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時雲兩家的親事就是走個過場,當着雙方母父跟冰人的面交換一下生辰八字。
成親的日期時家找人專門翻過老黃歷,對方說時清的生肖跟明年的屬相相沖,不适合成親。
如果娶正夫的話,要麽今年要麽後年。
後年的話時間間隔太久變數太大,兩家的意思是不如今年把事情辦了。
如今三月,初春時節,最遲到年底辦婚事,這期間還有很長時間可以籌備。
“太久了,”時清怕自己等不及,提議說,“要不月底吧。”
“月底?!”李氏驚詫的看她。
時清剛才就進來了,說院子裏的花一般般,沒有牡丹,還掃興的看見一株狗尾巴草,沒意思就回來了。
雲主君怔怔的想:他租借的都是名品,怎麽可能讓狗尾巴草這種低賤的東西混進來?
李氏伸手拉着時清的手腕,用僅能兩人聽見的音量低聲詢問,“你跟爹爹老實交代,你這麽急着成親到底為什麽?”
不是他多想,實在是時清太着急結婚,像是掩飾什麽。
李氏從小在民風還算開放的小縣城長大,那邊不少男子跟女人随便找個柴火堆就能私定終身,等男子有了身孕,女人才急着把他娶回家,免得月份大了顯懷被人看出來說閑話。
可婚事操辦的太急,根本不用看男子肚子很多人就猜到是為什麽。
要麽是家裏有人重病時日無多趕着沖喜,要麽是男方有了。
李氏雖然心底不喜老爺子,但看他的身體也算硬朗,沒有半分時日無多的跡象。
那麽只能是——
雲執有了!
李氏被自己的猜測吓一跳,伸手連連輕輕拍打時清的手臂,“你這孩子,怎麽那麽急啊。”
這都什麽時候的事情?怪不得她堅持要娶雲執,原來是這個原因。
時清一臉茫然。
她當然急了,她再不着急一點,牡丹萬一繡不完怎麽辦?
等雲執燒給她嗎?
然後她穿着豔壓冥府?
整點陽間的事情行不行。
時清被李氏莫名其妙地瞪了一眼。
她爹是怎麽了?
李氏轉身在時鞠耳邊私語,把自己的猜測簡短的說了一遍。
時鞠擡眸看時清,随後用眼神安撫李氏。時清有沒有做那樣出格的事情,時鞠比李氏清楚。
“這是你們兩人的婚事,你自己說了也不能作數,不如問問雲執的意見?”時鞠跟雲母說,“若是兩個孩子都同意,我們做大人的也不好有異議對吧?”
“時大人說的對,”雲主君攬過話茬,“當母父的肯定都是以孩子為主。”
他可不願意雲執跟時家訂親後還住在雲府,到時候自己可不得拿對時家的态度天天供着他,還不如早嫁出去早了事。
況且這婚期是時家定的,傳出去外人只會說時家急着娶雲執是因為看重,而不是他這個做主君的容不下庶子。時雲兩家身份懸殊擺在明面上呢,他哪裏反抗得了。
“月底啊……”雲執臉都被時清看見了,這次進來就沒戴面紗。
李氏視線止不住的往他平坦緊實的小腹上看,袖子遮掩下的兩只手絞在一起。
幾個月了啊?
真是委屈這孩子了,這麽大的事情還替時清瞞着。
“雖然趕了點,但執兒你放心,該有的咱們時家定然不會比旁人少半分,甚至給你的只會更多。”李氏目露心疼愧疚,就當是彌補了吧。
雲主君眼睛微亮,側眸給雲執使眼色,嘴上卻說着,“咱們也不是那等迂腐人家,雖然你母親跟我都舍不得你這麽早的嫁出去,但只要你同意我們就依着你。”
看看,多開明多疼愛孩子的一對母父啊。
雲執看向時清,“怎麽月底,月中不行嗎?”
“……”
這還有一個比時清更急的。
雲執頂着一屋子人的視線兩眼茫然。
他說錯什麽了嗎?
時清娶他是為了繡花,他嫁給時清是為了聘禮,兩人各懷目的,就走個流程而已,月中就可以。
“那就月中,”李氏扯着僵硬的嘴角點頭,“既然執兒都說了月中,咱們就挑月中的好日子辦事情。”
李氏心裏肯定:至少兩個月了,到月底可能會顯懷。
這個月的十八號就是個黃道吉日,适合嫁娶。
日子定下來,接下來兩家要忙的事情就多了。
成親不像想的那麽簡單,各種繁文禮節走下來,這剩餘的十多天裏,兩家大人恐怕要忙的腳不沾地。
從雲府離開的時候,李氏沒忍住拉着雲執的雙手說,“好孩子,委屈你了,這事都怪時清不懂事,不然婚事不至于操辦的這麽急。”
他指的是月下小草堆。
雲執理解岔了,他當李氏說的是急着成親呢,“這事不怪時清。”
雲執一臉誠懇,“是我先主動的。”
他在花園裏主動問的,要是不問清楚,時清不娶了,他上哪兒弄盤纏行走江湖。
李氏被雲執驚的抽了口涼氣,半響兒不知道說什麽。
啊這……
竟然是雲執主動的。
回到時府,只剩下李氏跟時鞠的時候,李氏沒忍住說,“定然是我猜測的那樣,時清跟雲執已經……”
他不好意思說,就用兩根食指對了對。
時鞠有點想笑,忍住了,“不是你想的那樣。”
她還沒來得及解釋就被李氏怼回來,“你們女人都這樣,你以前跟我成親前不也偷偷拉過我手嗎,清兒是你的女兒,肯定跟你有學有樣。”
時鞠不好說話了,她擡手抵唇輕咳,“我、我去書房處理公務,清兒的親事……”
“我請了冰人操辦,你就放心吧。”有錢都能鬼推磨,更何況辦一場婚事。
老爺子跟張氏不是覺得他不行嗎?那自己就行給他們看。
時鞠出去,下了臺階站在院子裏擡頭朝時清的庭院方向眺望,單手背在身後才輕輕皺起眉頭。
時清到底想做什麽。
時清什麽也不想做,能茍一天賺一天。
蜜合忙着給她選衣服,“小主子過兩日參加春日宴,定要穿的最好看,把那什麽淑比下去。”
“不用。”時清擺手。
蜜合當她大氣,不屑于跟常淑比試,滿肚子馬屁還沒開始拍,就聽時清吐出瓜子皮繼續說,“不用挑含蓄低調的顏色,咱要穿就穿最高調張揚的那身。”
老娘要豔壓所有人!
