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當時明月照

? “愚蠢！”慕長昀沖向那熾熱的弧面，一把抓住劍鞘，登時強悍的劍氣自他手掌中間橫貫而過，荀言瞥見他手掌中湧出的鮮血，心疼大吼，“快回去！現在不是撒嬌的時候！”

火精已無法再承受巨大的壓力，“轟——”地一聲驟然炸開，一瞬間慕長昀眼前火花四濺有如火樹銀花，幾乎灼傷眼球，光芒耀眼至極，他毫無靈力，無法護住雙眼，只能緊緊閉上，耳邊平地一聲驚雷，轉眼間燭九陰趁機一腳踏了下來！

荀言“啪”地一聲将劍按回劍鞘之中，猛地撲倒慕長昀，抱着他在地上飛滾，從燭九陰的龍爪之下滾了出去。燭九陰擡腳踏下，擡腳踏下，慕長昀睜開眼睛，世界重歸黑暗，黑暗中只能感受到耳邊呼呼的風聲，還有……

荀言滿臉通紅地跳了起來，抓着慕長昀的胳膊往前狂奔而去：“快跑，先跑再說！”

慕長昀道：“你怎麽還沒下去？”

燭九陰的怒吼自他們身後傳來，旋即響起一聲聲沉重的響聲，荀言邊跑邊喊道：“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啊啊啊啊——追上來了！！”

荀言就地撲倒慕長昀，慕長昀再也不能無視某個東西了：“你怎麽還沒下去！”

“我不知道！”荀言反身躍起，用劍鞘劈向踩下來的龍爪，淩厲的劍氣在龍爪上割出一道道血痕，燭九陰吃痛甩頭，一下子縮回爪子，慕長昀又要來抓七星龍淵，荀言一只手拿着劍，一只手捂着下面狼狽萬分，“總之你離我遠一點！”

燭九陰飛上半空，盤旋片刻，突然俯沖而下，龍尾橫掃，登時沉重的風壓下來，已如泰山壓頂一般，荀言再一次撲倒慕長昀，于是某個東西再一次戳到慕長昀，龍尾“啪”地打在荀言背上，荀言脊背挺得筆直，弓起上半身，給慕長昀留下足夠安全的空間，又噴了一大口血，将慕長昀半邊肩膀染得血紅，濕淋淋的。

慕長昀反手一摸，自己手掌流出的血和荀言噴出來的血混合在了一起，荀言不在意地抹了把嘴，龍尾在他後背掃來掃去，有時掃到，有時掠過，荀言俯下身：“沒壓着你吧？”某個東西又大了點。

慕長昀看着劍鞘中的七星龍淵，怒從心中起，反手一個響亮的巴掌，荀言臉上立刻印上了一個血淋淋的巴掌印：“神經病！流氓！”說罷轉身就從荀言身體底下爬了出去。

燭九陰一尾掃過，荀言靈活地躲過去，跳起來大喊：“你去哪兒？！”

“滾！”慕長昀怒斥一聲，轉眼間不見了蹤影，荀言以為他跑到安全地帶了，松了口氣，冷靜了一下，在燭九陰再度張口準備噴出火精時，飛身而上。

慕長昀握着兩根棍子，在燭九陰飛上半空時撲上龍尾，抓着龍尾跳上去，爬上龍背，燭九陰忽然沖天而起，龍背一斜，慕長昀猛地抓住一片龍鱗，大喝一聲，手背青筋盡數暴起。

“你要去幹什麽？！”5927喊道。

慕長昀厲喝一聲，手臂向下狠狠一拉，重新翻了上去：“太黑了看不見，要讓燭九陰睜開眼睛。”燭九陰睜眼為白日，閉眼為黑夜，現在他閉着眼睛，天地間一片漆黑。

“它故意不睜開，你有什麽辦法？”

“你想辦法。”慕長昀在龍背上朝前狂奔，“它一睜開眼睛，我就用棍子撐住。5927，快點！”

燭九陰厲吼一聲，張口噴出一口火精射向荀言，荀言飛至半空相抗，陡然間借着火光看到慕長昀，這才知道他是去了龍背上，差點魂飛魄散：“找死啊你！”

慕長昀聽不見他的喊聲，已經來到了燭九陰的頸部，燭九陰一點感覺都沒有，對他來說慕長昀的重量就跟個小蟲子似的。慕長昀抓住他的頸部，回頭看了一眼，5927哆哆嗦嗦迎風搖頭：“我真的不敢，它是上古大神啊。”

