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送你回家

“上官仙師!仙師!”

“救命啊——!!”

閻攸寧徹底脫離幻境後,慢悠悠睜開眼,一把拂開搖晃他胳膊的席安康。

席安康腳步一個踉跄,臉色蒼白地跌坐在地上。

他看到上官恒醒過來,喜極而泣地哭喊道:“上官仙師,求您快救救小仙師吧!”

閻攸寧看到席安康明顯失血過多的臉色,瞟了眼腳下用血畫作的陣法,挑了挑眉,又看向坐在另一個用血繪成的大陣下的池醉。

不遠處的另一邊,躺着四個身體幹瘦的修士,修士的身邊皆畫着血陣。

四人氣息似有若無,像是随時都會魂歸西天。

怪不得幻境破得那麽快,看來池醉也不是那麽沒用。

此時,閻攸寧目之所及處,花影密布,池醉所處的大陣之上聚集了附近大半的吸血嗜人花。

姿容卓絕的少年如同被寄生一般,瘦弱的身軀深陷長滿血色花苞的藤蔓內,好似癫痫發作正在陣陣抽搐,發青的臉色眼下一朵花苞悠然綻放,有一種詭異又陰郁的美。

池醉的身體似乎随時都可能失去生機,又不知在堅持什麽,雙手劇烈顫抖着,艱難維持着運行陣法的手勢。

而在這所有之上,蓮華清心鈴閃爍着柔和的光芒漂浮于半空中,卻因為被池醉克制着無法發出丁點聲音制造幻境,而它此刻散發着的微暖光芒,正是這些藤蔓花最為喜歡的力量。

剩餘的吸血嗜人花還在朝着池醉攀爬,似乎要将其完全淹沒才罷休。

原著中池醉因為有法力,本不用這般廢命。

說時遲那時快,眼看池醉即将殒命的剎那,閻攸寧甩給席安康一件護身法寶:“不想你師父他們死,就趕緊過去。”

說完,踏風而去。

修長的身形,寬袍大袖翻飛,來到池醉所處的巨大藤蔓處,一手抓住蓮華清心鈴收入儲物袋,又迅速落到少年脆弱身軀的面前。

數張火爆符祭出,猶如花火怒放。

與此同時,一層透明保護屏障在池醉周身成型。

是閻攸寧的法力。

法力形成的屏障牢牢護住池醉,閃爍的火焰無法侵占分毫。

“轟——!!”

連續的爆裂聲刺破雲霄,噴出一團團金色的火焰,射向天空。

爆炸之際,藤蔓花仿佛感應到了危機,有四處逃走的,亦有想纏着池醉欲同歸于盡的。

閻攸寧伸出五指,猛然一抓,那些逃散的藤蔓花即刻被湮滅成灰燼。

而因為有閻攸寧的保護,纏繞在池醉身上的藤蔓花,它們再無法吸取池醉的生命力,便只能靠着原先的力量岌岌可危的紮根在池醉身體各處。

地面劇烈震動,帶來強烈不安。

席安康靠在樹旁,心驚膽戰地望着看不見人影的爆炸中心,一口氣差點上不來。下一瞬,便看到閻攸寧帶着池醉出現在他的身邊。

瞬息之間,比眨眼更快的速度,席安康重新呼吸時,好不容易才把氣順下來,呼哧呼哧地喘粗氣。

池醉身上纏滿藤蔓,鮮豔欲滴的詭異花朵盛放的身體各處,看一眼便倒吸一口冷氣的程度。

他被閻攸寧抱在懷裏,雙目無神,呼吸微弱。

虛弱的仿佛一朵即将凋零的花。

席安康驚疑不定,嘴唇顫抖,張口欲言,聲音卻卡在喉嚨裏怎麽都出不來,等到好不容易憋出聲音,已是泣不成聲:“上官仙師,求求您救救他們。”

