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踢踢的話聽得江未一時不知該怎麽回答。
結果他自己說完又似乎是覺得這種拉幫結派的行為不太好,拿着手裏的筆戳戳下巴道:“總之,我自己現在不想理他。”
至于他爸爸,他就不為難了。
年幼的踢踢在山上沒有聽懂多少話,也說不清太多的想法,但人類幼崽大概有種與生俱來的喜好感應器,他能從葉采澤的那句話裏感受到太多的不友好,所以他很不高興。
雖然他前幾天也不想理那人,可這兩種“不想”是不一樣的。
江未并不能體會自己兒子心中的糾結,但他知道,踢踢對“另一個爸爸”這件事,心思還是很敏感的。他不知道如何和兒子解釋這複雜的一切,兒子還小,他私心裏不想給他純淨的世界增添什麽煩擾。
可有些事也不能一味逃避,他自私地想兒子只屬于自己,可兒子終會長大,他有知道一切的權利,在親情上,他不想兒子留下什麽遺憾。
兒子這樣相信自己,他更要相信兒子。
所以他緩緩出聲道:“如果你想,你有不理他的權利,但這樣你自己會開心嗎?”
踢踢皺着眉頭想了想,搖頭:“不知道。”
“踢踢,”江未認真道,“爸爸從沒有騙過你,我說如果你高興,永遠只會有我一個爸爸,所以你不用去在意別人怎麽樣,爸爸是永遠站在你這邊的,就和你說,永遠不會怪我一樣,你能明白嗎?”
面前明亮的桃花眼中閃過一絲混沌,然後又重歸清明,踢踢抱着江未的膝蓋晃兩下:“所以爸爸是不會被搶走的,對不對?”
江未有些跟不上兒子跳躍的思路,這難道不是他應該擔憂的嗎?
不過被兒子如此需要,他很舒心,摸下兒子腦袋道:“沒錯。”
“好了,別想了,拿書來,聽寫。”
再次收到《奶爸夏令營》的邀請郵件,江未這次給了答應的回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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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次錄制的日期定在兩天後,江未便在這兩天把一些工作收了尾,然後将踢踢放在了一起晨練的大爺家,他要去北極音樂續約。
到了北極公司後,江未報了姜陌的名字進了門,合約簽的是作品,江未雖然改了名字,但作品版權都在他的名下,即使名字不太對,對方負責人也沒有詳細過問,确認了各項條款後便給江未辦理了各項手續。
合約簽訂很快,因為擔心姜家那邊的人,江未沒心思和他們讨價還價,左右不吃虧便簽了。
簽好合同江未便着急上車回家,結果剛拐進十二棟的樓下,便看到路邊停着一輛顯眼的路虎。
江未心煩意亂地停好車,剛打開車門,便見腿長肩寬的男人從狹窄的樓道裏走出來,直直盯着他這邊,也不說話。
節目邀約他已經答應,江未想不出他還來做什麽。
不過他這幾天有關注網絡上一些事,那天葉采澤在山上說的話被傳到了網絡上,出爾反爾的話語仿佛在愚弄大衆,終于還是有人開始不滿當個傻子,在網上瘋狂吐槽葉采澤的所作所為。
他只看了一眼,遣詞造句很不客氣。
思緒間兩人視線交錯,那雙桃花眼古井無波,短短幾步路的距離,兩人都沒有先說話,江未先行錯開了眼神,擦着他的肩角錯身而過。
身後有腳步聲跟上,江未加快了步伐,身後腳步聲也更快。
簡直莫名其妙。
尤其有人跟在自己後面,讓他感覺如芒刺背,心下便有些惱,索性轉身停了下來。
視線再次交錯,江未望進了對方沉得發黑的眼底,仿佛醞釀着隐秘的風暴,他心下随之一沉,想要轉身卻來不及,面前人已經上前一步将他擁入了懷裏。
這個強勢有力的擁抱來的猝不及防無法掙脫,江未就這樣整個人被他箍入懷中,嚴絲合縫。
