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23.除了你萬敵不侵

夜幕降臨，男生寝室中，當祁龍淵和林玖分別埋頭在游戲中狠狠拼殺時，廉影的電腦屏幕上也是游戲，只不過此時他屏幕上的畫面卻是靜止的，甚至連鼠标也沒動一下，就那樣靜靜地望着。

一刻鐘前，他也奮不顧身地在這個游戲中厮殺，認準了那個叫做乄龍禦、皓天へ的明教男子，毫不留情地甩着自己人物的技能，直到那個號的新主人義憤填膺地一氣之下下線，于是，他的世界安靜了。

那是一種遺世獨立的蒼涼與孤寂。

就好比武俠小說中的絕世高手，當這個江湖再也找不到能夠匹敵的對手時，那是一種怎樣的孤獨啊，曾經的對手，就算找到他，打死他，殺了他，他也不會再回來，就好比此時的穆天。

而他廉影，就像是一個糖果被搶走的孩子，只不過，就算再大鬧下去，也回不到當初。

物是人非。

只是電腦屏幕上還停留着未曾關閉的QQ對話框，是安陽陽的。反複默念着上面的文字，他的心裏五味陳雜。

“師傅大人威武！在抓乄龍禦、皓天へ麽？帶上我呀，我要去看~”

“師傅大人，吃飯睡覺打穆天，嗯，不錯滴生活，哈哈~”

“對了師傅，那天我在食堂裏看見穆天真人了，他換女朋友了，說是家裏給介紹的師大的女生，他忘了小霞了，嗚.......”

“師傅哎，男人是不是都一個樣見異思遷呀？”

“師傅師傅，游戲不要玩太久了呀，當心太累了，穆天留着慢慢抓。”

“只要師傅開心，想抓誰就抓誰，如果不開心，就當不認識他，再也不要理他。”

慢慢看着聊天記錄，以及自己的回複，廉影輕輕嘆息，為什麽要抓穆天呢？明明已經知道不再是那個人，為什麽安陽陽不問他呢？不問他為何要将恩怨糾纏至斯？

安陽陽雖然沒有問他，卻已經回答了他：只要開心，想抓誰就抓誰，如果不開心，就當做不認識。

這，是最好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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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目的很明确，只要師傅開心，那麽一切事都是有意義的。

男人之間的恩怨起因很簡單，一是因為女人，二是覺得對方不講義氣。廉影和穆天之間，既是因為女人，也覺得對方不講義氣。因為小霞，因為一個網絡上的女子，使得現實裏的哥們鬧翻，也只有這個年紀的男人才會做出如此荒唐的事。不過，誰沒年輕過？誰又沒荒唐過呢？

男人之間的恩怨處理結果也很簡單，一是成為陌路，二是成為敵人。很顯然，穆天選擇成為陌路，但失敗了，因為廉影選擇了成為敵人。因為放不下，所以成為了敵人。就好比一件沒有做完的事情，怎麽看也看不透結局，又好像一個沒有畫完的圓，無論怎樣也回不到起點。

另一面女生寝室的電腦前，安陽陽同樣靜坐凝思，電腦屏幕上也同樣是不曾關閉的聊天窗口。

師傅該是很難過很孤單的吧。

自從得知廉影的身體狀況以來，她一有時間就查閱醫學資料，知道心髒有問題的人不能像很多正常人一樣生活，尤其是對于男孩子，不能劇烈運動，不能過度勞累，不能情緒激動......

師傅從小就很少有玩伴吧......

她不用問也猜測得到，身體不好，家庭又複雜得幾乎從來不會提起的廉影曾經過着怎樣孤單的日子，或許直到上了大學，才結交了這麽幾個推心置腹的好哥們，那麽，他當然絕不會輕易放手哪怕一個。

想到此，她輕輕地在聊天窗口敲下一行字：“師傅，以後我陪你玩，好不好？”

連她自己也承認，她精分，她在網絡上一個樣，現實中一個樣，她可以成為大雅之堂的端莊淑女，她也可以成為動口動手的暴力丫頭，在姑娘們需要閨蜜時，她可以成為推心置腹的密友，在兄弟們需要哥們時，她可以連自己也不記得自己是個姑娘。

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我呢？有時候她也會想。出身書香門第有着良好家教的她從小到大幾乎都沒有什麽權利來自己選擇，選擇一個滿意的自己，選擇一種向往的生活。

久而久之，就不再知道什麽時候該為自己想想了，所剩的只有心底那一種難以磨滅的不安分與不屈服。

廉影盯着電腦屏幕上那最後出現的一行字，良久，心裏湧現着一股暖流。那句話，蘊含了太多的深意。雖然她代替不了別人，她代替不了穆天，但是，她就是她自己，他同樣需要她。

正思索間，忽然一陣手機鈴聲響起，依然是《天龍八部》這個游戲的主題曲，只不過已不是《半城煙沙》，而是《宿敵》.

