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一顆小石頭
六月初的東嶺海裹挾着夏始春餘的風,翻湧的海流奔襲向礁石嶙峋的崖岸,激起數十米高的巨浪,飛濺的浪花驅走啄食藤壺觸手的海鳥,僥幸躲過一劫的藤壺趕緊閉上了殼。
然而下一波海浪到來的時候,它和附近的一批贻貝被兩只毛茸茸的爪子迅速翹起。
白色浪花像墜落的雲,波瀾起伏的海面裏,一只灰黑色的身影枕着泡沫數了下得手的小零食,悠哉地翻滾了兩圈。
甜幼清是這片海域唯一的一只海獺。
很顯然這裏并不适合普通海獺生存,但對于已經三百歲的小妖怪來說,只要她願意,她可以海陸空三栖。
餐前,甜幼清晃着腦袋抖松身上厚密的茸毛,正準備享用美食,一群魚蝦海蟹浩浩蕩蕩地簇擁着一只綠海龜游過來,來勢洶洶。
“就是她就是她!”
緊跟着綠海龜的鳐魚精彎着細長的尾巴指認,“我親眼所見,昨晚就是她溺死了那個人類女孩!”
“造孽啊,這嚴重違反海洋管理條約和人妖和平法則啊!”
“這是個什麽妖啊,看起來不像窮兇極惡之徒,模樣還……怪萌的?”
“沒見識,這貨叫海獺,屬鼬科的。衆所周知,鼬科清一色不好惹,十有八.九兇猛好鬥,照我說這事兒八成是真的。”
隔了一段距離,甜幼清耳有舊疾聽力受損,并沒有從七嘴八舌的嘈雜中聽清什麽,只覺聒噪,于是腦袋一扭,游往更遠的海藻林。
卻聽一聲做作的吼聲,“給我站住!”
甜幼清狐疑地回身,見那只領頭的綠頭王八龜似乎有話要說,她只好禮貌性地游回去。
綠海龜叫王歸爾,是東嶺海剛上任的海警,沒想到這寶座還沒坐熱乎,竟然有熱心群衆舉報一起惡性殺人事件。
不過,眼前這只犯罪嫌疑獺顯然已經被他威猛的氣勢震懾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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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人多勢衆且意圖不明,甜幼清警惕地趴浮在海面上,一拱一拱慢吞吞地靠近,溜圓的漆黑眼瞳一眨不眨,謹防偷襲。
王歸爾身側的狗頭軍師都驚了,這什麽奇葩泳姿,怎麽比自己這只海狗還狗,一看就不是什麽正經獺。
“知道我是誰嗎?”王歸爾仰着下巴作邪魅狂狷狀。
甜幼清點頭,“知道,海警。”
模樣乖巧的小妖怪,貌似沒什麽攻擊性。王歸爾繼續裝逼,“那就老實交代吧,鳐魚精昨晚看見你将人類女孩拖進海裏溺斃,你怎麽說?”
“哈?”
甜幼清一臉懵逼,“鳐魚說的話你也信,不信鳐不傳鳐啊大哥。”
鳐魚精聞言氣得尾巴都豎起來了,“哇,搞物種歧視啊你!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就是你咬着人家的頭發死拉硬拽,都折騰沒氣兒了還不撒開,天道還降了雷劈你,別想狡辯!”
周遭一片吸氣聲,目擊證魚言之鑿鑿,昨晚也确實好端端乍現一道驚雷,衆小妖不由更信了幾分。
甜幼清簡直百口莫辯。
昨晚她二次渡劫,聚靈的關鍵時刻身側突然飄過來一具女屍,吓得她整只獺都傻掉了,一口氣行岔,險些毀了根基。
那會兒她的法力消耗頂到了巅峰值,簡單來說,沒藍了。只能咬着那個女孩的馬尾辮硬生生拖到岸邊,不過人約莫死透了。
“我說人不是我殺的,引來天雷是因為我在渡劫,你們信嗎?”
她講話慢條斯理,吐字輕軟,但王歸爾卻敏銳地解讀出“你們愛信不信”的潛臺詞。
“要是我不信呢?”
“随便你啊”,甜幼清溫溫吞吞地開口,“反正你們又不能拿我怎麽樣。”
這時候一旁的狗頭軍師立刻跳出來刷存在感,“放肆!竟敢藐視海警大人權威,兄弟們,活捉這只獺!”
話音未落,一顆藤壺精準地砸中他腦門,海狗嗷地痛叫一聲。
甜幼清又摸出一顆藤壺抛高再接住,這次卻凝聚了一層法力,淡藍色的光暈透着高階震懾力,赤丨裸裸的威脅。
一群初開靈智的小妖大都只是來尋熱鬧,不是尋短見,見勢不好默默捂着腦殼頂作鳥獸狀散開了。
“喲,還挺兇。”王歸爾活動了一下筋骨,“讓小爺我來會會你!”
