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第九十三頂有顏色的帽子

一天之後。

家裏沒有了兩只喧鬧的貓貓,頓時寂靜了許多。

蘭堂不用教導中也，更不用被亂步用X光的視線好奇看，整個人輕松下來,頭靠在麻生秋也的肩膀上,“秋也,我們什麽時候去旅游？”

這一次過年,兩人沒有出行。

回憶起來,距離上一次泡溫泉的時間過去了接近半年的時間。

“旅游啊……”麻生秋也與他一起看着花園繁花似錦的景色，比起城市的夜景,躲在僻靜的別墅裏看着鮮花盛開在枝頭別有一番滋味。

“近期能擠出兩天的空閑時間，可是無法離開橫濱市太遠,我們正好能去欣賞早春的最後一批櫻花。”

麻生秋也剝開一個蜜桔，放入蘭堂的口中。

蘭堂含住。

咬破了汁水後，蘭堂的眉頭蹙起，被酸得鼻尖微顫,感覺是吃到了一個味道不合格的爛桔子。被秋也養起來的他向來不缺物質上的東西，衣食住行達不到頂尖的水平,但是秒殺了九成九的日本人，其他人可沒有會為了心上人去投資各行業的絕世好男人。

蘭堂說道：“好酸啊，秋也。”

麻生秋也吻住他，“這樣不酸了。”

用華國人的靈魂在日本生存，再學習法國人的浪漫，談一場跨越世界的戀愛，不枉此生來到了美麗的二次元。

在橫濱市出發去青森縣的路上，中原中也暴躁無比。

“為什麽你會不認得路？！”

他跟着亂步去火車站,結果在外面迷路了一個小時,當時他以為火車站改變了地址,便任由對方亂轉，心想時間充裕，不用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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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呢？

結果這個家夥理直氣壯道：“我迷路了！”

中原中也想要粉碎對方的頭蓋骨，去看裏面還剩下什麽東西。

戴着黑框眼鏡的江戶川亂步吃着零食，笑嘻嘻地被中原中也扯去正确的路線，說道：“我戴了秋也的眼鏡呀！”

中原中也在買票，回過頭：“哈？這和眼鏡有什麽關系嗎？”

江戶川亂步的臉嫩得能掐出水，五官稚氣，戴了黑框眼鏡照樣沒成熟多少，頂多是有了幾分校園裏的學生氣質。

“秋也的道具。”江戶川亂步觸碰鏡框，“能壓制我的異能力！”

中原中也：“……”

江戶川亂步繼續道：“我現在是無異能力狀态，失去了高超的推理能力，不認識去火車站的路很正常啊。”

中原中也：“呿。”

作為體貼他人，被培養了道德觀的橘發男孩忍住吐槽欲，付好錢，取回火車票，把這個比自己年齡大、但是沒有任何用的少年拖上火車。

江戶川亂步不在意他粗魯的舉動，眯起眼，腦海中飄過秋也說的話。

昨天夜裏，幫他蓋被子的黑發青年俯下身，在玩游戲機裝睡的他耳邊說道：“中也就拜托你照顧了，亂步。”

江戶川亂步心想：“拜托我麽？”

他嘟囔，去看一無所知的小橘貓，逐漸對去青森縣……不，是去津輕地區的旅行有了挑戰的心情——秋也不會無緣無故這麽說的，以小橘貓的武力值，等閑人無法靠近對方，所以碰到的麻煩會與武力值無關？

有趣了。

太有趣了。

那邊會出現什麽要他對付的人嗎？

在中原中也困惑的目光下，江戶川亂步挺起胸膛，自信心滿滿。

“你又發現了什麽？”中原中也習慣性問。

“亂步大人——”江戶川亂步燦爛笑道，“果然是小橘貓的哥哥！”

“……”中原中也磨牙，不能生氣，爸爸說了這個人長期被壓迫智力，解開了束縛後，中二病爆發，短時間內是無法像個正常人。

別說是短時間了，他覺得這個人是發自內心地演戲啊！

完全是自欺欺人的最高境界！

橫濱市到青森縣的直線距離要六百多公裏，坐火車要一些時間，中原中也掏出自己随身攜帶的詩歌集，繼續研讀蘭堂先生的作品。

江戶川亂步見狀，眼神閃爍，鼓起臉頰，這麽用功學習嗎？

他才不承認自己有一點點害怕，金魚們的智慧無法理解他的小說，平庸的大人無法看見他與秋也眼中的世界。他為了照顧讀者的水平，只能把自己寫的內容努力詳細解釋，寫得十分狂躁。