男人低落的情緒充斥在這個飽含太多情愫的擁抱裏,這讓江未陷入難言的恐慌,他壓着嗓音冷冷出聲喊他;“葉先生。”
耳邊傳來一聲喟嘆,葉采澤低沉喑啞的聲音響起:“讓我抱一會兒就好,拜托。”
明顯帶着示弱的話語讓江未掙紮的動作卸了力,仿佛被釘在原地。
每天都在提醒自己遠離葉采澤的江未,就這樣在一句簡單的示弱下停下了動作,就像以前無數次面對十八歲的葉采澤一樣。
年少的葉采澤慣會拿捏他的心,七年前是這樣,七年後,他竟還會踏進這種低級的路數,這讓江未心酸之餘,對自己很是惱怒。
體溫和心跳一起在擁抱裏傳遞,江未看一眼空蕩的狹窄樓道,輕吸一口充斥着對方氣息的空氣,正欲發作,面前人卻已經主動松開了手臂。
“謝謝江先生。”二十五歲的葉采澤對着江未露出一個笑,恍惚又是現在光彩奪目的葉影帝,他神情已經輕松許多,在江未的注視中,繼續道,“怎麽辦,我還是想追你,給個機會吧。”
江未:“......”
不等江未回答,葉采澤又道:“你不用說,我都懂,沒關系,我們明天見。”說完不給江未反應便轉身下了樓,那響徹樓道的腳步中似乎還帶上了幾分逃也似的急促。
被人莫名其妙抱了一下莫名表白又逃掉的江未轉身繼續上樓,本來平靜的心緒卻被徹底攪亂,直到到了自己家門口才恍然發現,他忘了去鄰居家接兒子。
倉促逃走的葉采澤并沒有立馬離開,而是點了根煙在車上靜靜坐着,仰頭盯着五樓那扇熟悉的窗口,繼續出神。
他在拿到第一個影帝時,他便出資将北極音樂買了下來,因為那裏有着姜陌摯愛的音樂,這樣好像便能離他近了一些。
而就在半個小時前,他收到了北極公司的上報,姜陌續約了,用的身份是,江未。
即使衆多跡象已經擺在面前,親眼看到這項證據,葉采澤還是忍不住手都有些顫抖。
那段回憶被他翻來覆去反思琢磨,那張臉他更是日思夜想恨不得刻進心裏,還有那些午夜夢回,那些執著堅持,好像在這一刻都有了回應。
得到這個消息的他甚至一刻也等不及,即使明明知道對方大概并不想見到自己,還是瘋了一般趕了過來。
當真真切切地抱住這個人,他知道,他七年來的思念終于落了地。
他的陌陌,是真的回來了。
而且,真的為他生下了孩子。
許久不曾抽煙,煙熏火燎的氣息有些嗆鼻,他輕咳一聲打開車窗,看到樓上那扇窗也被打開,一個小小的身影出現,伸出一只手拿過了窗臺上的小型盆栽,是一株會開花的仙人球。
葉采澤在踢踢朋友圈見過。
踢踢......真的是他的兒子。
曾經在那間盛滿了溫情與愛意的小屋裏,那張他們每日厮混的大床上,愛到情濃時,葉采澤總會親着他的耳尖問他給自己生個寶寶好不好,但往往都會在那人冷淡的沉默中不了了之。
直到有一次他上了頭,逼着人非要聽個回答,否則便不肯放過他,最後終于逼出了幾個字,卻搞得葉采澤愧疚不已。
被欺負得鼻尖都泛着紅的男生開口有些沙啞,第一次露出委屈的情緒,他說:“我不會懷孕。”
似乎怕葉采澤聽不懂,還大發慈悲多說了幾個字:“我腺體發育不全,不會懷孕。”
從沒見過男生這副模樣的葉采澤心疼壞了,之後的結果便是抱着人親了又親,哄了又哄。
“不生就不生,我逗你呢寶貝,我一點都不想要,我哥家那臭小子煩死了。”
“沒孩子多自在,以後家裏只有你一個大寶貝,我只疼你一個。”
“真的嗎?”Omega擡頭,那雙平日清冷的眸子添了幾分別樣的色彩。
這模樣看得葉采澤愈加心神蕩漾,親着人許下了年少的承諾:“當然,永遠只疼你一個。”
至今葉采澤沒有看明白男生眼裏的那分色彩,卻已經明白,永遠是多麽的沉重。
轉眼之間,他們竟已經分開了七年,他親手弄丢了他的寶貝。
現在,他回來了,還帶着他們共同的寶貝。
他記得他哥前幾天給他的資料上寫着,腺體先天缺陷,生育有着極大的風險,嚴重者危及生命。
難以想象,江未為了踢踢曾經歷了什麽,葉采澤只越想越清晰地認知到,如果江未對自己沒有感情,他怎會冒這麽大的風險生下孩子?
