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晉江獨發】 像盛夏的水蜜桃……

周六早上溫初檸早早起來, 因為約着跟舒可蓓出門,溫初檸特意起來吃飯。

本來是想自己下面條打發一下的,但是考慮了一下舅舅周隽陽, 溫初檸還是下樓去買早飯。

溫初檸起來洗漱了一下, 陽臺上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舅舅還是收養了那只小白狗, 每天遛,怕耽誤她學習,晚上小狗睡在陽臺。

舅舅還給它買了窩。

溫初檸走過去看了看,小白狗已經洗了澡, 白色的毛蓬松幹淨,扒着圍欄對溫初檸搖尾巴。

溫初檸挺喜歡小狗的, 從旁邊拿了牽引繩給他戴好,準備帶它一起去。

老小區外面不少早餐館,

溫初檸随便買了份粥,買了點恣飯團回去, 結果撞上剛晨跑完的陳一瀾。

遠遠的就看到他了, 九月中旬天氣舒爽, 還沒怎麽降溫, 他站在早上七點的晨光下, 垂下的陽光有淡淡的彩色的斑斓光暈,運動長褲與寬松的白T, 個子高, 身材比例優越, 在人群中一眼能看到。

這個家屬院裏住的都是體校的老師和市一醫院的醫生, 都是熟人,陳一瀾停下跟一個叔叔說話。

少年輪廓幹淨且分明的臉,眼角眉梢噙着一點淡笑, 跟旁人說話的時候禮貌客氣,大概是運動員特有的純粹與陽光,簡單利落的穿搭,陽光朝氣,在溫暖的光線下,顯得更加地耀眼。

溫初檸拎着早飯站在不遠處,陳一瀾一擡視線,就看到了她。

溫初檸等他說完了話才走過去。

——其實有短暫地猶豫了那麽幾秒。

昨天晚上的一點回憶,像薄薄的風,又像一陣細微的春雨,猝不及防地湧上心頭,她甚至還可以想起昨夜澄澈的夜空,想到天上一閃一閃的星,也想到那一個很輕、很輕的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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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熱的體溫在夜晚裏格外清晰,他心髒跳動的聲音,在黑夜裏靜谧隆重。

陳一瀾問,“養狗了?”

“嗯,我舅舅在小區門口撿的。”溫初檸問,“你吃飯了嗎?”

“還沒。”陳一瀾說,“你準備去哪遛狗?”

“就去外面的花園轉一圈吧,”溫初檸,“你還跑嗎?”

問完的時候有點忐忑,想要時間走的慢一點。

“還能再走一圈。”

陳一瀾揚揚下巴。

溫初檸牽着小白狗,有一搭沒一搭跟他說話,“你今天要訓練嗎?”

“嗯,不過今天耿教練要過來,”陳一瀾說,“你今天出去注意安全。”

“好。”

“你……要注意休息。”

溫初檸和他并肩走在人行道上,路邊的柳樹枝桠被風吹動,有晨跑的人,早上七點多,城市剛剛蘇醒,有種寂靜的朝氣。

溫初檸看了一眼他的手,傷口已經結痂,看起來好多了。

因為家屬院的樓都不太隔音,她昨天晚上還聽到樓下有開門關門聲,估計都已經是十二點多了。

看他今天早上七點就已經晨跑結束了,估計也是沒睡多久。

“訓練雖然很重要,但是你也要好好照顧好自己。”

“知道。”

陳一瀾走在她身邊,溫初檸關心的話說的有些猶豫,怕突兀,又盡可能說的若無其事,怕被他發現自己多餘的小心思。

溫初檸抿了抿唇,隐約聽到他這句“知道”語調懶洋洋的,好像有些上揚,于是假借着看馬路偷看了一眼。

卻撞上他含笑的視線,好像偷看他被抓到了似的。

“看什麽?”

“看馬路。”

“右邊有什麽?”

“……”

“右邊好像只有我啊?”