【我去轉行寫詩歌怎麽樣？】

【好像詩歌不用詳細寫，全靠靈感和共鳴，随興發揮？】

這麽一想，江戶川亂步找出本子和筆，與中也的同套文具，開始唰唰地寫下了幾行詩歌。他編輯成短信，快樂地發給了蘭堂先生，然後收到了蘭堂先生的回複：【亂步，我不擅長推理，你給我發的是推理謎題嗎？】

江戶川亂步笑僵了：【不是謎題，是詩歌！】

蘭堂：【我給秋也看過了，秋也讓你老老實實去寫小說，你和中也有不同類型的思維，沒有比較的必要，你們皆是最優秀的人。】

江戶川亂步捧起自己的臉，就像是偷了腥的貓。

被誇獎了！

家裏的大人們最懂他啦！

兩人到了青森縣，作為吉祥物的“荒霸吐”稱不上随處可見，但是一問路人，路人總能指一個方向給他們，說那邊有“荒霸吐”的雕像。站在一家展覽館面前，中原中也的表情是崩裂的，脖子咯吱咯吱的，仰頭看見了上方巨無霸體型的“荒霸吐”——一個又胖又矮的東西。

它長着兩個小啾啾般的頭飾，兩個青蛙般的眼睛，雙肩寬廣，有着人形的體态，怪物一般不協調的四肢，不算吓人，但是醜萌是肯定的。

江戶川亂步和中原中也沒有提前去搜手機的愛好，到了地點後，拉着行李箱的黑發少年先是笑了個仰倒，“哇——這就是神明大人！”

橫濱租界的人是怎麽腦補的啊！

能把“荒霸吐”想象成召喚來地獄火焰的神明大人！

中原中也的外表灰白，情不自禁地捂住臉，“荒霸吐……是這個樣子……”

虧他這麽想過——自己是不是荒霸吐？

太醜了！

不，是太矮了！

“別笑了，路人都看過來了。”中原中也強忍着羞恥感，拉了拉笑得張狂的江戶川亂步，“我們去找酒店住下來吧。”

一想到要寫關于它的調查報告，中原中也欲哭無淚，後悔來到這裏。

自己待在擂缽街多好啊，為什麽要離開橫濱市呢。

好奇心害死貓.jpg

夜晚，被中原中也安排好住宿的江戶川亂步跑到陽臺上，去看酒店外面陌生的青森縣，他摘下眼鏡，揉了揉有一點不适應的眼睛。

他撥通麻生秋也的電話，“秋也~。”

麻生秋也秒回答：“乖，早點睡，晚安——嘟嘟——”

江戶川亂步：“？？？”

他迅速再次撥通，不等對方挂斷，喊道：“不許挂！我們見到了‘荒霸吐’，但是我沒有看見有趣的人出現啊！”

麻生秋也的手指停在挂斷電話的按鈕上，沒能按下去，深吸一口氣。

“我并沒有承諾你一定會有這個人。”

“你說了！”

“我沒有說。”

“你明明說了！”

“亂步，就像是你天天腦補自己是天皇子，你爹什麽時候是天皇了？”

“……好羞恥啊，秋也，你怎麽可以說出來。”

“多虧你還要臉皮，不要再挑這個時間打電話給我，否則我視作你想要欺負蘭堂，等你回來，蘭堂會好好收拾你的。”

“我沒有！”

“回歸第一個問題，我提供一個線索給你——”

為了應付亂步，麻生秋也強忍着在蘭堂的身上不能亂動的苦惱，蘭堂已經在低聲抽氣，怨念地看着他打電話。

“津島家族！”

“啪”得一聲，電話挂斷了。

江戶川亂步模糊地聽見了蘭堂先生啜泣的聲音，打了個寒顫。

玩鬧的心情瞬間沒了。

回家要倒黴！

他心裏一慌，把眼鏡戴回去，踩着拖鞋，跑回去找在擦頭發的橘發男孩，問道：“中也，你打得過你媽媽嗎？”中原中也停下動作，發絲亂翹，用一臉“你瘋了”的表情看他，“我為什麽要打蘭堂先生？”