閻攸寧沒有作答,也并未猶豫,禪蓮心燈現于掌心,漂浮而起,燈芯閃爍柔和光芒。

禪蓮心燈運轉之際,四周肉眼不可見的靈氣瞬間被榨幹随後聚攏在一處,猶如靈泉降下,落到池醉等五個将死之人身上。

就連站在一旁的虛弱的席安康,也因為閻攸寧刻意為之,起到了治療作用。

這是閻攸寧第一次将禪蓮心燈用在其他人身上。

禪蓮心燈不斷的治療和輸送靈氣讓池醉身體的外傷逐漸治愈,有了力氣的第一個動作竟然是下意識地歪着腦袋,靠到閻攸寧胸口處。

只有在人事不省時才知道尋求庇佑。

“小兄弟,此刻發生的事到死都給我放在心上,否則……”

閻攸寧話還沒說完,言語間的冰冷讓席安康渾身一顫。

他随即狂點頭,發誓一定不會将這一幕告訴其他人。

席安康雖然不知道上官仙師拿出的是什麽寶物,單是他作為一個普通人,也能從這件寶物身上感受到聖潔又溫柔的感覺,且身體逐漸有力的情況來看,一定是一件非常珍貴的寶物。

可能是覺得說些話能安撫自己,席安康話不停:“方才,小仙師用我的血畫了兩個陣法,他說他雖然沒有法力,但知道一種用生命力抽作法力的法子……當小仙師坐到陣法中後,那些纏着師父他們的藤蔓花就慢慢向着他爬過去了……如果不是小仙師,師父他們或許就……”

席安康師父四人在這裏的時間過長,若不是藤蔓花屬于慢慢吸食生命力的妖物,又或是他們再晚來一步,這四人怕是真的命喪黃泉了。

要不是閻攸寧記得原著中描寫過特殊命格之人臉上的胎記,可能當初也不會那麽幹脆地救下對方。

良久,池醉的呼吸逐漸平穩。

只不過,兩次放肆調動生命力的行為,已損壞了本來就不夠出色的靈根。

身體壞到,若要繼續修行必定更加艱辛的程度。

席安康師父四人受傷的身軀一時無法恢複正常,但也有了呼吸,面色更是好了不少。

生長在池醉身上的藤蔓花牢牢占據閻攸寧的視界,他擡起手,扯開花朵的時候,連接在池醉體內的藤蔓噴濺鮮血。

席安康看到的一次剎那,驚呼出聲。

閻攸寧面目不改色地繼續拔出那些藤蔓與花朵。

手上和身上難免弄得鮮血淋漓,原本昏迷不醒的池醉因為痛苦叫出聲。

閻攸寧用左手一把捂住池醉的嘴,池醉直接雙手抓住他的手臂,随即竟然無意識地一口咬住他的手,卻還是藏不住破碎的嗚咽聲。

閻攸寧眉頭一皺,想抽出手。

但在看到池醉血肉模糊、可憐兮兮的樣子後,也不知哪根筋搭錯,停了動作。

直到池醉身上的多處傷口在禪蓮心燈治愈下,一點點長出新肉,重新恢複人模人樣,閻攸寧才收起心燈。

低頭之時,便對上暗含秋水似的柳葉眼。

池醉眨了眨眼睛,松開昏迷中抓着閻攸寧衣服不放的手,從閻攸寧懷裏爬出來,一屁股坐在地上,雙手挂在腿上,身上染滿鮮血,非常狼狽。

他掩去眼底的波瀾,艱難開口道:“前輩,你太慢了……”

閻攸寧挑了挑眉,笑着道:“幻境帶來的美夢實在太好,沒你的陣法我一時三刻怕是破不了的。”

“前輩過謙了。”池醉語氣裏滿是不信,随後又一改語調,平靜地問道:“前輩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了嗎?”