“……”

溫初檸臉頰漲紅,“你怎麽這麽自戀……不就是看了一眼。”

“看我就看我。”陳一瀾快走兩步,然後轉過身來倒着走,他微微彎腰,視線與她齊平。

猝不及防地擡起眼睛,先看到的,是一截白皙修長的脖頸,還有突兀性感的喉結,他彎身,她甚至還能看到他的鎖骨。

視線匆忙地想要挪開,一擡眸,卻看到他的臉距離她很近很近,放大的俊臉,淺琥珀色的瞳仁,長而密的睫毛下疊,他的皮膚細膩白皙,下巴瘦削,氣質清爽幹淨。,

這麽一瞬間,溫初檸的腳步猛然頓住,耳邊好像被抽成了真空,她的呼吸間充斥着他衣服上淡淡的皂香、青檸的味道,一股腦的鑽進鼻腔裏,空氣像是被加溫過了,順着呼吸讓臉頰發燙。

也甚至會回想起,幾天前他騎單車帶她回去那天,臉頰不小心貼在他的脊背上,在薄薄的一層棉質T恤下,結實硬朗的脊背,夜晚帶着花香的風。

劇烈的心跳把空氣煮沸了。

陳一瀾彎腰看她,明顯地看到她的臉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起來。

溫初檸的皮膚白,染上緋紅的時候,像是盛夏的水蜜桃。

陳一瀾的視線落在她的鼻尖上,陽光鍍上一層很明亮很溫暖的色調,她鼻尖的一點很小的很小的茶褐色的小痣幾乎看不清晰。

越看越覺得有些挪不開視線,比她朋友圈裏發的照片更耐看。

這麽短暫地幾秒,溫初檸鼓起了勇氣,惡狠狠地盯着他,“你看我幹什麽?”

“……”

陳一瀾若無其事直起身,閑散胡扯一句,“我發現你還是小時候好看。”

說起小時候,溫初檸更默了——

關于小時候的記憶,都是她跟着家屬院的一群小孩瘋跑,其中最粘着陳一瀾。

那會原因是因為他倆住的近。

陳一瀾也是好脾氣,默許這麽一個小尾巴跟在身後。

也有時候她不高興被欺負了,就嗚嗚地跑着去告訴汪茹,汪茹拎着陳一瀾上來給她道歉。

那會陳一瀾還笑着說她,“把你弄哭的又不是我,怎麽賴我身上了?”

“那還不是因為你好說話。”小溫初檸可不敢跟別人這麽來。

“好說話是跟你好說話,又不是跟別人好說話。”

于是每次把溫初檸惹哭了背鍋的人都是陳一瀾。

長大之後,她有時候也覺得小時候自己挺無恥的……

溫初檸默默牽着小白走在後面,陳一瀾步子大,但也有刻意等着她。

“汪汪汪——”

小白狗在路上碰見了別的小狗,搖着小尾巴,但是那只狗來者不善,沖着小白狗就跑過來。

小白狗也察覺不妙,哼哼幾聲往溫初檸身後躲。

溫初檸也被那只大狗吓了一跳,陳一瀾眼疾手快,把小白抱了起來。

那只大狗意味不明地晃着尾巴,嘴裏還發出一些低低地警告聲。

“回去吧,這只狗常見,應該就是附近的。”

陳一瀾抱着小白,示意她往回走。

“好。”

溫初檸手裏攥着一節牽引繩,小白受到了驚吓,縮在陳一瀾的臂彎裏哼哼唧唧。

……還挺會撒嬌。

陳一瀾等會要去學校,說要游一會,等耿教練到,溫初檸也打算回家吃了早餐之後出門。

早上九點多溫初檸給舒可蓓發了個消息,結果遲遲不見回複,過了一會舒可蓓才給她打來電話,說自己起晚了,吃個早飯就出門口。

溫初檸也不急着,叮囑她慢一點注意安全。

她換了身衣服出來,周隽陽正好收拾了餐桌。

“跟同學約了出門?”周隽陽問了一聲。

“嗯對,去濱江路那邊新開業的水上公園,”溫初檸在椅子上坐下換鞋子,小白在客廳裏跑來跑去,溫初檸摸了摸小白,“舅舅,你今天也要去中醫館嗎?”

“今天周末我休班,要不然我送你過去吧,那邊有點偏。”

“也行。”

溫初檸想了想,地鐵不直達,公交也不知道等多久,這麽熱的夏天,她也不想太折騰。

周隽陽去換了衣服,不出幾分鐘就出來了。

溫初檸随口問了一句,“外公今天沒讓你相親去嗎?”

