挽挽。”

孟星飏伸手想去捏她的臉蛋,卻被傅挽挽晃了一下躲開。

“有話就說,別動手動腳的。”

孟星飏的手懸在半空,眸光冷冷地盯向傅挽挽,傅挽挽才不怕他呢,昂首看着他:“不說我就走了。”

昨夜的事,她還惱着呢,他居然還像沒事的人一樣,又想動手動腳。

這包廂裏現在只有他們倆,若是她不罵他,腳指頭都想得到他接下來要做什麽。

她跟公爺還沒退親呢,就這麽跟他跑出來摟摟抱抱,她還活不活了。

“既然你提到我的身世,挽挽,要不我們來談談你的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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