他鼓了一下腮,龜殼以肉眼可辨的速度迅速變大,像平地隆起的山丘,卷起的水波形成巨大的吞噬漩渦,喝了一聲:“陣起!”
甜幼清躲過漩渦輻射範圍,正要起手立結界,身後驟然沖出來一頭龐然大物,直立的高大背鳍破開海面,轉瞬間劃過一道殘影。
“卧槽!是虎鯨,是虎鯨啊!”
“這煞星可不管你有沒有開靈智,咬死你也白咬,完全不講道理噠!”
“愣着幹什麽,跑啊!”
遠遠圍觀的吃瓜群衆吓得肝兒顫,連最年邁的老螃蟹都八爪并用跑出了生死時速。
甜幼清驚喜地揮了下爪爪,“修戟!”
這頭名叫修戟的虎鯨應了一聲,随即一個躍潛,一尾巴将欺負甜幼清的綠海龜抽上天與太陽肩并肩。
王歸爾飛了足足二十五米,慘叫聲傳遍整片東嶺海,聞者傷心見者落淚。
“修戟,不要吃海龜!”
王歸爾聽到甜幼清焦急的喊聲,感動地流下兩行熱淚,嗚嗚嗚小海獺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愛的小動物!
這頭虎鯨竟然真得聽她的話,老實地閉上了嘴巴,猶不甘心地狠狠瞪了他一眼,兇相畢露。
甜幼清摸了下修戟的嘴巴,語重心長道:“你不可以吃海龜的,要好好保護牙齒。”
王歸爾:“???”
修戟悶悶地嗯了一聲,“知道了。”
“那個……”王歸爾四腳朝天地仰躺在海面上,弱弱地開口求助,“小海獺,勞駕幫忙把我翻過來?”
這該死的、克服不掉的先天弱點。
甜幼清哦了一聲,還沒等她游過去,修戟陡然往前沖了一下。
生猛的撞擊力讓再次華麗升天的王歸爾在空中成功翻過了個,咚的一聲落進海裏,暈頭轉向地浮起來。
王歸爾尴尬地笑了兩聲,“哈哈,跟你爺爺小時候一樣頑皮。”
顯然他的幽默沒有起到任何作用,這頭虎鯨依舊用核善的眼神死盯着他,王歸爾連滾帶爬地光速撤退。
惹不起,溜了溜了。
不遠處,一群話痨整齊地将腦袋露出海面浮窺,甜幼清數了一下,六頭跟修戟年齡相仿的虎鯨,都是十五六歲的男孩子,好奇心旺盛地探頭探腦,操着各種方言激烈讨論,這是她見過最正大光明的偷看。
“他們是跟你一起捕獵藍鯨的同伴嗎?”
修戟用龐大的身形将她擋住,詫異地反問:“你怎麽知道這件事?”
“你都上電視了。”
數十個家族将近五十頭虎鯨,聯手捕殺一頭巨大的藍鯨,戰利品足夠吃六個多小時,一場血腥的殺戮盛宴。[1]甜幼清一眼認出來,那頭躍起來将藍鯨壓在水下溺死的家夥是自家崽。
修戟有點不高興,“你又上岸了?”
甜幼清笑嘻嘻地點頭,“發傳單去啦。”
旁邊那群熱情的八卦分子換了個角度繼續列隊圍觀,修戟偏頭看了一眼,索性不擋了。
“我要跟他們一起向北遷徙了。”
幼年時貪玩,跟家族失散後的第一次單獨捕獵便栽在了甜幼清手裏,此後一豚一獺長作伴。
這次偶然趕上幾個虎鯨族群合作捕殺藍鯨,他因此結識了新夥伴。
修戟試探地問:“跟我走麽?”
甜幼清啊了一聲,半晌,遲疑地搖了搖腦袋。
“算了。”修戟本來就沒報什麽希望,他太了解甜幼清了,她一心向往妖界,只想安定修煉,而他卻不能繼續偏安一隅了。
“你好好呆在這裏吧,別跑太遠,等我回來。”
崽長大了,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但是甜幼清舍不得他,“現在就走嗎,馬上就到禁漁期了,口糧要變多了,要不再待兩個月吧?”
