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對她敞開心扉

“發現這裏，純粹是出于一次偶然。”

卓淩翔率性地就着一片草地坐下來，仰頭看着那一大片在微風中搖曳的繡球花，眼神漸漸缥缈，“那次也是執行任務，我跟戰友在這一代追捕一個走私軍火的集團頭目，追到這裏時，那個頭目突然失去了蹤影。”

“那晚，也是個月夜，跟現在截然不同，是積水成冰的冬天。”講到這，卓淩翔的神色頓時變得格外凝重，簡夕仿佛也跟着他身臨其境，寒冷的夜晚，疲憊的士兵，你死我亡的追趕.......緊緊盯着他，心弦就此繃緊了，緊張地等待着下文。

卓淩翔短暫地停頓了一下，接着說道，“當時，我們都不同程度地受了傷，匍匐在雪地裏警覺地搜尋敵蹤，始終沒有找到追捕的對象，我們找來找去，最後把目标鎖定了這片灌木叢。”

“就是現在這片繡球花？”簡夕忍不住開口問道，同時挨近卓淩翔坐了下來。

卓淩翔點點頭，接着說道：“那時候還看不出它們是什麽品種，我們也沒那個閑情逸致去研究，當時，我們身上的裝備已經所剩無幾，為了最大限度的保護自身，不敢貿然出動，戰友于是提議發射子彈點火，把那片灌木叢燒一下看看究竟。”

“那你們燒了嗎？也許那個人死有餘辜，可難道你們不怕引燃了整座山？即便是為了執行任務，也難以躲過法律制裁吧？”雖然事情已經過去了，簡夕還是替卓淩翔捏了把汗。

“事情倒沒你想象得那麽嚴重，當時，這裏幾乎就是一片荒山，并沒有多少樹木，而且那樣的天氣，要引燃大火并不容易。”卓淩翔耐心地解答着，見簡夕點頭，一副靜等下文的神情，接着說道，“我覺得戰友的提議完全可行，于是拿起槍，即将發射子彈。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團夥頭目突然舉着雙手跳出來，大聲喊，‘別燒，我跟你們走’。”

“不對呀，他既然能聽到你們說話，想必鎖定了你們的位置，幹嘛不偷襲，而是吓得出來投降。”簡夕想到看過的戰争片，聯想起當時的畫面，納悶的同時，心還是揪緊的。

“聰明。”卓淩翔投給簡夕一個贊許的眼神，随即揭穿謎底，“因為他當時的情況比我們還嚴重，彈盡糧絕，根本沒東西給他偷襲。我知道你可能還想說，他可以等火真燃起來了再逃跑。”

“對對，我就是這個意思。”簡夕連連點頭。

卓淩翔深深地看了簡夕一眼，然後說道:“後來，我們将他帶了回去，從他的口供中我們才知道，原來他的戀人是個愛花如命的女人，尤其酷愛繡球花，而他藏在那片灌木叢中，早已認出了它們，害怕它們被我們點火燒死，才急着跳出來。”

“想不到這個團夥頭目竟然是個性情中人，他是有多愛那個女人啊！竟然把她喜歡的花看得比自己的命還重要。”簡夕啧啧感嘆的同時，心裏更多的卻是對那個女人的羨慕和對比自身的失落。

“是的，我知道內情後，也被震撼到了......”卓淩翔看着簡夕，眸色深深地說到這，就此打住。

簡夕此時剛好看過來，與卓淩翔對視，清晰地在他瞳眸中看到一閃而逝的火焰，但那火焰昙花一現之後，一切歸複平靜，仿佛剛剛只是她的一種錯覺。

兩人都不再說話，各自心虛地收回目光，寧靜的夜色裏，簡夕俨然覺得，自己的呼吸聲、心跳聲，響亮得壓過了此起彼伏的蟲鳴。

她急着打破這尴尬的氛圍，也為了順便試探某些情況，提出了心中的疑問：“你後來專程為了看這片繡球花選了開花的季節過來？想了解它為什麽有那麽大的魅力？或者想弄懂他們之間的感情？”

卓淩翔簡單地嗯了聲，簡夕卻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猜對了，或者，他只是敷衍她？

簡夕覺得這個話題已經難以繼續下去，轉而問道：“你為什麽會覺得我喜歡繡球花？”

“因為你之前在劇本上做的筆記。”

聽到卓淩翔這樣回答，簡夕又冒出了新的疑問：“可是你也知道，那部劇給我一種驚悚的感覺，你不認為會給我留下心理陰影，從此對繡球花望而卻步嗎？”

“就是因為擔心，所以我今晚才會帶你來這裏，給你講這個故事。”卓淩翔此時已經不再回避，而是深深地看着簡夕，眼中卻沒有絲毫亵渎之色，反而讓人覺得坦蕩無比，“經過那次的事件以後，我鬼使神差地去了解了一點繡球花的知識，發現它是一種很能迎合人審美的花，人們可以通過對土壤和溫度等的調節，将它變成自己喜歡的色彩甚至模樣。然而，我并不喜歡這樣的繡球花，并替它們悲哀。我更喜歡野生的繡球，它沒有人為改良，卻保持着自然的本色，初見相對平凡，再見驚豔。”

這是第一次聽卓淩翔說這麽多話，簡夕總覺得他意有所指，沉默不語，久久思索着：他似乎在借繡球花含蓄地告訴她，不要為了迎合別人而改變自己的品格。

簡夕還沒想清楚，卻聽卓淩翔帶着歉意說道：“上次我自作主張，給你推掉了那部戲，現在跟你道歉。”

“你推掉的？夏蜜兒取代我那部？”簡夕一下就聯想起之前的事，也不想拐彎抹角了。

卓淩翔篤定點頭：“對。”

“我後來想想，你說的那些話也有道理，倒沒怎麽在意丢了那部戲。”

能得卓淩翔坦誠相對，簡夕此時心裏已經毫無芥蒂。

“他果然沒有看錯人。”卓淩翔看着簡夕，突兀地說出這句。

簡夕心頭疑雲頓生，立即追問：“你說誰呀？”

“沒有，很晚了，我們該回去了。”卓淩翔立即收回目光，故左右而言它，“你這個時候回酒店方便嗎？不然我在別處給你找個地方睡一晚？”

難得與卓淩翔單獨相處，并敞開心扉地說了這麽多話，簡夕心裏有些依依不舍，她想開口讓他陪她在這裏呆上一晚，甚至連明早的戲都不想去拍，但想到他肯定不喜歡她任性的模樣，只好作罷。

不過，她還是決定盡量為自己争取一番：“現在回酒店怕是不行了，今晚你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