閻攸寧不置可否地笑。

“前輩是怎麽知道的?”池醉又問道。

“聽高人說的。”閻攸寧四兩撥千斤道。

“前輩又為何找我來此?”池醉繼續凝視他。

“高人說,只有特殊命格的人才能有機會找到。”閻攸寧從容不迫道。

池醉知道再怎麽問都無法從上官恒口中探出什麽,顯然他在這人眼裏就是個工具罷了,但好在這個神秘男人并沒有見死不救。

即便不知道上官恒用了什麽辦法将他從地獄救回人間,但方才瀕臨死亡時感受到的真切溫暖,卻叫他永生難忘。

池醉緩慢移開視線,看向一碧如洗的天空,忽然輕輕地呼出一口氣,又微微扯了扯嘴角,唇角輕顫着。

帶着劫後餘生的惶恐,一閃而逝後,變成一抹堅毅停留在眼底。

“師父!”席安康師父也跟着醒過來,見到席安康後先是難以置信,很快意識到發生了什麽,眼中浮現淚花,笑着拍了拍席安康的肩膀。

此時無聲勝有聲。

閻攸寧順利找到蓮華清心鈴,沒打算在仙域白林多待。等其他人恢複一些體力後,他便帶着幾人離開了此地。

席安康等人千恩萬謝。

三個修士沒想到還能死裏逃生,拜謝過後互相攙扶着先行離去。

席師父被席安康扶着,望着差點奪去他性命的仙域白林,表示以後如果能用得到他,他一定萬死不辭。

閻攸寧怎麽能放過這等好事,笑着道:“勞煩以後再碰上金冠琉璃鳥,幫我留幾根羽尾,再把信箋送到岱輿客棧便是。”

席安康師父自然點頭應承,随後嘆息道:“要不是前幾年修士大量尋找金冠琉璃鳥,說不定過段時間我就能給您尋到幾根。也不知要大量羽尾的人到底想做什麽。”

“許是想幹什麽大事吧。”閻攸寧對此表現得無甚興趣,道自己并不着急,說了些場面話後,送了一小瓶回春丹給席安康師父,又被一番千恩萬謝後,準備帶着默不作聲的池醉瞬移離開。

閻攸寧攬住池醉的腰:“走,送你回家。”

池醉茫然了一瞬,輕不可聞地嗤笑道:“小的沒有家。”

閻攸寧聽到了,當做沒聽到。

重新落地後,池醉重新回到小村莊外的樹林內。

一陣清新的青草香撲面而來。

天色已晚,晚霞滿天。

池醉顯然也不想和他再有牽扯,拖着仍有些頭重腳輕的身子,果斷的告辭。

正巧閻攸寧準備好好研究下蓮華清心鈴,便沒多說什麽。對方轉身而去之時,閻攸寧想了下,還是出言叫住了池醉:“你幫我找到了想要的東西,這兩本心法送你了。”

說是兩本秘籍,其實是兩塊玉牌朝着池醉扔過去,池醉下意識地接住。

“一本有助于修複靈根,另一本和你現在的魔功不同,但對你修行有益。只要你的領悟力和法力足夠強大,便能一步步打開玉牌禁制。”但其實以池醉當下的狀況,再怎麽修複靈根和修行,也不會再有很大進展。

除非,閻攸寧時常用禪蓮心燈幫着治愈對方的身子。

但閻攸寧不是大善人。

他自認給兩本秘籍已經是對池醉天大的回饋了。

少年傻愣愣地站着,閻攸寧也沒無話可說,剛擡步,忽聽少年問道:“前輩,恕小人鬥膽,您的真名是上官恒嗎?”

琥珀色的眼珠映着閻攸寧的身影,幹淨明澈,沒有一絲雜質。

似乎連好奇也僅僅是少年鼓起勇氣後的疑惑。

閻攸寧挑了挑眉,帶着想看看少年會有何反應的心态,回道:“閻攸寧。”

漂亮的柳葉眼滿是懵懂,池醉有些膽怯地道:“也是很厲害的人吧?”

拿着秘籍的手指在一瞬間用力到指尖泛白,很快又恢複平靜,面上卻是看不出絲毫痕跡。

閻攸寧突然覺得更有意思,笑眯眯道:“小友,知道魔僧行苦嗎?”

這次少年眼睛有了震動,然後輕輕點了頭。

“魔僧行苦出家前的名字便叫閻攸寧。”閻攸寧道。

他不放過池醉臉上一點情緒的波動,終于看到少年眼裏顯而易見的詫異和驚慌。

閻攸寧褪去易容丹的效用,恢複真實的容貌,眼尾微微上翹,仿若有流光的眼內映出少年的臉容,悠悠笑道:“同名同姓,信嗎?”

池醉眼裏似有波瀾,轉瞬即逝,接着點頭:“前輩說什麽,小的都相信。”

少年的皮相裏不知藏着什麽樣的靈魂,閻攸寧越發覺得有趣,不再彎彎繞繞,直截了當切入正題:“小友,問你個問題。手機和電視,選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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