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寂滅陵慘案

? 小圓球苦惱地坐在窗臺上，看着鳳凰撲扇着翅膀想飛上來，但因為沒力氣了，只能“咯咯咯咯咯”伸長脖子，活似禿脖子雞似的叫喚。

它憂傷地看了一眼身後緊閉的房門，宿主就這麽把它扔下，關上門和男盆友玩耍去了……

5927嘆了口氣，搜索起了系統升級的方法，過了一會呆了呆。

——升級時将缺失百分之一的能量，此能量暫存于系統內部，以維持系統正常運行。系統自行分解，交還能量，完成時空門搭建，将宿主送回源世界。

5927茫然地想：那我呢？

這段信息最後一段是：若一個月後尚未完成，則此程序将會自行啓動。

小圓球望着天上慢吞吞飄過的白雲，陷入了長久的沉默。焦黑的鳳凰蹦跶着想撲上來，坐窗臺上的小圓球卻忽然自己跳了下來，鳳凰吓了一跳，旋即興奮了：“咯咯咯咯咯！”

小圓球道：“好好打一場吧——”

***

慕長昀走出房間時，驚訝地看到院子裏一片狼藉，花花草草都被踏扁了，委委屈屈地蜷在地上。小圓球和鳳凰一左一右躺着，露出肚皮，都是一副精疲力竭的模樣。

慕長昀和荀言達成了部分共識，荀言也同意七星龍淵暫歸他保管，在失去靈力後，慕長昀第一次有了恢複掌控力的感覺，心情頗為愉快。

見到小圓球生無可戀的狀态，慕長昀走過去想把它拎起來，嘴裏調侃：“玩累了也不知道回家，嗯？”

小圓球骨碌碌滾開了，沒讓他摸。

慕長昀詫異地看了它一眼，心說這是到叛逆期了？正想說說他，院外傳來聲音，請他們去主院，說是姜族長在主院設下了筵席。

慕長昀站起來，看了荀言一眼，荀言用口型說：“沒事兒。”

慕長昀提着七星龍淵，和荀言一起走了出去。等候在外的道人見到七星龍淵在慕長昀手上，愣了會兒，荀言提醒他了，他才反應過來，忙在前引路。

姜族長諸人已在主院等候。筵席上，對酌數杯後，姜族長狀似不經意地問道：“聽說今天有怪物驚擾了貴客？我們本想幫着捉拿，可又不敢冒昧叨擾，不知道這怪物可有傷到貴客？”

慕長昀冷淡地瞥了他一眼，道：“原來姜族長還不知道，我正準備說，這不是什麽怪物，卻是一只神獸——鳳凰，鳳凰上門，乃是祥瑞之事，姜族長怎麽如此驚訝？”

——既然已經捅破了對方的部分秘密，與其等着對方行動，不如主動出擊，化被動為主動。

姜族長面皮僵硬道：“鳳凰是神獸，可那怪物渾身焦黑，并不是鳳凰。”

慕長昀不以為然道：“姜族長也太以貌取人，照你這麽說，去了皮的生姜就不是生姜了？你加生姜的時候去生姜皮嗎？”

姜族長更加僵硬了，臉色黑沉黑沉的：“不去。”他說完又補充了句，“我從來不吃生姜。”

白芷真君和香柏老祖都快以為慕長昀是故意的了，可仔細看看，慕長昀神色冷淡，一如之前，也沒有嘲弄的意思，分明是就事論事。

慕長昀不置可否：“但道理是想通的，那只焦黑怪物的确是鳳凰，荀言是在一個有趣的地方發現它的，姜族長想知道嗎？”

姜族長：“……”

香柏老祖見勢不對，連忙起身斟酒：“來來來，說着說着都忘了喝酒，我敬賢伉俪一杯，先幹為敬！祝百年好合，永結同心，啊，百年好合！”香柏老祖高舉酒杯，仰頭一飲而盡。荀言伸手就去拿面前酒杯，慕長昀眼疾手快地壓住，在衆人驚疑的目光中，淡定道：“他不能喝酒，喝了會發酒瘋的。”

——忘了我們怎麽約好的？這裏的酒怎麽能喝？

荀言滿臉通紅，滿室酒香之中，已是不飲自醉：“這杯酒一定要喝，你，放開。”他難得堅持而強硬地取走了酒杯，對着香柏老祖敬了一杯，滿意道：“承你吉言，但是百年好合，是不夠的。”

慕長昀：“……”他眼睜睜看着荀言興高采烈地喝掉了那杯酒。

香柏老祖心中一動，賠笑道：“是我失言，什麽百年好合啊，該罰，該罰！”說着和荀言又碰了一杯。

慕長昀：“……”

慕長昀看向姜族長道：“不管他們了，我們說我們的，姜族長想不想知道，這神獸是從哪來的？”

姜族長回過味來，警惕地看了眼慕長昀，堅定搖頭：“不想。”說着也不等慕長昀說話，撫掌道，“歌舞呢？都上來！”

眨眼間一群美麗歌姬從天而降，落在中央翩翩起舞，絲竹之音響起，遮蔽了談話的聲音。

荀言專心地看了一會，湊到慕長昀耳邊道：“她們都沒你好看。”

慕長昀冷冷看了他一眼，荀言吓了一跳，忙正襟危坐，老老實實坐好。慕長昀糟心地看着熱鬧的歌舞，心裏把荀言罵了個狗血淋頭，他們商量好的事兒，就讓人家一句狗屁“賢伉俪”給攪渾了。在這裏多待下去只會對異獸園的人有好處，可以讓他們從容布局，所以慕長昀和荀言就要趁他們沒做好充足準備的時候，雷霆出擊，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可現在，話剛說到一半，荀言就讓人把話岔走了。