“……”
李氏進來的時候正好聽見這話,“清兒要出門?”
時清本來癱在軟榻上嗑瓜子,聽見聲音立馬坐起來,“爹。”
“我讓人來給你量婚服尺寸,”李氏示意身後的裁縫上前,自己坐在軟榻上問她剛才的話題,“去玩嗎?”
時清以前從來不出門,自從大病一場後連書院都不去,念書都是府裏請先生上門教。
如今難得見她願意出去還挺感慨,“你這個年紀,就應該多出去走走看看,總待在府裏算怎麽回事。”
時清張開雙臂,順勢點頭,“對,所以我過兩天去參加春日宴。”
春季草長莺飛的季節,京中少女少男們相聚出城游玩,都快成不成文的傳統了。時間一長,就成了春日宴。
“帶上雲執一起,”李氏說,“京中男子那麽多,你把雲執放在府裏自己出去游玩,他多無趣,你帶着他一起,路上仔細照顧,萬萬不可再毛手毛腳的。”
毛手毛腳?她?
時清搖頭,沒有那方面的欲望。
時清其實是想自己去的,奈何春日宴那天出門前李氏還特意叮囑她帶上雲執,這才馬車一拐去了雲府接上他。
雲主君格外好說話,直接将人放出來。左右兩人的婚事就在十八號,滿京城都知道,現在一同出門倒也不怕閑話。
雲主君眸光閃爍,在雲執出門前特意叮囑他換身好衣服,“這種場合沈家的公子肯定也在。”
他意味不明。
雲執跟沈郁出現在同一場合,免不得會被人拿來比較。雲主君私心裏肯定希望雲執贏。
沈公子才氣驚豔,他家雲執氣質灑脫清爽,不見得會輸。
想到這裏,雲主君才正兒八經的打量雲執。平時都沒怎麽把心思放在他身上,如今一看竟覺得像是變了個人,都快不認識了。
“你這病了一場,像是想開不少事情。”雲主君笑,“果然經歷過大的波折,人總會變的。”
比如雲執,比如時清。
雲執不知道他雲裏霧裏說什麽,反倒是他身後的鴉青吓出一身冷汗。
雲執撩起淡青色春袍衣擺,腳尖踩着矮凳,彎腰低頭鑽進馬車裏。
這幾日天氣回暖,若是坐哪兒不動穿着冬袍還好,像這樣出門游玩穿冬袍就有些熱了。
時清掀起眼皮睨他,語氣嫌棄,“你怎麽這麽磨蹭。”
她磕着瓜子都等半天了。
雲執大大咧咧的坐在她小幾的另一邊,“雲挽攔着我不讓我走,他想要跟我一起去,結果被他爹關屋裏了。”
時清輕嗤,“他想要的東西多着呢。”
雲主君多精明,這種場合所有人的重點肯定都在她雲執跟常淑沈郁的身上,哪裏會注意到雲挽,他今天出門只能淪為雲執的對比。
雲主君怎麽可能讓自己的嫡子去襯托庶子,哪怕把他關起來也不能放出去,奈何雲挽不懂。
時清撩起眼皮看伸手抓她盤裏瓜子的雲執。
啧,這個傻子明顯也沒懂,光知道看熱鬧了。
“讓你吃了嗎?”時清輕拍雲執手背,将前兩次他打自己的還回去,“不自覺。”
雲執笑着躲開,也不生氣,縮在時清伸手夠不着的地方故意啪嗒啪嗒的磕瓜子,“你怎麽這麽小氣。”
“謝謝誇獎。”時清把瓜子盤抱在懷裏。
春日宴舉辦的地方在郊外,那邊有處大大的庭院,聽說是皇家專門撥出來給年輕人游玩的。
出城通過城門後,時清撩起車簾往後看,迎着陽光眯眼打量那堵厚厚高高的城牆。
雲執跟着往外看,“你看什麽?”
“看結局。”
時清收手落下簾子,興致勃勃的問雲執,“你帶針線了嗎?要不給我露一手呗。”
“……”雲執眼神瞬間不自然起來,不跟時清對視,絞盡腦汁編理由,“誰出門帶針線啊,路上繡花容易手抖。”
“就你事情多。”時清把瓜子盤遞過去,兩人坐在裏面啪嗒啪嗒磕了一路。
雲執心虛不說話,時清懶得開口,默契的各吃各的。
蜜合跟鴉青坐在外面聽,還以為車廂裏養了兩只磕瓜子的觀賞鼠呢。
大概半個時辰左右,終于到了地方。
可能是巧了,時清的馬車跟常淑和沈郁的馬車從三個不同的方向同時到達門口。
三輛車一起停下來,而那進去的圓門就只能容納一輛馬車通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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