“待絕筆墨痕幹，宿敵已來犯。......是劫是緣随我心，除了你萬敵不侵。”

當廉影下意識地抓起手機時，盯着手機屏幕的目光卻定住了。屏幕上來電顯示的名字赫然寫着“穆天”兩個字。這個人的電話，已經很久沒在他的手機上響起了，以至于他都忘了自己手機上還有他的電話。

帶着一絲錯綜複雜的情緒按下接通鍵，廉影并不說話，他無論打電話還是接電話，都有一個習慣，就是自己不先說話，而是等着對方先說，這一次也不例外。

“喂，我是穆天！”電話一接通，對方就毫不含糊地說話，像是十分了解他這個習慣一般。只是，他為何還要自報家門一番呢？是不信廉影手機裏還保留着他的電話號碼了麽？

廉影依舊不說話，只是默默地聽着對方說，穆天果然也不客氣，上來便道：“你TM有完沒完！我號都賣了你還想咋的，要不是買號那人是我老鄉，我才不管你們游戲裏怎麽殺呢。”

“我殺都殺了，你想怎麽着？”廉影只是淡淡地回複着，不帶一點語氣，“那個號跟你再沒一點關系。”只有他自己知道，在說這句話時心中泛着的一絲凄涼。

“你TM有病是不是？我玩那號的時候你愛怎麽殺哥奉陪，現在號不是我的了，懂不？！”穆天也很急，他當初急着把號賣出去就是為了還上大學這四年來欠同學的錢，現在號賣出去了，錢也還完了，那買號的小兄弟非要退號不可，原因是這號招惹的仇人太厲害。穆天很頭疼，這讓他上哪弄錢去退給人家。

廉影腦子飛快地轉了一下，冷笑道：“你要是有話見面說，電話裏墨跡的不是爺們。”

“見你？老子有那時間寧可陪對象逛街買衣服去！”穆天毫不客氣。相熟的男生都知道，穆天最怕的事就是陪女生逛街買衣服。

廉影的手指暗暗用力捏了捏電話，道：“那你逛你的街，我玩我的游戲，井水不犯河水，怎麽樣？”

“你TM又想打架是不？！”穆天急了，要是一個逛街一個接着游戲裏我行我素，那他這個電話不就白打了麽。

“打架怎麽着？你怕的話那就游戲裏解決。”廉影繼續挑釁，同時起身，走出寝室門，他不想讓祁龍淵和林玖聽到自己又要和穆天打架。

穆天徹底無語了，游戲裏解決個毛線啊，他都沒有號了，于是想了想，道：“行，周六下午，人工湖假山旁邊，怕的是孫子，不許帶幫手！”他也清楚，有些事情，真的需要徹底做個了結了。快意恩仇，本就是男人所向往的。

“說定了。”廉影答應着，轉過頭來，卻看見自己寝室的門口，探出頭來張望的祁龍淵和林玖，他們還是知道了，不過好在不知道約定的時間。

其實說是打架，也頂多是見個面互相罵兩句出出氣，順便用正常的語言解決一下矛盾，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又怎麽會像個高中生一樣說動手就動手呢。

周五的晚上，看着時間快要熄燈，面對祁龍淵和林玖的疑問，廉影随便敷衍了幾句便爬到床上縮進被子裏，祁龍淵徹底無語了，跟林玖相互遞了個眼色，然後拿起手機走出寝室。

女生寝室，當安陽陽也随着熄燈時刻的來臨而準時鑽進被窩時，卻聽見自己的手機意外地響起來，她知道這個時間幾乎不會有人給自己打電話，于是狐疑着拿起手機，看到屏幕上來電顯示的名字是：祁龍淵。

她更詫異了，雖然與祁龍淵和林玖互相留了電話號碼，但他們幾乎從未給自己打過電話，于是滿心疑惑地按下接通鍵，果然對面傳來祁龍淵的聲音。

“陽陽，睡了沒？”

“還沒，龍淵哥？有事嗎？”安陽陽躺進被窩裏接電話。

對面的祁龍淵好像故意壓低聲音道：“陽陽，那個……你師傅好像又要跟穆天那小子見面，不知道能惹出啥事來，我們不讓他去他不聽，你快想想辦法，打個電話勸勸他。”

“嗯？見穆天？什麽時候？”安陽陽原本襲來的一絲睡意現在完全消失了。

祁龍淵道：“好像是明天下午在人工湖那，具體什麽時間我也不知道，那混蛋不告訴我。”

“嗯……好，龍淵哥你放心吧，我給師傅打電話。”安陽陽想着，明天是星期六，下午正好沒事，就算有事也當成沒事了。

與祁龍淵互道晚安後，她便立刻撥打廉影的電話，一邊想着，按師傅的作息習慣，這個時間應該還不會睡，甚至十分清醒。

廉影雖然還沒睡，卻早已在床上躺着，不知為何從這學期一開學回來，他就覺得有點累，不止是身體，還有心累。快要畢業了，很多事情需要處理，不僅是學業，還有一些未能了解的恩怨，以及一些沒有結果的情感。

該了斷的，總要有一個了斷。

雖然已熄了燈，但他還是看見祁龍淵出門去打電話了，對面床的林玖也在不動聲色地擺弄着手機，而當祁龍淵回來關上門後不久，自己的手機鈴聲便想起，來電顯示是安陽陽。

不用問他也知道祁龍淵剛才幹什麽去了，更知道為何安陽陽會在此時給自己打電話。

“是劫是緣随我心，除了你萬敵不侵……”許嵩的歌聲從手機裏想起，在這茫茫暗夜中非但不顯突兀，反而帶着一種蒼涼。

“影，你手機響。”半首歌唱完，見廉影遲遲不接電話，躺在對面床的林玖還故意提醒了一句。

廉影默默捏着手機，然後按下靜音鍵，他知道安陽陽要說什麽，他只是不想接電話而已。他決定了要做的事，沒有任何人能夠阻攔。心情有些糾結地将靜音了屏幕卻依然亮着的手機放在枕邊，然後閉上眼睛，心中倒是有些想念那個小徒弟的聲音。

“靠！不接我電話！”安陽陽一連打了好幾遍失敗後不由得皺眉，小聲嘟囔着。師傅大人是睡了麽？應該不能呀。她不由得皺眉放下了手機，反正明天她是打定主意要蹚這趟渾水了，誰也別想阻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