江戶川亂步不好意思地說道：“我不小心得罪了他。”

中原中也嘲笑：“恭喜啊。”

江戶川亂步問道：“快回答我，你打不過，能幫我擋的下來嗎？”

中原中也結合實際情況，認真思考，“打不過，擋不住，我的重力異能力無法覆蓋亞空間的力量，結論是——你涼了。”

戴着眼鏡的江戶川亂步發出哀嚎，在床上打滾，“不要啊！”

中原中也無動于衷地說道：“作業寫了嗎？”

聽見作業，江戶川亂步的鬧騰停止了。

——不想寫。

——但是不寫，回家了，連秋也都不會幫自己。

在青森縣最好的酒店停留不足兩天，江戶川亂步通過一系列神操作，他們迷路到了本地首屈一指的富豪家族前，眼前的家族似乎曾經顯赫過，如今門可羅雀，在戰争的年代一下子衰敗了下來。

即便如此，他們眼面前的是占地近千坪的大豪宅，常人可望而不可即。

中原中也無力道：“你迷路的本事越來越高。”

江戶川亂步哼笑一聲，摘下眼鏡，動作越來越帥氣，走上前，睜大綠眸去看清楚這個家族的痕跡——這就是秋也關心的家族嗎？

“無聊而古板的家族，因為在政治層面上站錯隊，被視作鷹派，上面的靠山倒了，自己也在黨派争鬥中失去優勢。”江戶川亂步評價道，“活在這種金錢和臉面堆砌出的老派家庭裏，肯定會很壓抑吧，沒準就會有人想要離家出走——”

豪宅裏面的安保人員已經注意到兩個小孩，要走出來驅趕他們。

中原中也窘迫。

江戶川亂步大聲道：“聽說這裏是青森縣最有名的家族！我們是來參觀的，課後作業要寫在青森縣的所見所聞！”

中原中也的臉色通紅，急忙勸道：“我們換一個地方啊。”

江戶川亂步不聽他的話，擺出一個Poss。

“中也，給我拍照！我覺得秋也會喜歡我的照片！”

“……你夠了！”

中原中也拗不過他，只能硬着頭皮在安保人員不悅的目光下拿出手機，給非要在人家豪宅門口不走的亂步拍照。

江戶川亂步活潑地跑過去看照片的效果，不滿意，“技術太差啦！”

為了取得“讨好秋也”的成果，江戶川亂步如同不會讀空氣的人，把自己的手機放到了安保人員的手裏，對一臉懵住的安保人員說道：“只要幫我們拍一個好看的照片，我們馬上就走！”

安保人員青筋凸起，但是顧忌津島家族的名聲，忍氣吞聲道。

“拍完就要走，小朋友。”

說完。

他給江戶川亂步和中原中也兩個熊孩子拍照。

照片有一種無形的能力，定格下歲月，安保人員不再那麽生氣，在這個平日裏死氣沉沉的家族裏能看見這麽活潑的孩子，也算是難得了。

幾分鐘後，江戶川亂步和中原中也跑了。

安保人員與同事抱怨道：“現在的小孩子，一點也不怕大人。”

同事點頭，心有戚戚，想到了自家的熊孩子：“沒辦法，年代不一樣了，現在獨生子多了起來，被寵得無法無天。”記起了豪宅裏的情況，他壓低聲音地說道，“獨生子也有獨生子的好處，不像是津島家族，至少我每周都可以帶自己的兒子去游樂場玩。”

在靜悄悄的豪宅裏，有個矮小的身影站在門後的角落，聽着他們說話。陽光籠罩在門前，落在距離木屐前一寸的地方，無法驅逐陰影。

那似乎是一個年齡不大的孩子。

沒有被人發現。

忽然，他上前一步，陽光終于親吻了他的臉龐。

從陰影之中出來的男孩白淨得出奇，眼瞳水靈靈的，睫毛濃密，像是兩把小刷子，無疑是擁有萬中無一的好相貌。

可是整張臉冷漠而陰郁，在日式豪宅的背景下鬼氣森森。

好似人心孕育出的——

般若。

……

聽見外面的動靜，津島家族第六子躲開了仆人的管束，獨自一人來到門口，卻未能看見他人出現。

仿佛剛才充滿生機的喧嚣是一種錯覺。

貓貓探頭.jpg

失望。

家裏太無聊，無聊透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