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約會
何硯也在深刻的反省。
他肯定是睡糊塗了。兔子不吃窩邊草,他怎麽可以約附近的人?事業單位對這種事情十分敏感。所幸是患者,萬一遇到同事怎麽辦?捅出去,不把編制搞掉?
一時間誰也沒說話,只聽大街上車水馬龍,襯着凝重的氣氛。
程玉青心亂如麻,低頭四處張望。地下怎麽就沒個洞讓他把自己埋了?
更令他窘迫的是,他回想起和對方的聊天記錄。
「約不約,一句話?不約拉倒!」
他還是得癌死了比較幹脆,不然對方在手術臺上會怎麽折騰他啊!
好巧,何硯也想到了他們的聊天記錄。
「你經常約炮?」
還有專用馬甲。
程玉青舌頭打結,漲紅了臉,只搖頭。
他沒有性生活豐富的人身上那種氣質。
「第一次?」何硯猜測。
點頭。
「怎麽,想不開?」
就做個小手術,這麽大壓力?需要上床來排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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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玉青終于擡起頭,「您說要在口外開刀,我怕……」
怕留了疤找不到男朋友,于是出來419?前後有邏輯關系?
他說了半邊,覺得這個理由簡直荒唐,打住了,「對不起,何教授,我回病房。」
何硯至今沒想通,自己當時為什麽拉住他。
雖然不能一概而論,但看過這麽多病例,何硯發現,牙源性角化囊腫的患者基本上都是二十歲左右的花樣青年,男女對半開,顏值超平均水準,有個共通點,牙床窄,櫻桃小嘴。
像是……天妒英才的意思。
所以,大概真的沒那麽複雜,不過因為小青年的長相對他胃口罷了。
何教授拉住他的時候,程玉青又感到心裏輕輕的翻動,他回過頭,詢問的望着對方。
唉,他主治醫師網名應該改改——照片太帥無法顯示。剛才誰嫌30歲老的?肯定不是他。
何硯說,「算了,都出來了,一起走走吧,病房是挺壓抑。」手術完了起碼要在床上躺三天,他沒說,免得掃興。
程玉青表情驟亮,接着又收斂起來,「可以嗎?」
何硯笑問,「我都下班了,趕你回去做什麽?」
有道理。就像老師休息,學生自然放假。不過,一起走走,屬于什麽性質?他不了解醫院的制度。醫生和患者發生性`關系,違規嗎?
程玉青打探,「何教授,我們去哪?」
何硯的提議很實際,「吃東西去。你喜歡吃什麽,這兩天吃個夠。術後一周不能咀嚼,只能進流食。」
小青年瞬間啞然。
啧,還是掃興了。
到了最近的購物中心。
哈根達斯、泡芙、馬卡龍……程玉青買的都是甜品,他想把小時候缺的份一次性補齊。
「喜歡吃甜食?」何硯問。
程玉青煞有介事的,「調查研究結果顯示,甜食會讓人心情變好。」他讀會計專業,班上女生占多數。女孩們愛讨論美食話題,他聽說的,借來用用。
好像是有種說法,甜食會促使大腦分泌多巴胺——愛情催化劑。何硯點頭,「心情好了,牙壞了。」
小青年停止啃冰欺淩,苦着臉,「何教授,您加班單位知道嗎?」
何硯說,「你一直喊我職稱,我以為你需要我的專業建議。」其實他內心抗拒別人稱他教授,聽起來顯老,而且現在教授似乎不是什麽好詞,連外星人都能當教授。
「我講禮貌。」
裝。
「我看你在網上很霸道嘛。」何硯估計他是生人面前靜若處子,熟人面前動如脫兔的類型。
他肯定猜對了,小青年腼腆的抓後腦勺,笑起來,露出兩排白牙。
吃完零食接着吃正餐。
程玉青對着餐牌上的螃蟹、豬蹄、排骨嘴饞,看主治醫師皺眉,沒敢開口。
不能吃硬的,難道他堂堂男子漢以後只有吃軟飯的命?
點了八個菜,有湯,有小炒,有火鍋。服務員記下來,「是現在上,還是等人來齊了上?」
「人已經齊了。」何硯口氣平淡。
服務員那活見鬼的表情程玉青覺得自己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反正出來的主要目的是吃飯,就慢慢吃。
他們邊吃邊聊。
「何神醫,我為什麽會得這病?」程玉青平時很注意口腔衛生。
何硯早就飽了,拿着手機看文獻,聽他提問,頭也不擡,「因為你傻。」
「啊?」程玉青的筷子停在空中。
他的主治醫師解釋,「聰明人才長智齒,你四顆智齒一顆都長不出來,傻不傻?」
小青年氣岔了,怕得罪他,又不好發作,半天,憋了個臺階給自己下,「我大智若愚,不行嗎?」
何硯跟他開玩笑的。其實病因科學界尚無定論,大概與遺傳因素有關。
程玉青忿忿不平,「回頭找我爸媽算賬去,沒把我生好。」
他胃口挺大,盤子掃空還添了兩碗飯。買單時發生了沖突,最後何硯贏了。
「患者請吃飯算變相賄賂。」
「看病不都要給紅包嗎?」在程玉青印象中,這是醫院的潛規則。
何硯教訓他,「你們這些人,心态有問題。生老病死又不是全憑醫生做主,只能說盡力,實在救不了,給再多錢有什麽用。」
況且現在醫鬧厲害,規規矩矩都能被捅死,為了千把塊铤而走險,劃得來?
程玉青很受教,表情肅然起敬。
冬天黑得早,從購物中心出來,街上已經夜色迷離。
剛才還相談甚歡,這會不知為何沒話講了。兩人肩并肩,跟着人潮默默往地鐵站走。白天經過時不覺得,一到晚上,道路兩旁霓虹燈明晃晃的,都是這酒店那賓館。
燈光照在程玉青臉上,讓他如芒在背,渾身發熱。他垂下視線,心髒似乎懸于半空,不知道何去何從。
到地鐵口,胡思亂想被手機鈴聲打斷。
何硯看他走到旁邊接起來。對方講的多,他一直在嗯、好、知道了。
等他挂斷,何硯說,「你媽媽?」
程玉青點點頭,「我媽她今晚不回醫院了,要我照顧好自己。」媽媽說,胡紫玲爸爸的鼾聲令她神經衰弱,她先在同學家躲一晚上。
何硯打趣說,「你們倆母子挺默契,病人逃院,陪護也逃院。」
「那是,一家人嘛。」程玉青笑呵呵的擡起視線。
兩人目光相撞,眼中都是暧昧不明的期許。
一下子,心裏像通了電似的,驟然停頓,繼而猛烈的鼓動起來。夜裏寒意透骨,滾燙的呼吸從鼻腔裏逸出,化為團團霧氣。
回國兩年,何硯忙于工作,感情上一片空白。突然間,竟措手不及,「……你呢?還回去嗎?」
程玉青遇到這種情況更是破天荒第一次,心裏不想回去,卻不好意思講,忸怩道,「随便……」
這就難搞了。
「什麽叫随便?病床你出了錢的,你想清楚。」何硯提醒他。
程玉青問,「多少錢一天?」
「好像是三十。」
「我還以為三百呢。」
兩人開`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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