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梅雪跟着慧心到隔壁的伽藍寺,看楊毅的熱鬧。
慧心給她做導游,介紹伽藍寺。據慧心說,伽藍寺是婆羅山上占地最廣、僧侶最多的一座寺院。也是東煌大陸上歷史最悠久的一座寺院。具體歷史有多久呢?慧心說可以追溯到十幾萬年以前。
伽藍寺中光金身期佛修就有九個,梅雪想了一下,禦劍宗在北延號稱第一大宗門,可也才六位元嬰道君,可見這伽藍寺确是實力了得。慧心說,伽藍寺中有一件重寶,是十幾萬年前,伽藍寺建立之前,佛主賜下的。梅雪頓時大感興趣,忙問慧心那件重寶是什麽東西。
慧心道:“是一盞油燈。”
“啊?”梅雪詫異,油燈也能算重寶?
慧心用鄭重的語調說道:“十幾萬年前,此地曾出現過一個強大的魔物,當時兩百位位金身期佛修同時舍身成仁,才将它暫時封印住。”
梅雪心想十幾萬年前,修真界修仙資源還十分豐富,那時候高階修士要比如今多得多,飛升上界的修士也比如今多。那魔物幸好是出現在十幾萬年前,要是出現在當今,這整個修真界都得完蛋,如今修真界,所有的金身期佛修和元嬰修士加起來,還不到一百個。
慧心繼續道:“犧牲了兩百位金身期佛修,才将這個魔物暫時封印,如果找不到辦法将他永遠封印,那兩百位佛修就白白犧牲了。正在衆人為難的時候,佛主從天界賜下了一盞油燈。一位金身期佛修将此燈點燃,放在魔物的封印上方,從此将魔物鎮住,那位佛修随之又在此處建立伽藍寺,廣收僧徒,世代守護這個封印。”
梅雪點頭,又問道:“據你這麽說,那個魔物還活着了?”
慧心道:“魔物并非活物,它們不具有生命,由世間的貪、嗔、癡、恨、愛、惡、欲所凝結而成,只能由無上佛力将其淨化。”
梅雪忽然想起在幽冥澗見到的那些亡靈,那些亡靈也是死物,早沒有了魂魄,只是因怨煞而生,屬天道之外的産物,它們存在的意義就是殺戮、吞噬,修到高階,最後前往的地方也是魔界。說起來,魔修其實是個悲催的産物,他們有魂魄,還屬于天道範圍,不能前往魔界,但因為他們的修行方式太過殘忍,遭遇的雷劫也重,就算有的魔修有練體能抗雷,修到大乘飛升的也不多。
說到這裏,慧心眼中帶了憂色,道:“那盞佛燈已經點了十幾萬年,燈內的燈油快要見底,根據預測,只能再點個一百年,可那魔物,卻還沒有完全淨化幹淨。”
梅雪不由驚悚:“不是吧?那等燈油燃盡,那東西不是要出來了?”
慧心沉默片刻,說道:“那魔物被淨化了十幾萬年,如今已經十分虛弱,不比當初,本來只要再過三百年,它就能完全淨化幹淨,可惜燈油只能再燃燒個一百年。這件事,數萬年前早有預料,曾有一位大能設計了一個淨魔陣,等到燈油燃盡,只要找二十二位金身期佛修以身結陣,代替油燈,再過個二百年,那魔物就能除盡。”
梅雪松了一口。
“但是,”慧心又道:“二十二位金身期佛修好找,用來當陣眼的人卻不好找。”
梅雪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抱怨道:“你說話就不能一次性說完嗎?這樣一半一半的!為什麽當陣眼的人不好找?”
