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一更
宋兼語背着人,再拉着倆名渾渾噩噩的少年爬上後山,在那裏看到一處雙人帳篷,裏頭開着燈将室內坐着的四道打牌身影照的一清二楚。
大雨讓這座黑煤礦陷入停擺當中,所有人都躲在帳篷裏打牌聊天睡覺。
沒人在意雨中三道落湯雞。
宋兼語舉手噓聲,示意旁邊倆個人別發聲先站在這裏,他自己偷摸抓住地上一根木棍,潛行走到那帳篷的背面。
帳篷裏的人正在打牌誰也沒有注意到帳篷外來了人。
宋兼語蹲在外面距離帳篷只有一尺遠的距離,将手中木棍對準門口放着的水桶勾過去。
蓋着防水布的水桶被他用木棍挑起,在雨中晃晃悠悠往他跟前轉過來。
等另外一只手碰到水桶時,宋兼語當機立斷提着水桶招呼那倆個人就跑。
雨聲遮蓋了他們的腳步聲,一直跑了有上百米宋兼語才停下來,扔掉木桶将水桶上的防水布掀開查看水桶裏的東西。
水桶外邊有一塊巨大的防水布擋着,桶內還是幹燥的,裏頭放着倆頂紅色安全帽。
“戴上擋雨。”宋兼語将那倆頂安全帽拿出來,示意賀陽倆人戴在頭上。
賀陽這幾天沒吃好也沒睡好,在雨中待了半天走動時不覺得,一停下來全身都在發抖,此刻沒再堅持,倆人将安全帽戴上。
一直打在頭上的豆大雨點終于被帽子隔絕。
宋兼語将那張展開有兩米寬的防水布撕成倆半,綁成圍脖的形狀給他們倆個人套在脖子上。
雨水從安全帽邊緣流淌下來滴在防水布上,再順着防水布往地上流淌着。
給他們倆人弄好後,宋兼語這才有空看向水桶內剩餘的物品,幾雙工地幹活用的舊手套,兩枚手電筒還有半包煙跟一枚打火機。
他将倆個手電筒拿出來打開發現還有電,自己拿着一個另外一個塞給賀陽:“拿上跟我走。”
背着身上已經死去的謝永明,宋兼語站在雨中無比冷靜的回憶着石人凹的地形,那張五萬塊購買來的地圖每一條山脈大路小路都在他眼前一一浮現。
“去陽城。”
他知道這裏有一條很小的山路,只要繞過這座山就能夠進入陽城。
到時候YI城的人就算發現他們不見了,也不能跨到另外一個城市,從茫茫人海當中找到他們的身影。
三個人走在大雨當中,那枚空掉的水桶宋兼語也沒扔掉,沒有安全帽的他直接将水桶反扣套在頭上,随後三人打着手電筒用鐵鍬蕩開那些擋路的野草,在黑夜中一路摸索找了大半個小時,終于找到了那條十幾年後還存在的小路。
三人誰也沒有說話,全身上下沒有一處是幹燥的地方,宋兼語身上還要背着一個人在前方為他們帶路。
雨一直下到第二天早上九點才停,在山上整整走了一夜的三人,頂着一張凍到發青發白的臉從半人高的草叢中走出來。
幾百米外,平坦整齊的水泥小路讓宋兼語看到希望,不遠處一棟六層高的別墅內甚至飄出肉包子的香氣。
宋兼語拉着身後二人小心翼翼踏上小路,四周一個人都沒有。
雨剛停的世界,清晨人們還沒有打算就此踏上濕噠噠的地面,在土路上踩了一夜的三人從膝蓋以下的部位全是淤泥。
宋兼語走在最前面,一只腳踩上水泥路後頓了頓,轉身看向身後倆名跟着他走了一夜的少年,無聲張口說道。“把鞋子先脫下來,光腳走。”
賀陽二人彎腰将腳上裹滿泥巴的鞋子脫下來,提在手中。
路邊有一條小水溝,下了一夜的暴雨将水溝裏填滿了水。
宋兼語将自己腳上的鞋子也脫下來,示意他們過來将鞋子扔進水溝當中。
洗幹淨上面的雜草泥土,又自己跳下去将膝蓋以下所有的泥土泥點都清洗幹淨後,這才爬上來穿上濕噠噠的鞋子。
賀陽二人學着他的樣子,将自己洗幹淨後穿着濕噠噠的鞋子走在水泥路上。
宋兼語往那棟六層樓高的別墅方向走了幾步,再回頭看向他們的身後。
濕噠噠的水泥路上,完全沒有留下任何明顯的腳印跟泥點。
萬一……萬一黑煤礦的人順着腳印追過來,或者在陽城被人懷疑他們的身份,沒在水泥地上留下明顯的腳印就沒人知道他們是連夜跨城來到這裏。
宋兼語咬牙背着身上的謝永明,帶着二人走向那棟飄着肉包子香味的別墅,想假裝成要飯的兄弟四人,試試能不能讨要一點食物。
三人距離別墅還有不到五米遠的距離,忽然聽到一陣狗叫聲。
別墅外面緊閉的大門被人從內打開,宋兼語下意識拉着賀陽二人躲到一旁的草垛後面。
只見別墅大門全開之後,一輛黑色桑塔納從裏頭開出來,開着車窗坐在駕駛座內的男人正舉着電話罵人。
“下一場雨就把人弄丢了,你是幹什麽吃的!一個啞巴怎麽可能帶着倆個小鬼離開工地,肯定是外面有人接應,要是勞資的工地被人發現查封了,我第一個先打死你!”
