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年少不知愁

? 張道人名叫張道人，于是在他還在下界修行的時候，大家都喊他張道人。那時他已經是大牛大大牛，但普遍地喊“道人”就是尊稱了，所以沒人知道，自己整天挂嘴邊的張道人，其實是人家的名字。

那麽有沒有人知道這個問題呢？

——沒有，一個都沒有。

因為張道人每天都板着臉，看上去就很不好親近，還經常莫名其妙就砍人了——比如說有誰被老婆和奸夫一塊弄死了，他知道以後，也不管人家跟他有沒有關系，提着劍就去給人家報仇了。比如說兩個門派打起來了，他一言不發就出現在某個陣營裏，把對方陣營的人都像西瓜一樣砍了。

這樣一個似正似邪、行為古怪的道修，一般人當然不會去惹他，後來他實力越來越強，不一般的人也不會去惹他了。随着時間的推移，就沒人知道張道人其實就叫張道人了。

後來張道人收了兩個徒弟，女弟子叫素錦，男弟子叫荀言，可是張道人太嚴肅了，他除了教徒弟修煉以外，基本和徒弟們沒別的聯系。一般情況下張道人和兩個徒弟就在相鄰的三個洞府裏各自打坐。

于是他把兩個徒弟也帶得越來越嚴肅了。

等後來素錦因為某種原因離開了長生門，張道人就帶着荀言住到了三重天。本來三重天的仙家們都很開心地過來串門，畢竟很久都沒有下界的修士飛升，想想還挺懷念呢。

然而在長生門坐了幾次冷板凳後，還願意來的人就越來越少了。不是說禮數不周什麽的，每次張道人都讓荀言看茶看座的。但是……對着一大一小兩張不會變幻表情的臉，他們實在聊不下去啊。

“聽說天帝又有個女兒私奔下凡了呢，是真的嗎？”說話的人眼中閃動着八卦的光芒。

“不知。”

“哦，那麽xx派呢？當年可是修仙界第一大派啊……”有點失望，但還是努力地套着近乎。

“沒了。”

“……沒了？怎麽沒的？這也就一兩百年過去啊……”

“他們搶了我們住的地方。”荀言解釋說。

“……”

于是最後，連鄰居都不會過來了。

一開始荀言還茫然地問道為什麽大家不來玩了，但是張道人冷冰冰地問他有沒有做完作業，荀言覺得師父不喜歡這個問題，就再也沒問了。

荀言當然還是很喜歡師父的，他是師父一手帶大，小時候師父還是會笑的。但是後來素錦姐姐臉色越來越蒼白，師父的笑越來越少，最後從天山搬走的時候，師父已經不會笑了。荀言這時還只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就有點，嗯，有點害怕師父了。

現在荀言小心翼翼地把小奶貓藏在懷裏，到師父面前上交了作業。看到師父點了點頭，他松了口氣，現在才知道後怕——

差點把重要的作業給咪咪吃了啊！

當時沒想太多诶……荀言有點擔心師父要問自己來源，畢竟他可是去偷出來的。

然而張道人投過來的目光十分晦澀，仿佛在鼓勵他的做法，又仿佛有些悲傷，這些複雜而軟弱的情緒只是在張道人眼中一閃而過，荀言眨了眨眼睛，張道人已經再次恢複了冷冰冰的表情和眼神了。

荀言惦記着小奶貓，有些迫不及待地問道：“師父我可以回房了嗎？”

出乎他意料的是，張道人沒有像平時一樣揮揮手就放他走，而是讓他把昨天學的劍訣演練一遍。

就算是天才，也不可能一天就把一套新的劍訣學會，別說放在下界的門派裏，就是在天界這三重天上，也會有無數人因為這個要求憤怒的。這擺明了是為難嘛！

但荀言早已經習慣了這種稱得上變态的高要求，如果是平時，他一定會老老實實演練一遍才走，可今天他擔心小奶貓，于是提了個小要求：“我可以等一會再演練嗎？我想……”他扯了個謊，臉紅地想，自己幹的壞事可真多呀，“休息一小會，有一點累。”

