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52.無間道

抱過祁龍淵的筆記本電腦，廉影看到,屏幕上正是《天龍八部》這個游戲,站在正中央的男號乄龍禦、臨淵へ正扛着霸氣凜然的大刀，威風八面。

看到他的右下方信息欄閃動,廉影随意點開信息面板,只見彈出的頁面上只有兩個字：“在麽？”顯示的時間是10分鐘之前發過來的，那時候祁龍淵已經和林玖出門跟随主治醫師他們走了。

原本廉影沒打算替他回複消息,卻不由得一眼瞟見發信人的位置赫然寫着[為情贖罪]。只有互相加為好友才能發信息，他們兩個,什麽時候加了好友？

“我去做水果汁給你喝。”安陽陽看着他現在有電腦來分散注意力,自己也可以暫時離開一下了,便來到對面的桌前擺弄水果榨汁器去了。

廉影擡頭看了一眼安陽陽的背影,确定她的位置看不到電腦屏幕,于是才用祁龍淵的號打了兩個字，“在了。”

很快，對方的回複傳來，“嗯嗯，他怎麽樣了？”

“誰？”廉影疑惑，為了确保對方不會認出自己不是本人來，于是他決定盡量少說話，因為言多必失。

“你說誰，廉影啊。”[為情贖罪]回複信息一向速度。

廉影……他知道自己的名字，不是穆天還能是誰。廉影心裏冷笑着，他知道，祁龍淵他們也已知道了[為情贖罪]的身份，只是瞞着他自己一個人而已。

他不知道穆天對自己的情況了解多少，于是字斟句酌的打了一行字，“還是那樣子。”

“什麽時候能出院？”[為情贖罪]問。

“一時半會大概出不了院。”廉影默默地回複着信息，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出院，心髒病的進程只會越來越糟糕，不會好轉的，這一點他清楚得很。

這次倒是隔了一會，[為情贖罪]才道：“唉，對了，我是穆天的事除了廉影以外，也別讓安陽陽知道，那小妞不會撒謊，我怕到最後廉影遲早得知道，再受刺激。”

廉影打字的手頓了頓，心裏又開始難受了，他們都知道，他們都是好心，所以合起夥來瞞着他，倒像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錯，拆散了穆天和安陽陽，想到此，讓他有種難以言喻的複雜心情。

半晌沒有回複信息，他實在是有些累了，原本這半躺半坐的姿勢就堅持不了多長時間，再抱着電腦打字，真的是有些撐不住了。果然，另一邊[為情贖罪]的消息又已發來，“人呢？聽見沒？我話可說到這啦，別不當回事！”

廉影想打字，手剛開始按鍵盤，心髒處卻突然傳來一陣疼痛，讓他不由得皺眉，緩了好一會才歇過口氣來，正好安陽陽也已端着碗走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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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為情贖罪]的消息又一次發來，似乎察覺出什麽，“哪去啦？龍淵？你是龍淵不？啥時候變這麽墨跡了？！”

祁龍淵回複消息速度快，做事幹淨利落是一向出了名的。

廉影心念一閃，學着林玖的語氣快速地打了一句話，然後便迅速地關了聊天面板。

那句話是：“其實我是小玖，剛吃東西呢，啊哈哈哈哈哈~~”

果然，[為情贖罪]那邊發來一連串省略號，再沒回音了。而安陽陽也已端着榨好的果汁來到他身邊。

“來，一會再玩，”安陽陽舀了一匙果汁，喂到他嘴邊。

廉影輕輕嘆了口氣，閉上眼，順從地喝下她喂的果汁。表面上一切都看起來很好，可為什麽總是覺得心裏有一道坎，就是過不去呢。

半晌，祁龍淵和林玖看着醫護人員送走了廉清遠，他們心裏卻一點也沒有覺得輕松，“你明天得回去了吧？後天又是周一了。”祁龍淵道。

“唉，是啊，再不回去老板得殺了我。”林玖郁郁道，“你啥時候回天津？”

“我也得回去，不過周末還能來，哈哈！”祁龍淵大笑。

“你們就氣我吧……”林玖無奈了，同時想起剛才在隔壁的診療室內，醫生的一番話，不由得心中也開始七上八下。

“他房間隔缺損的情況比較嚴重，介入術起不到很好的效果，建議直接做開胸手術。并且現在已呈現心力衰竭的跡象，同時心功能也在逐步下降，我們邀請了十餘位專家，均建議立刻手術，越快越好，只不過，目前肺動脈高壓的情況一直有上升趨勢，而血小板減少現象也比較嚴重，醫院暫時不敢貿然手術，希望能在短時間內緩解到一個可以手術的水平，我們已請了國內外最權威的心外科醫生主刀手術。”