這個認知讓他拿着煙的手再次顫動,只覺那顆裂了七年的心,終于再次開始狂烈的跳動着,江未是喜歡他的,是喜歡的。
所以當年的他到底為什麽,但凡他有一點留戀,甚至給自己一個不舍的眼神,葉采澤都不會對他誤會如此之深。
說到底還是他不該提分手,如果他再堅持一下,再成熟一點,這一切也都不會發生。
江未如今還能跟他說話,他就應該知足了。
可他又不想知足。
什麽不再見面,他才不要不再見面。他不允許。
......
為了錄制,江未一大早便起來收拾東西,聽說這次錄制地點在海邊,一些防曬裝備都要備好,還有踢踢點名要的一些玩具,還有初次見面給其他幾位小朋友的見面禮物,東西看着不多,收拾起來也裝滿了一個大行李箱。
“爸爸......”踢踢看着那個到自己胸口的行李箱一時無語,他自己去錄節目都沒帶過這麽多東西。
江未沉思片刻,又往行李箱裏夾了一個畫板:“好了,走吧。”
踢踢背着自己的小書包先一步出了門,聽說可以去海邊玩,他還是挺高興的。
可是剛出單元門,踢踢便看到了一個挺不想看到的人。
“踢踢,”葉采澤出聲跟他打招呼,“吃早飯了嗎?”他手裏拎着個袋子,散發着食物的香氣。
遲一步的江未看到再次出現的葉采澤,剛想出聲說什麽,便在葉采澤眼神的示意下看到了一旁的攝像,他沒想到,竟然這麽早就開始了錄制。
“嗨喽踢踢!”車裏的豐白探出個腦袋打招呼,“江先生,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江未說着去放行李,身邊的葉采澤先他一步接過了行李箱,打開後備箱塞了進去。
江未擡頭看他一眼:“謝謝。”
葉采澤帥氣挑下眉表示沒什麽,轉身上了車。
路上有豐白在,氣氛還不算尴尬,副駕駛的攝像盡職盡責地一直在拍,并不斷把鏡頭框到後面的一家三口身上。
只不過這一家三口卻并沒有他想象中的親密互動,大人拘束一點也就算了,可就連平時和葉采澤很是親近的踢踢也一直沒怎麽說話,這就讓攝像師犯了難。
此時的葉采澤也覺得很難,老婆沒有哄好,兒子也跟自己生了氣,他太難了。
從上車起,踢踢還沒有和他說過一句話,他本來以為他年紀小不會懂太多,現在看來,他是小瞧了自己的基因。
他們坐車去了機場,到達青市預定好的別墅已經是大中午,此時一起錄制的嘉賓已經到了不少,都是節目裏熟悉的面孔,對于江未的到來,他們事先顯然并不知情。
一位年輕點的男生先起了哄:“葉哥,參加個節目還要別人送啊。”
葉采澤看過去一眼:“介紹一下,江先生是本期錄制的飛行嘉賓,大家多多關照。”
作者有話要說: 葉:我老婆愛死我了嗚嗚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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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