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肖墨滿手拎着禮物往大哥的新房子裏走,老遠就聽見，家裏漫出來的吵鬧聲。

她有些忐忑的敲了門。

開門的是俞夏，紮着馬尾辮兒，顯得特別精神：“墨墨,你來了！快,快，快進屋。”待肖墨邁進去一個腳，俞夏才跨出去看了看外面,末了，湊到正在換鞋的肖墨輕聲問道：“怎麽？他今天不來麽？”

“嗯,他……有點忙……”

俞夏手裏捏着鏟子,良久，點了點頭：“哎,也是，我們這寒舍，他本就不該來的。”接着，她又擡起頭：“墨墨，我就說請他去ＸＸ大飯店去，可你說喬參謀喜歡吃家常菜，現在……這……”她眉峰一轉：“其實沒關系的！你來也是一樣的！“她笑了笑：“快去客廳，你哥和肖武在那兒等你呢。你先去坐會兒，我這裏還有兩道菜就好了。”

“墨墨啊！”肖墨剛到客廳，肖文就放下手裏的游戲機走過來了。

“姐！”這會子，肖武也圍着過來了。

肖墨淡笑了笑，用手摸摸越發長高了的弟弟，對着大哥說話：“好久沒來了，大哥倒顯得年輕了不少，想必日子過得也是極其舒坦的。”

“那我呢？姐！我有沒有變得更帥了？”肖武像個孩童一樣，搖着她還穿着寬松外套的手。

“帥！帥！”肖墨的眉眼都笑彎了：“你現在是天下第一大帥哥了！”末了，還寵溺的捏了捏肖武的鼻尖兒。

兩人正鬧着的時候，肖文漫不經心的說了句：“墨墨啊，天這麽熱，你怎麽還穿着外套啊？！快脫下來吧，不然該長痦子了。”

肖墨的動作忽然一停，轉頭看向肖文。

“哥！”肖墨輕聲喊了一聲，手邊也慢慢的将外套的拉鏈拉下。漸漸的，那隐藏在寬松外套下的圓圓肚皮一點一點兒的露了出來了。

孩子已經五個月了，他在肖墨的肚子裏越來越大，胎動也越來越頻繁。

他每一次動作都好像在跟肖墨說，媽媽，我要出來，媽媽，我要看看這個世界……

她知道，總有一天她會瞞不住，索性索性就揭底了，她擡頭看着肖文煞白的臉，捏着手心，咬字清晰的說道：“哥，我懷孕了，已經五個多月了……”

肖文，肖武都愣住了，還是從廚房裏出來的俞夏，一把拉住肖墨，像是沒聽清一般的跟她再次确認：“你……說什麽？”

“我肚子裏有孩子了。”肖墨再次很平靜的重複道。

俞夏皺着眉頭：“你懷孕了？誰的孩子？是喬參謀長的？”

肖墨沒再說話，只點了點頭。

一時間，家裏的氣氛，降至冰點，肖家的父母雖然死的早，可他們在世的時候，對肖家三兄妹的教育就是極其嚴厲的，尤其是家裏唯一的女孩子，萬萬不能像現在的很多年輕人一樣，未婚先孕，這是肖家的大忌。

肖武看見大哥大嫂的表情由晴轉陰了，便過去，拉住肖文：“哥，我們先吃飯吧，有什麽事情，吃完了飯在說吧。”

那附在肖文胳膊上的手，很快的被肖文撥掉，他一眼不眨的盯着肖墨隆起的肚皮，良久，嘆了口氣，轉身去了房間。

俞夏想了想，吩咐肖武說：“小武，要不，你先出去轉轉？”

肖武只看了一眼她，就聽話的出門了，他一個初二的小孩子，這些沉重的話題，還是少聽為好。

“墨墨，随我進房裏吧。”俞夏過來抓住肖墨的手，将她拉至他們的卧室。

肖文看到肖墨進來，慢騰騰的換了個方向，背對着她，眼不見為淨。

俞夏拉過一旁的椅子，挨着床坐定，對着仍然站着的肖墨說道：“坐下吧，孕婦站久了，腿會發酸。”

待到肖墨坐定後，肖文仍然沒有轉身，俞夏眼角斜了一眼自家不中用的男人，心裏直嘆着氣。看來，這個中緣由，還得自己幫忙把關了。

“你這肚子都這麽大了？怎麽還不見他過來跟我們提結婚的事情？”俞夏頓了一下：“是不是，你們已經瞞着我們領過證兒了？”

俞夏這話剛說完，肖文也側過來頭，直直的盯着自家妹子。

“我們……暫時……沒有……結婚的計劃……”

“不準備結婚！”

肖墨默默的點了點頭，不料，一旁的肖文，立馬竄了出來。

“什麽！還不準備結婚？！你們準備拖到什麽時候？！”

肖墨只攪着手指不說話。

畢竟是女人，俞夏似乎已經猜出了幾分：“他……是不是……不方便結婚？”

肖墨依舊不說話，肖文眉眼挑了挑：“那姓喬的是不是有老婆？！”

肖墨蠕了蠕唇。

肖文頹然的跌坐床沿。

“那……他多久能離婚？！”

“到底要多久？!”肖文見肖墨沒有回答他，接着勃然大怒着拍案而起。

“你幹什麽！幹什麽發這麽大的脾氣！”俞夏也被驚着了，一把拉過肖墨，将她護在身後：“事情都已經發生了，你在搞這些有什麽用，現在最重要的，是想怎麽解決問題！”