慕長昀看到姜族長松了口氣的神情，更加憋屈，在荀言又想做一番點評時無情道：“滾遠點。”

荀言：“……”

荀言往邊上挪了點。

慕長昀不滿意道：“再遠點，別在我的視線範圍內出現。”

荀言道：“我旁邊有人，再擠他就坐不下了。”

荀言邊上的白芷真君假裝自己什麽都沒聽見。

慕長昀煩躁地轉着酒杯，發現自己這身繁瑣的衣服很不方便，尤其是自己失去靈力後沒法用清潔術——一身白太容易髒了。

就在廳堂中氣氛尴尬、衆人心思各異之時，說時遲那時快，那群歌姬之中忽然爆發出一身尖叫，幾乎是在同時數根銀絲構成的白練從人群中沖将而出，往慕長昀腰上狠狠一纏，一個用力将他拉過了桌子，直接拉到了中央！

而與此同時，這一面的一位樂師手中所持的敲鼓的棒槌驀地放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變幻成一支長箭，殺氣騰騰地刺穿了慕長昀的胸膛，在一陣陣“轟轟”聲中接連撞碎三堵牆，将慕長昀狠狠釘在了最外面的圍牆之上！

轟然倒塌的三堵牆後，席上所有人震驚地看着這一幕，包括姜族長。

慕長昀用來束發的發帶驟然斷裂開來，自空中緩緩飄落，落在碎裂的磚瓦上時，發出一聲輕微地“啪”的聲音，将所有人的心都震得顫了一顫。他長發淩亂散開，額角流下一縷嫣紅的鮮血，在白皙的面龐上顯得愈發清晰而驚心動魄。貼在龜裂的牆面上後，他身體驀地軟了下來，因為巨大的沖擊甚至瞳孔渙散了一下，頭顱無力地垂了下來。

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間，荀言霍然站起，猛地踏出一大步，然而那名歌姬厲喝一聲：“想要他的命就別過來！否則——”

為了證明這一點似的，那箭支立時再度進入了一寸，荀言的腳步驟然停止。

衆人屏息，時間在那個瞬間無限拉長，仿佛要永久靜止在那一刻，所有人都不知道，這兩個人的行動會帶來什麽不可預料的災難。

荀言做了個拔劍的動作，但他愕然發現，七星龍淵不在自己的手上。

然而他分明感到，一聲聲“砰——”“砰——”的劍鳴。

他不禁擡頭看向牆上，那根箭的位置如此精準，深深地插在了慕長昀的胸口。慕長昀本就是清瘦修長的體型，平時還不覺得，此時被一箭當胸釘在牆上，腰上被一條白練緊緊箍住，便顯得尤其脆弱無力。那一小截露出來的蒼白鎖骨，仿佛都失去了所有的顏色，在因疼痛而微微顫抖。

連兩名不明來歷的刺客，都忘了說話。

白芷真君偷偷咽了口口水，但這聲音在安靜的環境中顯得太大了，“咕嘟”一聲，他自己都吓了一跳，好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牆上那個人身上，沒人在意他。

慕長昀吃力地擡起頭來，在一片詭異的靜谧中，蒼白的指節漸漸泛出青白，七星龍淵在他手中發出愉悅的龍吟。衆人這時才發現，原來他手上拿着七星龍淵。

荀言這才驟然松了一口氣。一口氣吐出來，他差點眼前一黑，往前栽倒。但現在顯然不是暈倒的好時機，他鎮定了一下，收回邁出的腳步，雙手不動聲色地掏出了兩個手套套在手上。

歌姬面色一變，手指一彈，又是兩道白練沖出，向慕長昀的手腕席卷而去，想要控制住他的雙手，厲喝道：“想活命就別動你手上的劍！”

慕長昀露出一個非常冷淡的笑容，有一種冰天雪地裏的寒冷味道，白芷真君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一瞬間感覺到一股酥麻從腳底一路蹿上心口。

而就在那一瞬間，慕長昀倏地拔出了七星龍淵，在一聲愉悅至極的嘹亮龍吟中，一劍斬斷了所有白練，緊跟着将劍随手抛向荀言。七星龍淵在空中劃過，荀言擡起戴着手套的手接住，握着劍柄一抖，七星龍淵氣息陡然一變，冷酷的殺氣一瞬間籠罩住了整個異獸園。

姜族長眼前一黑——這兩個瘋子是誰派來的？我可不想給他們陪葬！

樂工暴起，厲喝道：“慕長昀！你再動一步，可就沒命了！荀言，你要想他活命，就把劍丢下，現在立刻丢下！”

“就算你不在乎異獸園，難道你就不怕誤傷他嗎？！”那歌姬同時冷喝道，“荀言，你還不把七星龍淵放下？！一千年前寂滅陵慘案，你忘了嗎？！荀言，放下你手中的劍！”

“你們好像對自己很有自信，”慕長昀一只手握住箭支，緩緩用力拔出胸口，那鮮血順着箭支流出，濡濕了胸前的整片衣襟，但他無動于衷，卻仍然是那樣冷淡地、傲慢地說，“可你們用我威脅他之前，問過我了嗎？”

話音剛落，他手上驀地爆發出一股巨大力量，将箭支猛地拔出胸口，霎時鮮血洶湧流出，他眼睛眨也不眨，甫一落在地上，一撐地面就站了起來。

這、這是當年後羿射日用過的箭啊！樂工驚駭至極地看着，慕長昀握着箭支優雅地走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