張道人卻皺了皺眉，嚴厲道：“現在就演練。”

荀言想再争取一下，在師父面前養成的偏向老成的聲音，有點軟下來，像撒嬌似的：“師父……”

張道人臉一下子沉下來，怒道：“學不進則退，劍無一日不練，我跟你說過多少次，還想偷懶！”

荀言吓了一跳，然後……就被張道人打手心懲罰了。

張道人的戒尺打在手心上特別疼，會有一股股劍氣順着戒尺沖進荀言體內。荀言堅強地接受了懲罰，一聲不吭的回房間了，當然走前還是演練了一遍劍訣。

——每次接受完懲罰再練劍，他都會覺得劍訣用得更加流暢呢！

但荀言回到自己的小房間以後，把小奶貓放在床上，給小奶貓找靈獸飼養要略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哭了。

真的很疼。荀言紅着眼睛，用腫起來的手找到了書，握着咪咪的小爪子把了把脈，從上面描述的症狀和咪咪對上了號。

原來是吃撐了啊！

之前小奶貓吃了燭九陰的尾巴，消化不了那麽多力量，就像喝太多酒了似的，醉了。荀言并不知道，一般的靈獸都不可能吃了上古大神的一條尾巴還沒爆體身亡。所以荀言彈了彈小奶貓毛茸茸的腦袋，一邊照着書上的方法給他醫治，一邊寵溺又嫉妒地道：“真是貪吃的小貓啊，還好我把你撿回來啦！要是別人，肯定要打你的小屁股。”

荀言有點想素錦姐姐了，素錦姐姐每次都攔着師父不讓師父打手心的。他根據師父教育他的方式類推，心想要是別人養咪咪的話，要教育他聽話，不知道要打他多少下屁股呢。至于為什麽不是打手心？誰會忍心打貓咪的小肉墊啊！

誰知道就在荀言這麽嘀咕的時候，小奶貓醒了過來。小奶貓甩了甩暈乎乎的腦袋，一下子不滿地咬住了荀言的手指。荀言因為修煉皮膚已經不是随随便便能咬破的了，不但不疼還覺得很舒服，尤其是咪咪的小舌頭會不經意地劃過手指，有點粗糙的感覺也很舒服啊。

荀言安撫道：“好吧好吧，你不是只貪吃的小貓。”

小奶貓得意洋洋地松開口：“喵！”當然了！朕是貓咪中最聰明的一只！

這時小奶貓忽然感到一陣腹痛，呆了呆，火急火燎地跳下床，往門口跑去。荀言還沒來得及叫住他，他就撞在門上了。

“喵！”

荀言忙抱起他道：“噓！小心被師父聽到！打屁屁！”

小奶貓四爪無措地撓着：“喵！喵！”要便便了！

荀言終于明白了他的意思，小心翼翼推開門看了看，見師父沒在，趕緊溜到了後院的菜地裏，讓小奶貓解決這個人生問題了。

小奶貓卻沒有動作，生氣地叫着，荀言想了想，面紅耳赤地轉過身，轉身後才想起來，為什麽自己要轉過去啊！

我們都還小嘛！（所以并不是因為對方是只喵嗎……）

但他還是很尊重咪咪的，等咪咪結束了才轉過身，找出一個小木片，幫咪咪把便便埋了起來。其實這些便便都是小奶貓沒法吸收的燭九陰尾巴的廢料，裏面還有很多好東西，但兩個人（貓）都不想再回收了。

小奶貓解決了貓生危機後，就趾高氣揚地揚着尾巴準備走了。但是荀言一邊手忙腳亂地掩埋便便，一邊低喊道：“咪咪，便便完還要記得擦屁屁！等我幫你擦完才可以走！”

小奶貓優雅的背影驀地僵住了——

高傲的尾巴可是暴露了什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