醫生說的一大堆專業術語他們不太懂，然而從中得出的結論就是情況比較複雜棘手，這使得祁龍淵和林玖心裏始終壓抑。

等他們回到病房，廉影已喝了果汁，打完了針，床也被安陽陽調到了放平的位置，此時，他正側躺着若無其事地擺弄着家裏司機送來的那款超大觸屏的手機。

“哇塞，這手機真帥，老子幹脆辭職不幹了，給你家當保姆去吧，比我現在掙得多多了，啊哈哈，怎麽樣？”林玖一上來就大笑道。

廉影笑笑，将手機遞給他玩。其實，他挺喜歡自己之前的那款諾基亞手機，只是如今起不來，連按鍵都覺得無力，既然有人給換，那就換了吧，反正他生活水平的好壞，有時候就是廉清遠随口一句話的事。

然而，有些時候，他寧願自己住在那8平米不到的出租屋內，自力更生，也不願意憑着父親随口一句話而當他的廉家大少爺。

深圳，炎熱的夏季讓每一個人的內心都多了些許煩擾，即使是夜幕降臨的夏日微風，也帶不來一絲清涼之意，人們行色匆匆，各自奔走忙碌着，誰也不會多看誰一眼。

穆天一個人走在下班的路上，一邊喝着手裏的冰鎮可樂，一邊随手拿了幾張畫報紙扇風，心中不由得暗嘆，這南方的夏天，真讓人心浮氣躁。

正郁悶中，口袋裏的手機鈴聲忽然響起，他随手掏出手機，來電顯示是家裏的號碼。近一個月來，父母總是三天兩頭地給他打電話，都是為了同樣的事，使得他更加心煩意亂了。

然而，面對娘親大人，穆天還是讓自己的語氣盡量顯得歡快些。

“喂，媽，我剛下班。”

“唔……我知道你和老爸都想我了，嘿嘿。”

“我也想一年多回兩次家，多陪陪你們。”

“媽，回北方的事我考慮着呢，現在還沒想好去哪個城市，咱家那小地方我找不着工作。”

“我知道，等我挑個北方大城市，就好好紮根，将來穩定了，把你和老爸都接來，對你兒子的能力，還是應該有信心的，哈。”

近來，他的父母總是打電話來，希望他能夠回北方工作，至少一年可以多回家幾次。不養兒不知父母恩，父母對兒女的牽腸挂肚只有身臨其境的人才能夠理解。穆天也考慮過回北方，只是東北老家的小城鎮着實不是他的向往，盡管那裏有着想念他的父母和家裏早已給介紹好的女友。

父母在不遠游、好男兒志在四方。這兩句話，他心裏矛盾了很久。

剛放下娘親大人的電話，又看見手機上來了一條短信，點開一看，是曾經同在一所城市上學，如今已畢業回到老家的女友雲紗。只見信息上只有一句話：

“小天，異地戀太辛苦了，我們分手吧。”

擦，穆天捏緊了手機，有種想把它給摔了的欲望，當然如果這不是自己的手機的話……然而終究還是恢複理智，他回想自己在深圳工作這一年來，與這個女友處得分分合合半死不活，似乎多日不聯系，也不會思念，甚至還不如自己那個游戲裏的娘子。

游戲裏的娘子……想到此，穆天又開始心煩了。

算了，分手就分手吧，就算自己真的回去，也不會在家鄉那個小鎮與她厮守一輩子。

盡管他承認自己寂寞，寂寞得忍不住要以搶兄弟的女人為代價，在游戲裏找個媳婦，然而，與女人相比，他需要的更多是海闊天空的夢想。

如今，只有他自己知道，除了空有一身抱負以外，他穆天什麽都沒有，沒有兄弟，沒有女人，更看不到未來。

嘆了口氣回到家中，他覺得天更熱了，随便沖了個涼水澡，便打開電腦，只有在面對電腦時，才能夠讓他把現實生活中的煩惱暫時抛到一邊。

當一如往常的登陸了游戲時，他驚異地發現一連幾天沒有上線過的“媳婦”[為愛封心]竟然上線了，于是立刻建了隊伍，将她組進隊裏。

“媳婦，這幾天去哪了？怎麽也不說一聲，我擔心死了。”打完這句話時，穆天狠狠地給了自己一巴掌，明知道不能再跟她有暧昧，卻仍是管不住自己，想想也不是真的多麽喜歡她，可那種從廉影手裏搶來的感覺就像是一種毒瘾，戒不掉。

“這兩天我在外地，到北京來了。”很快，[為愛封心]回複着。

果然，早聽祁龍淵說，安陽陽來北京看望廉影，雖然是早已知道的事，可從她口中聽到還是覺得心裏有些不是滋味，這種感覺，是吃醋麽？穆天苦笑着搖搖頭，他堅信自己不喜歡安陽陽的。

想了想，還是決定問道：“怎麽畢業就來北京了？要呆多久？是要在這工作了麽？”

這次隔了好一會，[為愛封心]才做出回應，“工作什麽的，暫時還沒考慮，不過大概也會待一陣子再走吧。”

穆天嘆了口氣，這一陣子，是多久呢？沉思了一會，終于還是打下了一行字：“呵呵，過段時間我大概也會去北京呢，到時候去找你。”