慕長昀心道果然是膽小又沒用，不去管它，低頭看了一眼，看不見下面有什麽，高空中寒風凜冽，能将人吹得手腳發軟。

他一狠心，反手抓住一片龍鱗狠狠撕下，燭九陰這才知道身上多了個人，它的頸部龍鱗較其餘部位尤其脆弱，慕長昀猛然一拔，燭九陰登時痛得在天上打了個滾，慕長昀眼疾手快地抓住別處的龍鱗，然而這頸部的龍鱗實在太脆弱，承受不住他的重力，一瞬間慕長昀雙手都鮮血淋漓，将燭九陰脖子周圍一圈龍鱗全拔了下來！

燭九陰吃不住痛，胡亂翻滾，大聲痛呼，口中火精無意識射出，一時間火精漫天都是，天地間亮如白晝。荀言看着慕長昀吊在龍脖子上，一揚手，狠狠将劍鞘插-進了地裏，怒喝一聲，抓起七星龍淵倒拔了出來！

一瞬間強大無比的冰冷劍意充斥天地，寒風都被凜冽的劍意絞殺幹淨。燭九陰再也無法忍受，驀地睜開了眼睛，所有黑暗盡數消退，如同從未降臨。慕長昀倒挂在龍脖子上，就在這時勾住龍脖子的雙腿猛然一個用力，重新騎在了龍脖子上，而後一躍而起，在空中一個漂亮的鹞子翻身，落在燭九陰鼻梁上的一瞬間将兩根棍子插-在了燭九陰的眼眶之上！

燭九陰再想閉眼已經來不及了，堅硬的棍子牢牢頂住了它的眼皮。它憤怒地大吼一聲，難以置信地向遠處的山上撞去，直接撞飛了半座山頭，頭破血流，卻仍然精神奕奕，四處亂撞。地上的人四散逃命，驚慌失措。

慕長昀從高空墜落，全身失力，雙手雙腳都極為酸痛，一人飛身而上，單手接住他将他抱在臂彎中，另一只手握着七星龍淵。是荀言。

慕長昀目光與荀言對上。赤手空拳握住七星龍淵的荀言，已經失去了所有感情，如同一個冰冷的殺人機器，用寒冷的目光掃過他的全身。

慕長昀在他殺氣彌漫的懷抱中，聲音嘶啞道：“荀……”

荀言偏頭在他額頭上留下一個輕柔的親吻，沒有說話，氣息中帶着鐵鏽的冰冷味道，慕長昀驀地一驚，回過神時，荀言已經将他放下，獨自掠向了燭九陰，神色肅殺地高舉七星龍淵。

荀言飛到燭九陰身邊，舉劍往它的七寸之處狠狠一插，燭九陰猛然一僵，突然高昂頭顱，發出一聲奇異的叫聲，這叫聲如同從上古而來，充滿了蠻荒的氣息，聲波将荀言一下子震飛出去，燭九陰瀕死大吼，突然看向慕長昀，回頭瞥了一眼鮮血淋漓的脖頸，向慕長昀筆直地沖了過來！

千鈞一發之際，便是荀言飛撲過來也來不及，慕長昀在那片刻內幾乎動彈不得，然而一瞬間燭九陰已經飛撲而至，幾乎撞上他的臉！

慕長昀幾乎和那張兇惡的臉龐貼住，心跳驟然停止，然而燭九陰的動作卻戛然而止了。

——5927瑟瑟發抖地擋在慕長昀前面，身體已經從小圓球變成了薄薄的紙片，前方蔓延開來一面弧形結界，将慕長昀保護了起來。

然而5927哽咽地說：“對不起，我把所有能量都用完了。”

——它甚至啓動了自毀程序，釋放出所有能量，只為了在燭九陰的瀕死反撲之下，盡可能地保護它的宿主。盡管片刻之前，它甚至不敢對這個上古大神有片刻不敬。

然而沒有人知道它做了什麽，沒有人聽見它說了什麽。燭九陰在臨死前最後一刻倒轉了日月，時光倒流，這裏的所有人回到了一千一百年前——這是燭九陰判斷能夠擊敗荀言的最佳日期。

結界如同龜殼一般裂開，然而燭九陰已然力竭，目光極其不甘。

5927的痕跡，徹底消失在崩裂破碎的光圈中了。它最終沒來得及跟它的宿主說最後一句話，那是它一直心心念念，卻始終羞于出口的——

“別忘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