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千回百轉帝王心
時近十月秋,天氣漸漸轉涼,京中又迎來了繼端王府娶親後的第二件大事——皇上出獵。我也終于以郡主的新身份,正式踏上了皇家的舞臺。
九月十二中午,邝胤儒突然來了聽風築,眼瞅着我不住嘆息。我笑問:“怎麽了?沒事又做什麽傷風悲秋?”
邝胤儒不說話,只是眼睛看着我,忽而定了心,下定決定:“沒事,反正我一直都在,總不會有什麽問題。”
我莫名其妙。
誰料端王剛下朝回來,便差人來知會我,廣仁帝邝罙銘将于本月二十七往燕山圍獵,指明了要端王府的小郡主随行。事出突然,邝胤賢不得不臨時找了先生指導我琴藝舞技,又讓府裏的老媽子教我各種王室的規矩,以免駕前失了應有的禮儀,丢了端王府的臉面。
我學得很認真,到二十五晚端王爺召我去大廳時,我已能用九弦琴演奏一些不算很難的曲子,跳一些不算繁雜的舞步;那些繁瑣的禮儀也已牢記于心,并且做得有模有樣。
端王爺暗暗點頭,眼裏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贊許;邝胤賢和邝胤儒都看着我驚訝得說不出話來;蘇沐坐在邝胤賢身邊,嘴角彎出一個很美的弧度,目光卻搖擺不定。
第二日天還沒亮,雙荷便早早把我叫了起來,開始給我梳妝打扮。我坐在明晃晃的銅鏡前,任由她在我臉上頭上折騰。當雙荷收拾妥當,把我往穿衣鏡前一推,我看着鏡中的人,那人明眸皓齒,烏絲如瀑,一身淡紫的衣衫襯得皮膚白皙細膩,有些不敢置信,一時便看呆住了,直到雙荷拔高聲音喚我:“小姐,賢世子接你來了,院子外等着你呢!”我才回過神來,看着雙荷含笑的嘴角,覺得很不好意思,便輕輕扯了扯雙荷的臉頰,笑道:“小雙兒真是好巧手,我這麽一只麻雀,愣是給你扮成了鳳凰!”
雙荷不好意思道:“郡主你又拿我說笑了。”
自從沒了燕兒,我便讓雙荷做了我的貼身侍女。雙荷也是個聰明伶俐的丫頭,跟燕兒最大的不同便是,燕兒很正經,雙荷卻有些微微調皮活潑,十分合我心意。
雙荷初初做我侍女那幾天,只被我吓得不輕,搞不明白我外表看去這麽溫柔婉約的一個人,怎麽性子卻是截然不同的。不過雙荷似乎倒是很喜歡我,幾乎整天都要黏在我身邊。我問她為什麽覺得我好,雙荷想了想,道:“郡主的眼睛清澈溫和,讓人看起來覺得很舒服,不由自主就想與郡主親近。”
我再問了邝胤儒,邝胤儒也這樣說。我才恍然明白,為什麽我與他們說話時,他們都喜歡看着我的眼睛了。
我提着裙角走出聽風築,便看到邝胤賢立在門口,着一身黑色勁裝,正微笑着看我走近,眼中一抹來不及隐藏的驚豔。晨曦的陽光似乎都聚在了他的身上,我突然覺得有些耀眼。漫不經心地跟着他走到府門口,才發現端王府這次随行的人還真不少。
邝胤儒騎着一匹棗紅色的駿馬立在隊伍的最前頭,與邝胤賢的坐騎一左一右地跟在端王爺身後。見我出來,便沖我揚了揚手,微微一笑後便轉過了頭去。我掃視了一下隊伍,竟意外的發現蘇沐不在随行的隊伍中,一問才知,最近蘇沐身體染恙,需要在府中靜養,不宜遠行,所以不能與我們同去。她不去更好,我正好省些功夫,好好出去散散步。便也不再多問。
馬車颠簸了兩天,第三天黃昏時分才到了燕山的行宮。安頓下來後,邝罙銘沒有急着召見我,卻派了一個太監來宣旨,明日圩場皇帝要親自上陣,我不必随行,宣我後日去圩場見駕。他不着急見我,我便樂得逍遙,在燕山閑逛了半日,尋了個風景秀美的地方坐着發呆。
十月初一卯時剛到,燕山便沸騰起來了。朝中有名的世家子弟齊聚圩場,邝罙銘一聲令下,便開始了狩獵競逐。狩獵進行了大半日,到了待邝罙銘傳我時,狩獵已經進入了尾聲。邝罙銘一身明黃蟒袍,端坐在高高的露臺上,皇家的威嚴展露無遺,卻看不見面容。我上前幾步,在他七步之外跪倒,壓抑着內心的緊張,低着頭盡量用平靜的語調請安:“蘇秦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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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即一個低沉的聲音自上方傳來:“郡主平身,擡起頭來讓朕看看!”
邝罙銘長得并不十分出彩,論穩健不及邝胤儒,論飄逸不若邝胤賢,只算得上眉目端正,但那與生俱來般的王者之氣卻是人所不及的。外表上看,他只比邝胤賢大了三四歲,但我與他目光相觸,只覺那雙眼睛幽深黑暗直射人心,令人生畏,不像年輕人應有的,不愧是那三丈高牆磨練出來的。
他默不作聲看了我半晌,才微微一笑道:“郡主果然國色天香,不可方物,難怪我皇叔要多留你幾年,養在深閨,不舍得将你許了人。”那笑卻沒入眼底。
我一邊用餘光觀察着邝罙銘的表情,一邊斟酌着回答:“皇上說笑了,我義父憐我孤苦無依,恐将我随便許個人家委屈了我,才要多留我幾年。我本意也是想多在義父跟前盡盡孝道的。”
“嗯!郡主果然有心,不愧我王叔疼你一場。”邝罙銘的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敲着龍椅的扶手,一雙黑黢黢的眼睛緊盯着我,那刺人的目光帶給我無限的壓迫,說出的話話中有話。
我驚得冷汗一層層冒出來,後背都微微浸濕了。
邝罙銘再絮絮問了些家常,我小心謹慎地回答着,生怕表現出一點破綻,令邝罙銘起疑,治我欺君之罪。才半個多時辰的談話,我便有些招架不住,待看到狩獵的百官從樹林裏出來時,便急忙福身告退。
邝罙銘點點頭允了。我低着頭挪着小步倒退,耳邊卻傳來邝罙銘一句漫不經心的輕問:“蘇秦啊蘇秦,你這假郡主當得可甘心?”
我一瞬間如雷重擊!
邝罙銘都知道,他竟然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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