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風雨欲來霧沉沉

我在清華宮養傷的這段時間,朝中又一次發生了幾件大事。不巧的是,這幾件大事幾乎都與我有關。

第一件事是關于楚夏和親的消息。我與忽律衮祈的婚期定在了六月初,這讓我很是感傷。一年前,也是六月,我坐上了邝胤賢的花轎進了端王府;而一年後的今天,我又再一次要坐上花轎,嫁去楚國皇宮。

一年前的出嫁,留給我的是震驚、是憤怒、是傷懷……而一年後的聯姻,帶給我的除了仇恨,又還會有什麽呢?

我真是想不明白,世間女子認為一等一幸福的喜事,為什麽到了我這裏,就變成了戲劇的開始呢?

第二件事是關于邝胤儒的。原先拒不接旨的邝胤儒不知怎的突然想通了,已經領了旨,邝罙銘不計前嫌,重新任用他為護嫁将軍,五月初的時候護送我從夏國京都,嫁去楚國的都城安淮。

我聽到這消息的時候,心裏是說不出的失落,邝胤儒在打算什麽,我不得而知,只是覺得我的世界,漸漸離他越來越遠。

第三件事是名動天下的沉香樓前段時間突然有了異動,開始大規模地派出刺客刺殺燕國的重要高層官員,同時也将目标指向燕國有名的商客,給燕國造成了不可估量的損失。

燕國皇帝趙正安震怒非凡,在燕國境內大規模地絞殺沉香樓的明部暗部,搞得燕國境內人心惶惶,卻沒有抓到一個沉香樓的刺客。

第四件事是我在清華宮遭到宣淑妃毒打的事情不知道被誰洩露出去,在這個關鍵時刻,自然容不得我有半點損傷,滿朝的呼聲前所未有的一致,要求嚴懲宣淑妃。

邝罙銘只能下旨,讓我遷回玉宸宮,同時将宣淑妃連降數級,貶為宣婕妤。

聽說旨意下達的那天下午,宣淑妃在自己的宮中厲聲哭罵,句句字字直指我的名字。但是沒人理她,宣淑妃哭夠了一個下午,到了晚上的時候,才被邝罙銘下旨堵住了她的嘴。

于是,我順利回了玉宸宮。

踏進宮門,兩排的宮人們恭恭敬敬地跪在兩旁,春夏秋冬貼心地為我打發了前來祝賀的後宮妃嫔們,讓我得個清淨。

我躺在自己的床上冷笑:離開的時候凄冷得很,回來的時候宮人們只差沒夾道歡迎我,可見人心逢迎在深宮裏的真實。

重回玉宸宮的那夜,段非煙又再次潛入了皇宮,不過這一次,他只是單純的來見我的。

當他從窗戶裏翻身閃進我的房裏時,我半點都沒有驚訝。雖然僅僅見過兩次,可已然足夠我去簡單地看懂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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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非煙從來都不是一個可以被約束的人,如果他能被約束,只能說明兩個可能:要麽約束他的東西使他要利用的,比如沉香樓;要麽約束他的是他自願承擔的責任,比如我,他認定的未婚妻。

我知道他肯定不會輕易放棄我,因為我不僅僅是他認定我未婚妻,更是他對過去的美好時光的一個追憶,一個寄托。也只有我,他才能找回當初作為皇子有人心疼的那種感覺,這種感覺,可以讓他覺得自己不是孤軍奮戰的。

我笑意盈盈地看着他走動桌邊,順手給他倒了一杯茶,笑道:“宮裏到底有多少你的眼線呢?”

“沒有多少。”段非煙似笑非笑地看我一眼。

我無所謂,漫不經心地道:“是沒有多少,只是最重要的人的身邊,總是有那麽一兩個,比如我身邊有雙荷;端王爺身邊有采薇;不知道邝罙銘身邊是誰呢?我猜,不是李公公的跟班兒小順子,便是新晉的寵臣王金貴吧?”

段非煙收起似笑非笑的神态,正了正衣衫,笑道:“什麽都瞞不過你。不過你是怎麽猜到的?”

“我的消息你能收到這樣及時,無疑是我身邊的人通風報信,本來我以為是春夏秋冬裏的一個,後來華清宮裏的那件事傳出去,我便開始懷疑雙荷,再聯想端王府的一切,雙荷的可以接近我,不難聯想到她。這也是我一直以來對她不及對燕兒親近的原因。”我呷了一口茶,回以他微微一笑。

段非煙伸出手來摸摸我的腦袋,贊道:“我的未婚妻就是不同凡響,果然聰明絕頂。”

我拍掉他的手:“我以為你會對夏國的生死漠不關心,怎麽突然派人去燕國刺殺大臣了?”

段非煙道:“怎麽說我也是夏國人,若亡了夏國,對我也是恥辱。更何況你現在是夏國公主,若夏國沒了,只怕你的處境會很艱難。那時候,才沒有人管你是真公主還是假郡主,你一樣要作為夏國的代表,成為改朝換代的犧牲品。”

我默然無語。

段非煙掃我一眼,淡淡道:“你不用擔心,我不會讓你嫁去楚國的。夏國的問題,邝罙銘沒有本事解決也就罷了,我卻不能眼睜睜看着我的女人當政治的陪葬。”

我擡起頭來,白他一眼:“誰是你的女人!”繼而很是不解:“你打算怎麽做?”

“搶親!”段非煙笑笑,很是果決幹脆的回答了我。

“不行!”幾乎沒有思考,我瞬間回絕了他的建議:“這樣做,邝胤儒這個護嫁将軍就是失職之罪,只怕會遭到牽連。”

段非煙的一雙藍眸瞬間變得冰冷,語氣也冷了下來:“邝家人是我的仇人,我理會他的生死做什麽!都死光了才好。”

我淡淡道:“你要怎樣做,我管不着。你也可以動任何人,但邝胤儒不行。你若損他一毫,我便要還你十分;你若敢動他一分,我便要你的命來償還。因為他對于我,正如同你的曾經對你那樣重要。”

段非煙的藍色雙眸變得幾近漆黑,這是他極度生氣的前兆:“蘇秦,威脅我是沒有用的,你信不信,我動一根手指就可以殺了你!”

我看着他,綻放出千百次歷練出來的笑容:“我不信,你殺不了我的!”

段非煙狠狠盯着我,良久良久,才微微一笑,似嗔似怪:“你就是吃定我了!那你的意思,是要如何才能兩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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