慧心道:“必須元陽未失,修為不低于金身期,自身屬性也得是至剛至陽,最重要的是,得對方心甘情願才行。可我們至今還未找到這樣的人。所以我們又另外想了一個辦法,以四十九位金身期佛修自身為祭,将魔物徹底淨化。可如今東煌總共只有四十五位金身期佛修,貧僧如今是舍利後期修為,希望百年後能夠僥幸進階金身期,到時候同師尊一起淨化魔物。”
梅雪驚呼:“不是吧,你不要命啦?”她注意到慧心說的是自身為祭,不是以法身為祭。
慧心雙手合十,晨光虛化了他臉部線條,沉寂的面容上無悲無喜:“若能救天下蒼生,舍去貧僧一條性命又有何不可?不單是我,換其他舍利期佛修,他們也願意這麽做。願以此功德,莊嚴佛淨土,上報四重恩,下濟三途苦。若有見聞者,悉發菩提心,盡此一報身,同生極樂國。”
好吧,這種自願舍身成仁的人确實值得別人敬佩,但她怎麽覺得慧心和她說這些是有目地的呢?
元陽未失,修為不低于金身期,自身屬性至剛至陽,怎麽聽都像是指紫陽。他雖然不是純陽之身,但雷火雙靈根同修到元嬰期,體質已經無限接近至陽了。梅雪暗想如果能讓紫陽去當陣眼,被壓個幾百年貌似很不錯咧,她也能擺脫他,可惜要他自願才行,紫陽貌似沒有那麽偉大的情操……
難道這些和尚想讓她勸說紫陽?可紫陽哪裏會肯聽她的。
慧心帶着梅雪在伽藍寺游玩了一圈,又和她一起去看楊毅。
此刻伽藍寺的廣場上聚集了許多僧侶,密密圍了兩層,梅雪擠進去觀看,楊毅正背着劍站在中間的空地上,他的身前盤膝坐了一位舍利期佛修。慧心和梅雪介紹,那位舍利期佛修叫慧空,是最有希望百年內進階金身期的佛修之一。梅雪看那和尚外表三十來歲,五官端正,眉眼平和,周身都帶着一股慈悲的氣息。他若是進階金身期,百年後就得去赴死吧?
這些和尚尼姑們雖然啰嗦煩人,但其實都是挺好的人,梅雪忽然不想他們就這麽死去。
早已經在此處觀看的和尚告訴慧心和梅雪,因為楊毅堅持要砍一個佛修才肯接受他們的淨化,而那個叫慧空的和尚,便站出來自願讓他砍一劍。舍利期佛修還不能修出法身,所以慧空是以真身讓楊毅砍。
慧空盤膝坐在地上,雙目微阖,手上拿着一串佛珠在不停地撚動,口中念着梅雪聽不懂的佛經。随着經文念出,他的身後漸漸出現一尊佛相的虛影,梅雪認不出那是什麽佛,只見楊毅抽出背後的龍牙劍,擺出一個準備揮劍的姿勢。劍修和道修最大的不同,就是他們的劍不能像道修一樣收入丹田溫養,只能背在背上,以自身的罡氣滋養寶劍。
梅雪緊張地注視着楊毅,此人揮劍速度極快,快到讓同階修士幾乎看不清的地步,所以她得牢牢注意他。
慧心突然對梅雪說道:“用眼睛是捕捉不到對方動作的,你應該用心觀看。”
用心?梅雪一愣,她看了四周的和尚一圈,發現修為高的幾個此刻都閉上眼念經,根本沒朝場中觀看。梅雪也學着他們的樣,将眼睛閉上,用神識觀察。
慧心的聲音再次從耳邊傳來:“用心,并非指神識,乃是指一種感知力,我們常說人有五感,即形、聲、色、味、觸,而心,是第六感。大千世界,萬物姿态萬千,皆可用心去看,去聽,去觸,去嘗,去嗅。世間上,人心最小,亦是最大,有的心容不下一粒沙,有的心卻能容下萬物。世間萬物皆空。唯其空,便能包容萬物。當你将心放空,世間萬物便在你的心中,你與萬物融為一體,你就是天,天就是你,時間、空間,皆在你心,一瞬可以延長成萬年,萬年也可以濃縮為一瞬。”
梅雪放空心神,按照慧心所說,開始試着用心去“看”。
風吹過她的衣角,一粒細沙輕輕地撫過她的臉。
腳下有一只螞蟻在努力地爬上她的腳,試圖翻越這座“高山”。
遠處有一朵桃花從枝頭靜靜飄落,掉落水中,一只紅色的錦鯉從水中躍起,将桃花一口吞下……
楊毅的眼神漸漸變得凝重銳利,他眼前的慧空仍然靜靜地坐在地上。
突然,楊毅手腕一動,一道迅捷的劍光從他手中發出,梅雪“看”到那柄劍猶如電影中的慢鏡頭一般,慢慢地劈向慧空,慧空仍然坐在地上一動不動,當劍劈上他腦袋的瞬間,他身後的佛像也在同一時刻張開了眼,那目光包含悲憫,不怨不怒,不悲不喜,只有寬恕和原諒。
劍與肉身相交,一時間場中金光大作,龍牙劍發出一聲哀鳴。
劍亦有思,劍亦有情。
楊毅手中的龍牙劍不肯再往下斬半分。
楊毅深吸一口氣,将手中劍插回後背,“受教了。”
慧空雙手合十,問道:“你悟了嗎?”
