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末日狂想（十五）

地下城全面解禁後，來往人數比以往要多上幾倍，軍隊分身乏術，逐漸疏于管理，導致基地與地下城紛争不斷。

但這件事并沒有發酵太久，因為封鎖地下城之前，兩個地方就一直發生沖突，只要不損害基地和人類利益，久而久之，就沒人願意去管。

而地下城新上任的博士，通過大量招募地下城管理的崗位，借此穩定了秩序。

博士畢竟是基地派下來的，這種做法讓地下城不再是純粹的地下城，它安寧平和的與以往大相徑庭，卻好像又有什麽不為人知的秘密在暗處波濤洶湧，等候一個随時爆發的機會。

——

快餐店在白天很清冷，寸頭老板雖然看上去不好相處，卻是個随性的人，店裏只有幾個人吵吵鬧鬧，他仍然能心無旁骛的在櫃臺玩着手裏的手串。

那手串祁燃覺得似曾相識，大概還是在孟冉的書架上見過，但是時間有點遠了，她當時也就好奇看了眼，記得不太清楚。

聽見聲音，他手裏一頓，懶懶的擡起眼皮看向祁燃，很快又垂下眸子，問道：“想吃什麽看菜單，店裏沒有推薦，我不是主廚。”

很簡單的一句話，祁燃聽出了好幾層意思。

別問，不知道，我就是個普通人。

祁燃盯着菜單心思卻不在上面，片刻後，她緩緩擡頭，還沒出聲，老板騰的站起，把手串拍到桌上，以為祁燃還是想問，耷着眼皮不耐道：“聽不懂意思嗎？”

快餐店的氣氛驟然凝固，唯有的幾個人安靜片刻後開始交頭接耳，扭着頭往這看。

“……”祁燃指着菜單最上面，“特色蛋炒飯。”

老板讪讪的摸了下鼻子，抓起手串又坐下，沖後面喊了聲：“特色蛋炒飯，不放洋蔥不放辣，少放油。”

“你怎麽知道我不吃這些東西？”祁燃好奇的問。

孟冉應該沒有來地下城裏吃過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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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這些搞研究的，不都這樣？”老板嫌棄的說道，“口味重的不能碰，太油膩的也不能碰。”

“不是不能碰，實驗室每年有身體素質的檢查，不能超标。”祁燃解釋。

解釋的不完全正确。

實驗室雖然有定期免費為科研人員做身體檢查，但它本身沒有任何目的，是否接受檢查全憑個人意願。

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基地各處開始散播各種實驗人員負面的消息，影響很大，根本無法保證基地百姓安全。

于是實驗室施行一系列衛生安全措施，嚴格把控科研人員生活以及身體方面，謠言才止住。

但這種做法同時也算對外宣布了謠言的真實性。

即使現在實驗室改頭換面，名聲比起同基地直接管理的軍隊依舊要差很多。

“還在這幹嘛？”老板頭也不擡就趕人，“自己找地方等着。”

祁燃對他的态度并不在意，只是往旁邊挪了挪，避開了門外的光。

“您在地下城生活了多久？”祁燃聲音不大，卻足夠兩個人聽見。

話音一落，老板翹起了腿，身子往後仰靠緊椅子，阖上了眼假寐。

“……我能打人嗎？”祁燃咬牙問。

系統：“可以，但是你打不過。”

看老板鐵了心不會理她，祁燃幹耗着也沒意思，在心裏緩了口氣，壓下要炸開的脾氣，腳尖一轉正要離開，卻忽然想到什麽。

“普拉在我這留了樣東西，我需要你的幫助。”祁燃捏了捏手上的戒指。

既然普拉不在了，她戴着随時會爆炸的戒指很危險，得及時拿下來。

老板哼笑了聲，覺得莫名其妙：“你找錯人了吧，他跟我沒有任何關系，我不過是靠地下那條通道賺點過路費，可沒你想的那麽大本事。”

“你一個白白淨淨的小姑娘，老實在基地當你的實驗員不好嗎，非要跟那種人在一起冒險，”老板說到這停頓了下，仰起臉挑了下眉，目帶黠光，開始從上到下打量她，“你不怕我把你報到基地？最近酬金可漲了不少。”

“那你這地下通道的錢就別想賺了。”祁燃威脅道。

老板不屑一笑：“魚和熊掌不可兼得，這我是知道的，所以我這個人更愛吃熊掌。”

蛋炒飯做好了，廚師扯着嗓子喊了一聲，老板伸手從窗口端過來放到祁燃面前。

“你不敢。”

老板愣了下，才反應過來她還在想剛剛的事。

“我怎麽不敢？”老板抽了根牙簽叼在嘴裏，說話含糊不清。

大有要跟祁燃掰扯下去的趨勢。

祁燃：“因為林騁也。”

老板若有所思的眯起了眼，不多時笑出了聲：“吃你的飯吧，涼了就腥了。”