打着電話的男人,不等電話那頭的反駁,将電話一挂就打開車門,将院子裏看門的那條藏獒直接拖上車。
嘴裏還罵罵咧咧:“兒子一會你到了工地上,給我抓到那名偷偷聯系外界暴露我工地情況的雜種,勞資就請你吃十斤大骨頭。”
這輛黑色桑塔納開走後,蹲在草垛後面按着倆名少年的宋兼語直接驚出一身冷汗。
他萬萬沒想到,黑煤礦的老板竟然住在群山之後的陽城,而且剛好是正對着那條從YI城通過來的小路。
如果剛才聽到狗叫聲他們也走過去,就正好被人當場抓獲。
躲在他身後的賀陽二人也被這個變故吓得全身都在發抖,沒有宋兼語命令倆人盡量趴在草垛背後一動不敢動。
宋兼語站在草垛後整整等了五分鐘,豎着耳朵确定裏頭暫時沒有人再出來。
但是他擡頭看着別墅上空飄蕩的肉包子香味,用力的吞咽幾次口水後,将腰間跟謝永明捆綁在一起的繩子解開。
将那兩米多高的草垛對着牆壁的角落裏掏出一個洞,把謝永明的屍體放進去,再示意賀陽二人也跟着鑽進草垛當中。
“你們在這裏等着我,我想辦法進去看看能不能找到幹淨衣服跟吃的,在我沒回來之前你們一定不要離開這裏。”
宋兼語手指在賀陽掌心裏飛快寫到。
賀陽蹲坐在草垛內部用力點點頭,表示記住了。
宋兼語用剛才掏出來的稻草将洞口重新掩蓋起來,自己再悄無聲息地從後方鑽出來。
這位黑煤礦老板的別墅獨樹一幟,站在這條水泥小路上,它距離村落裏其他人家相隔着一倆千米遠。
前不靠鄰,後不靠路。
專門堵在這條通往石人凹的小路路口方向。
暫時還沒人知道他們三個人穿過群山,冒雨整整走了一夜來到陽城,從這裏開車到陽城來回至少也要三個半小時。
宋兼語沒有貿然進入別墅,他站在一條幹淨的小水溝前,彎腰洗了一把臉,拍了拍凍到麻木的臉龐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正常些後,他開始假裝自己是附近村民,手裏拽着一根狗尾巴草,态度自然的從那別墅大門口經過。
那扇門從剛才起就一直開着,宋兼語甩着手裏狗尾巴草經過門口時,餘光看到一名穿着紅色連衣短裙的女人背着一條黑色小包,正踩着高跟鞋往外走。
宋兼語連忙将頭低下,假裝玩着手中的狗尾巴草,慢悠悠的低着頭往對面村落集中住房的方向走過去。
餘光裏一直盯着身後那名打扮妖嬈的女性看去,只見對方搖擺身姿走到門口掏出手機,嗲嗲對着電話那頭的人道:“老家夥去YI城了,下了一天的雨我這個肩膀都不舒服的很,你開車過來帶我去做個按摩。”
站在院門口打着電話的女人,說話間瞧見站在不遠處十幾米外蹲在地上摘狗尾巴草的人,轉了一個身背對着宋兼語,懶洋洋道:“那老家夥這一走沒有一天是不會回來的,我給你十分鐘時間你要是不出現在我面前,以後你就別叫我姐了。”
電話那頭的人連連求饒,說着保證五分鐘就趕到。
等女人打完電話再轉身,就看到剛才站在十米外的小子這會子已經走了有五十米遠,看着跟個傻子似的,也不知道幾點就出門玩,全身衣服都濕了,還在那裏摘狗尾巴草。
一路走一路采狗尾巴草的宋兼語沒等多久,就看到一輛白色本田從遠處開過來,一路未停直達別墅門口,将門口站立的女人給接上車帶走。
宋兼語蹲在路邊看着那輛越走越遠的白色本田,一直到那輛車的屁股尾巴都看不到後這才扔掉手中的狗尾巴草,往那棟別墅方向跑過去。
到了門口高大圍牆跟前,宋兼語轉了一個圈在側面一顆大榕樹下脫下鞋子,一腳踩着樹身,一腳踩着院牆一步步爬上去,腦袋探出牆頭後他先警惕的看了一眼院子四個角落,确定沒有監控之類的東西後這才從兩米高的圍牆上跳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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