“你來北京幹啥？！！！”[為愛封心]顯然吃驚不小。

“我家裏人想讓我回北方工作，所以，暫時有在北京落腳的打算。”穆天如實回答。

坐在旅店呆呆地望着電腦的安陽陽震驚了，心中一萬個盼望他即使真的來了北京，也千萬別來找自己，跟網友見面什麽的，她還不想，況且，要是見了面可就真的躲不掉洗不清了。

原本，她晚上從廉影的醫院回到旅店，是無所事事下才開了電腦，現在倒是有點後悔了，不知為什麽，忽然不想與[為情贖罪]有任何關系了，可是，現在她卻什麽也做不了，只能機械地跟在他後面打怪撿包，這讓她頭一次意識到，習慣是多麽的可怕。

然而，還未等她多想之際，忽然好友欄的信息面板閃動，打開一看，只有幾個字：“丫頭，在？”再看發信人，赫然寫着乄龍禦、澄影へ。

天啊！他怎麽上線了！安陽陽心中頓時比[為情贖罪]要來北京還要驚悚，他現在的情況怎麽能又讓他玩電腦呢！

于是她連忙回複，“你怎麽上來了？不是該睡了麽？快休息去。”

“呵，還不困。”廉影打的字很簡練，他委實沒有太多精力打字。只是看到祁龍淵和林玖就快離開北京了，心中不免有幾分落寞，都說生病的人是最容易脆弱孤單的，确實不假，至少廉影覺得此時身邊的人哪怕離開一個，都會變得冷清很多。

于是這一晚，看到祁龍淵和林玖玩得正歡，他也非得不顧勸阻，說什麽也要跟他們玩上一會。只不過，還是習慣性地上線先去查看安陽陽和[為情贖罪]的狀态，結果顯示如下：

姓名：[為愛封心]

性別：女

門派：逍遙

心情：最近不常在

狀态：已組隊2人

位置：昆侖山

姓名：[為情贖罪]

性別：男

門派：明教

心情：媳婦，我想你了

狀态：已組隊2人

位置：昆侖山

顯然，兩個人組隊在一起，廉影毫不猶豫地直接申請進隊，是該主動出擊的時候了。

只是，那邊半晌毫無反應，過了好一陣，系統才顯示“隊長拒絕申請人加入隊伍”。

廉影心中暗暗冷笑，他知道，隊長是穆天。

“丫頭，讓我進隊。”快速地打了這幾個字，廉影覺得，今天是非進隊不可。他又開始和自己過不去了。

安陽陽無奈了，叫[為情贖罪]放廉影進隊只是一句話的事，可問題是，她不應該讓廉影玩游戲啊！于是只好回複，“你趕緊下線休息去，我上來看一眼也就下了。”

“是上來看他麽？”廉影立刻反應道。

安陽陽嘆了口氣，“我千裏迢迢跑到北京來看你，怎麽是看他呢，我求你了好不好，別再折騰自己了，趕緊關了電腦休息去，我也不玩了還不行麽。”

“急着讓我下線，還是怕我看到你跟他在一起吧？”廉影的打字速度又開始加快了。

“你到底在想什麽呢？”安陽陽想不通，為什麽白天見面的時候兩個人好好的，可一到晚上開了電腦就開始吵呢，果然網絡真不是個好東西。

“是他不讓我進組麽，叫他小心點自己的安全。”廉影依然固執。

安陽陽也有點着急了，一是覺得廉影的身體根本不适合玩游戲，二是她自己真的不想跟他組隊了，看着這個男子不再是自己師傅了，這種物是人非的感覺，真的很傷心。于是道：“不是他，是我不想讓你進組，我不想和你組隊了，白天不是已經說過了？”

“不想和我，想和他？他都給了你什麽？我也能。”廉影立刻回複道。

安陽陽道：“你是怎麽了，我不圖他什麽，也不圖你什麽，這就是個游戲，誰對我好我就跟誰玩，沒那麽複雜的。”

“我對你不好麽？”廉影的回複間隔只有幾秒鐘，給人一種錯覺，就像是身體正常的時候一樣。

“你對我再好也是師傅對徒弟的好，不是麽？”安陽陽回複。

“不是。”廉影簡單地打出兩個字。

“廉影，你別再對着電腦了，快去睡覺，明早我去看你，好不好？”安陽陽頭一次覺得，男人鬧起來怎麽這麽難哄呢。

“只是因為他能天天上網陪着你，我不能而已，誰能給你需要的，你就和誰在一起，你心裏誰都沒有，也沒有心。”廉影幾乎是用盡力氣打完這句話，他又開始難受了。

“你非要進組的話就跟他組吧，我要下線了。”安陽陽說完這句話後，便飛快地下線關了電腦，似乎，只有自己下線了，廉影才肯也下線去休息吧。只是此時，她呆呆地面對着漆黑一片的電腦屏幕，剛剛廉影的那句話依舊閃現在眼前，讓她不知不覺中又開始想流淚了。

她怔怔地坐着，不想睡，不想動，卻在心中默念：“是啊，我早就沒有心了，我把我的心都放在你身上了，可是你卻不好好對待自己，你對自己不好，就是對我不好，傷的是我的心。”

作者有話要說：很多基友菇涼表示這篇文要看悲劇，而偶堅持結局HE。話說，會不會被拍死，親們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