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面紗削落露真容

紅袖樓裏又安靜了,安靜得讓我能聽清楚幾個聲音。

邝胤賢似乎有些感慨,他低低地重複:“人間是非幾何多,最動人是那情愛糾葛……最動人是那情愛糾葛……”

他重複了幾遍,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眼神瞬間變得黯然。

他擺擺手,讓身後那人給我遞上錦盒:“這個是你的了。”

我拿着盒子走下去,心卻被什麽緊緊勒住,有些喘不過氣來。

邝罙銘身邊的那個男子,卻直起了身子,緩緩念了句:“縱是人間癡心成雙,碧落黃泉,兩處不見……”

念完之後,卻只是呆呆出神。

司儀見還是沒人打賞我什麽,只能繼續念下一個姑娘的名字。

選珠會還在繼續,只是經過剛才那兩場震撼,大家都興致缺缺,不知道還有幾個人在關注着。

過了一會兒,嚴緩走上了臺。

那是個高挑的姑娘,打扮很幹淨簡潔,頭發沒有梳成任何發髻,只是一根白帶綁着,自有一番風味。

嚴緩走上臺去,沒有唱歌跳舞更沒有秀樂器,一躬身後,卻是将面容轉向了我:“剛才蘇姑娘一曲小詞,緩緩十分佩服。現下鬥膽,想請姑娘陪我拟詞一曲。”

我不禁贊道:“好個聰明的姑娘!”

我剛才的風頭已經十分繁盛,若是才藝表演,她定不能勝過我和惜蕪。惜蕪下去多時,若是借着我的風頭,光明正大地挑戰我,倒是個好辦法。

我想了想,倒也不懼她。

我自己寫不出來,中國古代幾千年的精髓,我難道還找不出一首來應對嗎?

見我答應,嚴緩輕輕一笑,在臺上走了幾步,就脫口而出一首小詞:

“相逢時,霧氣缭,落花缱绻,初陽不盡,韶華傾覆東流水。

癡心誤,多情顧,煙雲笑我,金樽貧酒,暗把流年許空度。”

“好!嚴姑娘好才華!”

嚴緩話音一落,立即有人鼓掌。嚴緩笑笑,眼神卻看向邝胤賢後,落向了我。

這個難度的,倒也不是太過。

我站起來走了兩步,一首小詞就呼之欲出。

“再回首,浮生夢,萬千嘆息,百般尋覓,都作桃花人面去。

獨吟唱,淺淚生,好戲收場,聲聲烏啼,連理枝頭鴛鴦醉。”

嚴緩臉色微變,看我的神色帶了幾分不可思議。

“好,好,好!”

紅袖樓突然響起一絲單調的掌聲,随即,一個好聽的男聲漫不經心地道:“這姑娘,倒是做得一手好詞!”

我循着聲音看去,立即是一呆。

鼓掌的人,居然就是邝罙銘要我留住的那個人。

他站起來,看着邝罙銘說:“你說的那件事,我還要考慮考慮。”

我正疑惑着,忽然間眼前一花,随即腰上一暖,就聽見帶着一個冷淡的聲音在我耳邊說:“跟我走吧!”

也不等我回答,腰間那只手忽然收緊将我禁锢在他懷中,閃身出門而去。

那人動作很快,我根本來不及反應,就被他帶走了。

只聽見身後有兩人低低喝道:“追!”

“是!”有人回答。

我聽出來,那兩個聲音,一個是邝罙銘,一個卻是邝胤賢。

那個回答是的人,卻是汐謹。

掠走我的那人武功很高,腳步很快,不多時就帶着我穿過城頭,飛向了城外的樹林裏。

他似乎對那一帶很熟悉,轉繞之間,就把追來的人甩的不見蹤影。

他最後落腳的地方,是一座黑黢黢的屋子。他落下院中,裏面立即有人喝問:“誰?”

那人沉沉答道:“是我。”

屋子裏面的人一呆,立即驚喜地說道:“啊,是樓主!”說着打開了門将他迎進去。

他将我推進屋子,随即邁步進來,面對屋子裏幾人的熱情歡迎,只嗯了一聲算是回答。

樓主?

樓主?會不會是那個人呢?

我心神俱顫,連忙扭頭去看身後那人。

屋子裏點起了燈光。将那人的身形完完整整地映出來。那人不看我,只伸手在臉上一揭,将那個面具摘了下來。

深藍色的眼眸子如同一彎看不見底的幽泉,微挑的眼角……

他彎下眼來凝視着我,又好像我根本沒有進入他的眼睛中。而我記憶中總是挂着若有如無的嘴角,卻只剩下一派的平靜!

我呆呆地看着他,一時間完全呆愣在當場。

段非煙變了……

他真的變了……

可是,是什麽使得他變成了這樣呢?

段非煙移開他的眼睛,繞過我向沉香樓的手下走去,我只聽見他冷淡的聲音說:“事情如何了?”

一開始為我們開門的那人道:“還沒有探到确切消息,但有眉目說他此時已經離開了楚國,似乎要前往巫馳山了。”

這是一個面色冷峻的青年,也就二十七八歲,一眼看去,給人一種沉穩的感覺。

他們提到的他是誰?

我皺了下眉,會是我認識的人嗎?

他們開始談話,我只能按下心頭的以後,注意去聽他們的談論。

段非煙靜靜想了一會兒,扭頭對那個人道:“為何不确切?他只是一人而已。”

那人遲疑了一下,立即答道:“他如今的武功已不比當日,況且邝胤賢派大內高手暗中護着他。屬下們的确很難接近他身側。”

“哼!”段非煙冷冷哼了一聲算是接受了這個回答,随即扭頭盯着桌上的燭火。

以我對段非煙的了解,他突然沉默不語,必定是心頭有了難以述說的情緒。

接下來,不知道誰要遭殃了。

段非煙沉默了一會兒,忽然擡手指向我:“你,過來!”

“我?”

我渾身一震,有些不敢置信地指了指我的鼻尖。

段非煙沒說話,眉毛輕輕皺了起來,已是很不耐煩。

剛才說話那人大力推了我一把:“樓主叫你過去。”

我一個踉跄,腳剎不住,直接撲向段非煙的身上,跌進他的懷裏。

段非煙猝不及防,下意識地伸手去扶我,卻不料我撲到的位置有些尴尬,他一伸手,正附在我的胸前。

我本來是低着頭撲過去的,這下受了一大驚,立即顧不得許多,猛地直起腰來。

可是我忘了,我臉上還有個東西。

我在紅袖樓裏時,臉上一直是蒙着面紗的,剛才那一撲一拂,段非煙不經意間捏住了面紗的一角,随着我突然直起腰,面紗猛地被他撤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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