“嘿你這位小朋友,還挺操心大人的事兒。”

周隽陽開門出來,溫初檸跟在他身後,他鎖了門走在後面。

“這不是舍不得你麽,萬一你要是談了戀愛,跟我住在一起豈不是很不方便。”

“那你就別操心了,你舅舅我怎麽說也得先等你考了大學再考慮終身大事,怎麽樣,舅舅對你夠好吧。”

“得了,你別等過年外公問起來的時候拿我當借口。”

“哈哈。”

周隽陽笑了笑,跟溫初檸一前一後從樓道裏出來,家屬院沒正兒八經的車庫,私家車都停在小區的過道裏面。

“你在這等一會,我去開車。”

“行。”

溫初檸找了處蔭涼站着,遠遠地看到了一個女人推着自行車過來,跟路上的人打招呼。

汪茹推着車子停在外面,看到溫初檸打了個招呼。

“汪阿姨好。”

“小檸回來了啊,這幾天阿姨加班,都沒怎麽看見你。”

“我聽一瀾說來着,你們重點班學習壓力大,等阿姨有空的時候,你下來吃飯。”

“行,謝謝汪阿姨。”

“你媽……出國了?”

“嗯,我媽已經過去一陣子了。”

“行。”汪茹說,“你今天沒上自習嗎?一瀾說周六自習七點多開始。”

溫初檸愣了一下,随即反應過來,說,“我今天請假了,要跟我舅舅出門一下。”

雖然是謊言……

“怪不得,我就怕這小子又偷偷去游泳了,哎,好好學習,考個好大學才好,游泳以後沒什麽出路。”

溫初檸沒接話,汪茹收拾了一下,“那阿姨先上樓了,你們一個班,有空多勸勸他,讓他好好學習。”

“好,阿姨再見。”

溫初檸點點頭,喉嚨裏莫名有些苦澀憋悶。

她也是打那天才知道汪茹并不支持陳一瀾游泳的。

游泳這條路格外的困難難熬,單是那些訓練,常人都不能熬得住,也更需要鼓勵和支持。

真不知道陳一瀾是怎麽熬下來的……

可不管怎麽說,至少她會一直鼓勵他,雖然并不知道自己的鼓勵能不能起到一點作用。

溫初檸恍惚想了一會。

也莫名想到以前汪茹和周夢是一個大學出來的好朋友,也正是因為父母離婚後,汪茹那會頗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周夢逃避慣了,那會離婚的事情一手交給了周隽陽。

汪茹來家裏找了周夢好好幾回,但連溫初檸都不知道周夢去哪兒了。

那會汪茹叫周夢縮頭烏龜。

細細一想,好像也就是打六歲那年,周夢也再沒有見過汪茹。

周隽陽把車子開了過來,一輛黑色的大G。

溫初檸老老實實在後座坐下。

周隽陽随口說,“盼你這個烏鴉嘴,你外公還真給我安排了相親。”

“那你去呗,閑着也是閑着。”

“……我就在你們那個水上公園外面的咖啡館,你玩完了跟我說一聲,時間合适我把你送回來。”

“行。”

陳一瀾的确沒有去上自習課。

不過他也去了一趟學校,是去找秦帥。

秦帥以前也是耿教練的學生,耿教練的高鐵是中午九點多到,下了高鐵直接來學校。

陳一瀾正好打算在泳池裏練一會。

秦帥雖然是體育老師,但也挂名了一個普通班的副班主任。

他倆推門進來的時候,正好有個女老師從辦公室裏出去。

“秦老師來看自習啊。”

“我就盯一會,對了,許老師人呢?”

“許老師剛才出去了,你找她有事兒?”

“也沒事,就是來拿個報告,我記得五班的運動會報名表在她這。”

“哦,行,許老師桌子就在那邊,你拿吧。”

秦帥應了一聲,随便拉了張椅子坐下,也給陳一瀾拉了張椅子。

“你在這坐會,我寫個報告。”秦帥打開了筆記本電腦敲字,然後問了一句,“你在隊裏還好吧?”

“隊裏挺好的。”

“嗯,在國家隊就得好好訓練,不過能去的都是各省拔尖的,競争壓力也大,你專心訓練,有什麽事情找耿教。”

“我這不還沒走麽。”陳一瀾輕笑一聲。

秦帥盯着屏幕一邊打字一邊說,“運動會結束你就回去了。”

“是的。”陳一瀾驀地想起來一件事,“秦老師,我能問你個問題麽?”

“你問。”

“你覺得,這真的有意義麽?”

“……”

秦帥敲鍵盤的手頓了頓。

“有意義從來都不是別人可以評判的,你自己才是你的見證人,”秦帥說,“運動員的職業黃金年齡都很小,大家只能記住那些站在奧運領獎臺上拿金牌的人,可奧運四年才一次,那亞運會,錦标賽,聯賽,冠軍賽裏那麽多的冠軍……他們都為此付出了很多年的努力,他們訓練了十幾年,誰又能說是沒有意義的?”