楊毅道:“悟了。”
“悟出了什麽?”
“不殺是慈悲,殺亦是慈悲。”
“所以?”
“在下以後會以一顆慈悲的心去殺。”
場中衆和尚心中齊齊吶喊:還殺?佛祖啊,這人沒救了!
那不還是殺嗎?梅雪好笑,楊毅回首看了她一眼,又轉過視線,道:“但我可以保證不濫殺。”
慧空微笑道:“望施主不要忘記今日之言,不論面對何事,都能懷有一顆慈悲心,廣結善緣。”
楊毅砍完和尚,按照事前的約定,他得跟慧空去接受淨化。
梅雪看完熱鬧,又跟着慧心到伽藍寺其他地方游玩。
另一邊,紫陽還在同法印要練體功法。
法印道:“你若真想學練體功法也不是不行,只要你肯皈依我佛門。”
紫陽一口拒絕:“除了這點免談,其他什麽條件都行。”
法印面無表情道:“那道君可同意做淨魔陣的陣眼?”
紫陽馬上反悔:“這點也不行。”
法印鄙視之:“堂堂元嬰道君,說話等同放屁。”
紫陽一臉無賴狀:“元嬰道君的屁,那也是非同凡響。”
法印:“……”
法印想了想,又勸道:“其實你不肯,主要是放不下那位女施主。但你有沒有想過,有的時候你追得越緊,她反而逃得越遠呢?”
紫陽無所謂狀:“沒關系,我給她下了神識印記,她逃到哪裏我都找得到。雪兒小時候最喜歡玩捉迷藏,我便陪她玩玩又有何不可?”
法印換了一個角度勸他:“與人的相處之道,不是你一昧的強求就可以的。手握流沙,握得越緊,失去越多。你再這樣逼迫下去,其結局就會如同你們的名字,一個是陽,一個是雪,陽光靠得越近,雪化得越快。”
紫陽不由想起梅雪的上一世。
原來問題出在名字上嗎?紫陽問法印:“那你看我改名叫紫陰怎麽樣?”
法印:“……”
他的重點不是名字啊喂!佛祖啊,這人沒救了!
梅雪正在慧心的帶領下,去看那盞大名鼎鼎的佛寶——油燈。
此燈從外觀上看甚是平常,就是一盞很平常的青燈。不過其上帶着的佛力,卻能洗淨人心,梅雪感覺她在這盞佛燈的照射下,身上的戾氣都被淨化了不少。
突然,她腦海中傳來紫陽的聲音:“雪兒。”
“幹嘛?”梅雪回道,這人煩不煩啊,她才離開一會他就傳音。
紫陽道:“師父想改道號,你看叫紫陰好不好?”
梅雪搞不懂這人又抽什麽風,慧心還在前方等她,她略微不耐地随口回道:“我看師父你叫紫菜更好!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妹紙們的支持。
看文就是個消遣,大家随便看看,別太較真哈。
有人說作者洗白師父,作者發誓真的、絕對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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