祁燃随便找了個位置坐下，看着蛋炒飯後知後覺的餓了，剛把筷子插進飯裏，卻又猛然反應過來，她剛剛說了什麽。

……她為什麽要提林騁也？

下意識的脫口而出讓她有些慌亂，這隐隐的說明了她潛意識裏認為林騁也是自己這邊的人，所以會不自覺的依靠，但實際上他們是對立的。

系統突然說道：“很正常。”

祁燃一愣，神色恢複清冷，反駁道：“不正常。”

系統耐心解釋：“很多宿主第一次進入世界沒有安全感時都會這樣……但是我原本以為你不會。”

“嗯？”祁燃聽完前半句走了神，說的後半句音量太小，她沒聽清。

系統：“沒什麽，每個世界你都會有選擇的去依靠一枚棋子，無論你站在與他們什麽樣的立場上。”

祁燃不知道想了些什麽，随口嗯了聲。

系統見她沒有想繼續說下去，便也不出聲了，再次試着去窺探祁燃的內心時，又一次吃了閉門羹。

明明幾秒前它還能感覺到。

祁燃吃飯慢條斯理，等吃完的時候店裏陸陸續續進了更多人，老板不緊不慢的點着餐一邊盤着手串。

祁燃只擡眼不到半秒，剛要收回視線就被他敏銳的捕捉到，漫不經心的掃過來，手上的動作卻一直沒停。

兩人的視線交彙一瞬，竟不約而同的移開。

店裏不再來人，祁燃放下筷子，發現面前的光線突然暗了下來，老板把手串套在手腕上，抱着胳膊站在桌前。

“把手伸出來。”

祁燃不明所以，但礙于他莫名其妙沉下去的臉，還是聽話的把兩只手放在桌上然後祁燃看他蹙着眉，一把撈過自己的手，将手指上的戒指薅了下去。

輕而易舉的讓她覺得自己先前為了摘掉戒指用的各種土方法都土到家了。

“沒規矩。”老板盯着手裏的戒指，沉聲嘀咕了句。

祁燃一頓：“你在說我？”

老板的目光在祁燃臉上盤旋了一陣，嗤笑道：“這東西你敢随便戴？之前沒來過地下城？”

祁燃搖頭，這不就是個普通的定位器嗎？

“這是普拉給我的。”

老板如有所思的眯起眼，似乎了然些什麽，随後，将戒指扔出門：“我不管你跟他有什麽交易，這東西在地下城可不是個好東西。”

說完，轉身就要走。

下意識的反應太急，直到老板勾起唇角揶揄一笑，祁燃才猛的把抓住他衣服的手收了回來，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

“那個戒指不會是你自己的吧？”老板笑着問。

祁燃：“不是我的，但是那個戒指，我想知道在地下城代表着什麽意思？”

老板安靜的看了她一會，然後下巴點了點門外，祁燃順着看過去——一個穿着暴露的女人依偎在臉上有道疤的男人懷裏，男人一臉兇相，不知道女人說了什麽竟讓他聽的直愣，最後在她的屁股上捏了把，兩人旁若無人的路過快餐店，步伐加快了些。

什麽都不用說，祁燃已經明白了，緩緩垂下了視線。

也不知道老板是故意的還是真不知道，賤兮兮的湊到祁燃身邊，特意彎下了腰，看似小聲的跟她解釋：“地下城戴上這種戒指的人，一般都意味着，晚上進她的房間不用敲門，只需要留下點相應的報酬……”

“我知道了！”祁燃反應過來，飛快往旁邊挪，耳廓漸漸變紅。

老板一頓，挺起身，正色道：“這就是不聽話的後果，以後沒事別往地下城跑，還跟着那小子。”

“所以普拉的死不是意外是嗎？”祁燃突然問道。

話題轉的太快，老板扶了下腰，裝傻道：“聽不明白。”

“你還裝？”祁燃有些急了，“戒指的事你都幫我了，你就不能幫到底嗎？”

“我憑什麽？”老板哼笑道，“你剛不是拿林騁也威脅我嗎？說白了，我雖然是個快餐店的老板，但是消息還是挺靈通的，基地的軍隊護着安全，就我這點罪犯不着把我扔進基地的監牢裏，反而他們還得感謝我，不過我更好奇，你跟林騁也什麽關系？就是随口一提還是覺得他真的能幫你？”

“我跟他沒關系，頂多算半個同事。”祁燃說道。

老板沉默片刻，不知怎的，在說完這句話，祁燃覺得他的表情變得不太對。

……

“你為什麽覺得普拉會是個好人？”老板翹着二郎腿，大馬金刀的坐着，即使是仰視，絲毫沒有任何不自在，他不解的看着祁燃，“基地對你們這些搞科研的不好嗎？怎麽一個兩個的都這麽叛逆？”

祁燃垂眸：“你不明白，我有必須這麽做的原因。”

老板挑了下眉：“你告不告訴我無所謂，但是讓我幫你，你得拿出點誠意來。”

祁燃還沒開口，老板又補充道：“跟地下城的人做交易就是這樣，丫頭，你得習慣。”

在祁燃的印象中，似乎從來沒人對她有過這種稱呼，但是他一出口，她便覺得很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