肖文被俞夏吼了一嗓子，愣了愣，接着就是猛然一巴掌上去拍在自己臉上，響亮而幹脆。有些黑的皮膚上立馬紅了半邊：“我沒用，都是我沒用！我對不起爸媽，我對不起小武，我對不起墨墨，我更……對不起我自己！！！”

肖墨頓時懵了，連忙上去，拉住大哥的手，阻止他在傷害自己。

“哥……你別這樣……”肖墨的眼淚此刻就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撲撲的往下掉。

肖文平靜了一會兒，抄起電視櫃上的晾衣架，拉起地上的肖墨，直往客廳裏走，俞夏在身後追都追不上。

“跪下！”肖文松開了肖墨，指着面前肖父肖母的遺像大聲呵斥道。

“爸媽在世的時候，就囑咐我們，寧可貧窮一輩子，也斷不能做些傷天害理的事情！”肖文停了一下，良久說道：“我現在不能打你，這個你拿着。”

肖文将手裏的晾衣架塞到肖墨手裏：“來，朝哥臉上打！！狠狠的打！反正也不要出去見人了！！！”

肖文說着，就已經握住肖墨的手，用晾衣架朝他自己臉上揮去：“肖文，你配做哥哥麽？要娶老婆也是你要娶老婆，要買房子也是你要買房子，要撿錢也是你要撿錢！怎麽？這些本該在你身上的擔子，怎麽都到了你妹妹身上，她如今走了今天的地步，都是你害的，是你硬生生的把她推進火海的！”

肖墨用力的拉着肖文，只是哭，拼命的哭：“我錯了……我錯了……是我錯了……”

俞夏剛到客廳就看見兄妹兩個扭在一起大哭着。

肖文将晾衣架扔在一旁，頹然的坐在地上，擦幹眼淚對妹妹說：“明天我去辭職，讓你嫂子帶你去打胎！”

肖墨一聽到打胎兩個字，渾身都顫了顫：“這都五個月了，孩子都會動了！”她的眼淚又掉了：“這是我的孩子，我舍不得！”

“別傻了！墨墨。”俞夏也倒戈在了肖文這邊：“我們是你的家人，決不能看着你因為年輕不懂事而越發偏離原本單純的生活軌道，這個孩子，咱不能生！你還年輕，往後還有很長的人生之路要走。如果，那個男人真的愛你，他就不會這麽對你，讓你沒名沒分的替他生孩子，這些道理，你深陷其中未必知道，可他在外面闖蕩，他不可能不懂啊！墨墨，乖！聽你哥的，我們長痛不如短痛！把孩子做了，離開他，過幾年，嫂子再給你找個好人嫁了，咱不求多麽富貴，咱平平安安過日子，成不成？！”

肖墨的眼睛已經腫的跟個核桃似的：“不成！我愛他！這個孩子，我一定要生的……我……”

“啪！”肖文一時氣不過，伸手給了肖墨一巴掌。肖墨活了二十四歲，這是肖文頭一次打她。連肖文自己都怔住了。

肖墨被打得踉跄，身子雍做在地上。

俞夏眼疾手快，過來扶住了她。眉眼朝着肖文睨了睨：“你這是做什麽？有你這麽逼她麽？這事咱得從長計議！墨墨，來，先跟嫂子去客房，你也累了，先去休息休息！”

……

“怎麽樣？她睡了麽？”俞夏剛關上門，肖文就擡起了身子，問着老婆。

“現在知道心疼妹妹啦？！剛看你打巴掌的時候，可兇狠極了。”俞夏掀了被子的一角，上了床。

夫妻倆就靠在床頭，就着昏暗的臺燈說着話。

“我這是愛之深情之切。夏兒，你是知道的，我們爸爸媽媽去的早，他們一走，我就成了家裏的頂梁柱了，人說長子如父，我一直以為，我為這個家算是盡心盡力的了，沒曾想，墨墨竟發生了這種事情！”他懊惱的揪了揪自己的頭發：“你說我怎麽這麽笨？我早該發覺不對的。什麽老板看重她？！原來不過是她靠着自己的年輕身體給我們換來了房子以及安逸的生活……我一想到，我如今住的，用的，都是墨墨通過這麽卑劣的手段得來的，我就莫名的心痛。”

“哎……”俞夏也嘆了口氣，心疼的摸着丈夫今天發狠扇自己的那半張臉：“我看墨墨算是吃了稱砣鐵了心了。先前月份小的時候，我們怎麽催她回家都不回，她選這個時候回來，态度又那麽強硬。我看，讓她打胎，恐怕會很難。”

肖文也伸手覆住妻子的手：“我也是知道的。”他頹然的倒在了一旁，聲音輕的如同蚊蟻：“夏兒，能不能答應我，如果有一天，墨墨受了罪，活不下去了，你不要記恨她今天的執拗不聽話，照樣要盡全力的幫她，成不成？”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寫這一章的時候，心情又些許沉重……也許，很多人都不懂，肖家三兄妹的感情，試想，父母早逝，三個人相依為命，妹妹在哥哥眼裏是別人不可匹及的優秀，可如今，卻讓他發現了妹妹真實的身份，心情的低落可想而知，他恨這個社會，更恨自己沒有能力……

妹子們，乃們也可以将肖文當成肖墨的父親一般的對待！在我們做錯事情的時候，父母也是這般，少的是責怪，多的是心痛。

再次問一句，陸地上的朋友，你們還好麽？将你們的手揮舞起來，讓我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