修戟不答話,沉默了片刻,倏而道:“變人給我看看。”
“幹嘛呀?”甜幼清莫名其妙,又不是沒見過,有什麽好看的。
修戟重新擋住她,催促道:“快變。”
甜幼清拿他沒辦法,翻身潛入海面。近海水域一片清澈見底的湖綠,一雙纖細筆直的腿柔韌如尾鳍般靈巧地擺動,一個回旋,輕盈地踩着水浮出海面。
一張清麗秀致的少女顏,眉眼尤其出衆,瓷白細膩的肌膚泛着溫澤的水光,甜幼清擡手将一頭海藻般的長發往腦後攏了攏,濕漉漉的發尾在蕩漾的水波裏鋪散開。
她身上凝結了一層法衣,交領白紗裙薄而不透,前襟壓了一顆圓潤飽滿的珍珠,鑲嵌了一圈細碎的藍鑽,是她從海底撿來的。
“好看嗎?”甜幼清将修戟過分專注的凝視看作羨慕。
修戟忍着朝她露出肚皮的沖動,“好看。”
“姐姐,如果……”
巨浪撞擊崖壁發出澎湃的聲響,掩蓋住修戟後半句話。
本就有耳疾的甜幼清完全聽不清,“你說什麽?”
“沒什麽。”修戟強迫自己幹脆利落地轉身,“走了。”
附近是清瀾江入海口,上午那場草率收場的鬧劇中,混入了一只擁有記者夢想的江豚。
為了獲得第一手八卦情報,這只淡水豚也是拼了。
大喇叭用他的播音腔一廣播,甜幼清迅速一躍成為整片水域最令人聞風喪膽的死神。
有妖避之如蛇蠍,也有妖不走尋常路,非要尊她為老大,撺掇她踹走綠海龜王歸爾,制霸東嶺海。
甜幼清一看,領頭的正是王歸爾的狗頭軍師,被她砸中腦殼的那只海狗。
“我求你們別來煩我了。”甜幼清心情簡直糟透了。
海狗見她不高興,索性心一橫,“殺個我給老大助助興。”
甜幼清:“……”
救命,這片海域的生存環境越來越嚴峻了,到處充斥着閃閃發光的傻逼。
往深海處游,好不容易擺脫那幫聒噪的家夥,一艘緩慢行駛的游艇與她擦肩而過。
為了避免被人類發現招惹麻煩,甜幼清慣常自立結界隐身其中,她從不打擾過路的船只,但游艇上正在聽的相聲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六月三伏天兒,頭上戴海龍的帽子。海龍又叫海獺,是一種深海生物,毛發稠密,咱這兒沒有。用它的毛皮做一頂帽子,號稱鎮街寶,放到現在得一百來萬吧……”[2]
豎着耳朵湊近仔細聽的甜幼清頓時火冒三丈。
見那游艇的圍欄上站了個颀長挺拔的少年,純白T恤,黑色長褲,手裏拿了一罐可樂。
海風将他蓬松的黑色短發吹得些許淩亂,削薄的唇微揚,鼻梁線條優越,架了一副金絲眼鏡,鏡片後深邃的桃花眼惬意地微微眯起。
今日諸事不順的甜幼清,在此刻徹底被這個人類惹怒了,剛榮登東嶺海第一惡勢力的小海獺妖性大發,決定坐實這個罪名,從腋窩下的兜兜裏摸出武器,嗖地一下朝那人扔去。
私人游艇上,正悠閑地享受陽光海風的封啓突然右眼皮跳了兩下,不知道為什麽,他隐隐有一種不妙的預感。
倏地,躺着聽相聲的岳林峰喊了他一聲:“啓哥,充電寶放哪兒了?”
就在封啓回頭的瞬間,後腦勺猝不及防地挨了一擊!
封啓懵了一下。
那顆暗器掉落在他腳邊,是一顆心形的小石頭,上面畫了彩繪,哪來的天外飛石這麽精準地砸中他?
海面風平浪靜,周遭空無一船,但尖銳的痛感提醒他這不是在做夢,封啓嘶了一聲,彎腰撿起小石頭。
具體畫得什麽他不是很确定,小學生塗鴉水平,兩只抽象到無法判斷出物種的不明生物抱在一起,還點綴了幾顆粉色小愛心。
這讓他此次海上被襲事件變得更加撲朔迷離。
暗算成功的甜幼清揚長而去,游了兩下突然反應過來,糟了!
她猛地回頭,果然見那人手裏拿着她的心形石頭。
前不久她跟小狼妖時渺渺重逢了,石頭是渺渺送給她的禮物,還非常用心地畫了她們初見的場景,甜幼清簡直愛不釋手。
剛才她腦門一熱,誤以為摸到的是藤壺,不假思索地直接脫手而出,這下麻煩了。
這顆石頭象征珍貴的友誼,甜幼清握起小拳頭。
不行,她要把石頭搶回來!
作者有話要說: 開文大吉,小可愛們久等啦,一個認真的鞠躬。
今天趕上第一班車的乘客請主動前往評論區領取小紅包哦,陪我開啓新的旅程叭,我會努力寫文噠!
愛你們~
[1]事件改自澳洲逆戟鯨研究與保護協會分享記錄
[2]摘自郭德綱相聲王府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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