“……”

“游泳是成為你,引導你,不是定義你,”秦帥淡聲說,“不要因為一時被沙子迷住了眼睛,就不想再欣賞風景了。”

“秦老師,那你為什麽退役的?”

“不怕你笑話,是隊裏的惡性競争。”

秦帥說,“等你真的站在高處的時候,遭受的遠比現在多多了。動搖也是正常的,但只有你自己才能評判是非對錯。其他人誰都沒資格。”

“秦老師——”

辦公室的門被人推開了。

是游泳隊的人。

幾個男生走進來。

彭錦輝跟在後面,看到辦公室裏的陳一瀾,眼神往旁邊飄忽了一下。

“你們先去游一千米熱熱身,我馬上下去。”

“行。”

“走了啊輝哥,幹嘛呢?”

彭錦輝站在門口,猶豫了半響,秦帥也奇怪地擡頭看他,幾個少年拉着彭錦輝出去,彭錦輝有點不情不願。

陳一瀾起初沒太想太多,但撞見彭錦輝的視線一直往後面的桌子上看,神色有掩飾的緊張。

陳一瀾下意識越過去看了一眼。

後面是許燕的桌子。

陳一瀾知道許燕的身份,也知道她是高二年級的教導主任。

起初只是閑閑看了一眼,桌上放着不少教案,還有一個相框,一家三口的照片。

還有一個,已經拆開的信封。

陳一瀾只支起身子掃了一眼——

舉報信。

信已經被拆開了,裏面只寫了幾個字。

陳一瀾伸手一撈,這下看清了上面的字。

秦帥花了十分鐘寫完了一個報告,手機也恰好在這會震動起來。

“喲,耿教到了,你先去游一會,等會耿教來了直接來泳池,我出去接他。”

“好。”

陳一瀾答應,沒什麽多餘的反應。

學校裏這會很安靜,周六大部分同學都選擇上自習。

陳一瀾背着泳包去了泳池,游泳隊的幾人正在水池邊嬉笑打鬧,沒人真正下水游。

陳一瀾去更衣室換了泳褲,單手拎着泳帽和泳鏡過來。

彭錦輝站在池邊,心虛地不敢看他。

陳一瀾卻走到了彭錦輝旁邊,戴好了泳鏡和泳帽,入水前随意地拍了拍胳膊和腿。

“挺有意思是麽。”

陳一瀾淡聲問了一句。

彭錦輝沉默,當沒聽見。

“你真有意見,沖我來,”陳一瀾站在他身邊,比他高了半頭,氣勢壓人。

彭錦輝以前看過陳一瀾比賽,他入水最快,身高優勢,身材極好,從入場時就有一股逼人的氣勢。

比賽時的陳一瀾專注,與平日裏淡笑的模樣決然不同。

彭錦輝咬了咬牙,說,“比二百米仰泳。”

陳一瀾笑了。

“你笑什麽?”

“你還挺了解我弱項,”陳一瀾說,“那你也知道我不擅長長距離自由泳,一千五百米自由泳,比不比。”

“……”

“我贏了,以後你離溫初檸要多遠滾多遠。”陳一瀾輕描淡寫,“比不比?”

“怎麽回事?”

游泳隊的幾個人看熱鬧不嫌事兒大,七嘴八舌圍過來。

“一千五百米自由泳,比還是不比,”陳一瀾活動着身子,目光轉過來,他戴着泳鏡,露出的半張臉線條銳利,半笑半認真,“別、慫。”

“一千五百米自由泳?嘿,輝哥,你不是擅長一千五百米自由泳嗎?虐他!”

“就是,陳一瀾要輸了。”

“哈哈陳一瀾輕敵了,不知道我們輝哥專項一千五百米自由泳嗎?”

游泳隊的隊員圍在旁邊“啪啪”鼓掌。

隔着泳鏡,彭錦輝也能猜到陳一瀾的目光,他攥了攥掌心,“比。”

“好樣的輝哥!”

“有好戲看了!”

“ok。”

陳一瀾笑了笑,在入水前做最後的熱身運動。

彭錦輝有些趕鴨子上架。

游泳隊的人去拿了電記表和電笛。

“準備——”

“滴——”

二人在起跳臺上做入水準備。

電笛聲響起,二人像兩條矯健的魚一樣入水。

游泳隊的人圍在泳池旁邊給彭錦輝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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