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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森鷗外也被他這麽大的口氣吓到了。
烏丸財團是日本非常著名的一個商界龐然大物,甚至比鈴木財團還要有名,其名望不只是來源于他的財力,也與他的家族起源有關。
盡管與鈴木家族都屬于老牌的財團,但在保守勢力人眼裏,二者在血緣的尊貴上,鈴木遠不及烏丸代表的意義。姓氏在日本有着獨特的含義,在國家的政治制度轉變之前,唯有貴族和武家才有資格擁有賜姓。
而鈴木,是日本封建時期幕府時代,靠着與将軍家的裙帶關系而被賜姓,後續發展起來的家族,其底蘊遠遠不如有近千年歷史的公家等級下日本十三名家之一的烏丸。
在黃金之王将內政割讓出去後,封建制度下的血統論也在上流階層逐漸的複興,烏丸財團可說是這股保守勢力下的中心人群。若只是想要用手段讓烏丸財團破産甚至家族沒落,這一點即便是異想天開森鷗外還能夠理解。
但椎名飛羽話語裏的深層含義,卻是想要将之連根拔起,若是他成功了,代表的意義非凡。他這是在……與保守勢力開戰。
被這個設想驚吓到的森鷗外,額頭不僅冒出細密的冷汗,此時他看着飛羽的目光,像是看着一個瘋子。
“啊,看來森首領明白我的意思了。請放心,我現在很清醒,也知道這樣做會帶來什麽樣的影響,估計會死很多人吧。”他如此說着,眼裏卻漸漸的浮現出笑意。
“森首領是世家子弟吧,雖然因為在戰場上的過激手段而被軍隊開除,家族也将你除名……但貴家族在你身上投遞的心血是刻在骨子裏的,你很清楚這麽做代表着什麽樣的意義。”
“恕我不奉陪。”森鷗外呼出一口氣,頭後仰靠在椅背上,他渾身冷汗好像是剛進行了一次激烈的戰鬥,就連語氣都變了。
他身後的部下驚訝的看着森鷗外這難得的失态,但飛羽回以的是卻是無奈的嘆息。
好像是拿對方沒辦法似的,他說着:“表演用力過猛了哦,明明也是有興趣的吧。”
“不,我只是一個小小的組織的首領,港口黑手黨也只是在橫濱才稍微有點名氣……”
“現在不是了,全日本都聽說了貴組織的名聲,在表世界裏也算是無人不曉了吧。”
“你都說了是表世界……”森鷗外郁悶的鼓了鼓腮幫子,“是算計了這一點嗎?不過是一次選址,卻拉高了我們組織的知名度,是想要将我們當擋箭牌?”
語氣太過犀利,帶着濃濃的殺意,方才還表現得一副落下風的姿态,現在的森鷗外卻換了一副面孔。那是一力将前代造成的殘局爛攤子挽回,将組織發揚光大到如今這樣大勢力的黑手黨首領該有的氣勢。
來自橫濱裏世界之王,手下有數千名部下,其中不乏異能力者的黑手黨首領,他針對性的惡意不加收斂點朝着椎名飛羽而去。
而被針對的那個人,反而是最為淡定的一個。室內的空氣焦灼着,就連呼吸聲都微弱下來,在連針落地都算得上是大動響的這個辦公室裏,這名少年的手指敲打着扶手表面的聲音,清晰無比。
咚、咚、咚……連頻率都沒有變化。
森鷗外過了許久,嘆了口氣。“能稍微透個底嗎?你究竟是誰?我想,你應該是來自黃金之王的勢力吧?之前武偵社本部的那次騷動,與你有關嗎?”
那塊地方已經完全被軍方管制,以一天時間建立起高高的圍牆和軍事守備,來來去去都是軍車,附近的居民都被迫遷居,就連武偵社都改選了本部地址。盡管官方為此出了一筆撫恤費,但森鷗外很清楚,橫濱的天空……變了。
這個飽受摧殘的城市,在複興沒多久,又會被拉入新的戰火。
所以近期他都召回了所有的幹部,連底下勢力的行動都有所收斂,就是在觀望。他從福澤谕吉那裏無法打聽到任何的情報,那個男人素來口風很緊,且對他懷有不小的意見。
曾經執掌橫濱的三大組織,唯有港口黑手黨被落下。無論是異能科和武偵社,都搭上了官方的大船,還是最大的那一艘——王權者。
“原來如此。”森鷗外哀嚎一聲,雙手捂着臉悶聲的嘆道,“從我放你進來的那時候起,已經失去先機了嗎?根本沒有拒絕的權力啊。”
說着這樣讓人一頭霧水的話,已經想通了關鍵的森鷗外,捂着臉的手指錯開,紫晶般深邃的眼眸定定的看着面前的少年。
“被禮遇了,被高看了啊,是對我們港口黑手黨的嘉獎嗎?”處于裏世界的人素來比他人敏銳得多,在預示到未來風雲變化的蛛絲馬跡時,森鷗外就想過如何跟王權者搭上交情。
畢竟,橫濱兩大組織都背靠王權者,他不會愚蠢到以為自己還能夠固守着這片一畝三分地。以前總總積累下來的經驗都會報廢,他需要以全新的視角和布局來面對未來的腥風血雨,甚至沒有百分百的信心認為他們能夠平穩的度過這次危機。
上位者的較量,遠遠遭殃的就是他們這些小魚。畢竟,橫濱屬于日本。
黃金之王闊別多年想要重新奪回國內的權柄,那些盤根錯雜深紮在國內每個角落的保守勢力可不會輕易讓對方如願,他們本以為只要熬到黃金之王逝世,卻沒想到王權者體系的加強和強硬,讓他們頗有被架在火上烤的滋味。
如今是異能時代,那些在底下人民眼中高不可攀的世家和高官,看似風光實際上他們的船已經有翻的預兆,區別只在于上頭人想要如何讓他們翻船罷了。
王權者終将會勝利,黃金之王即便死去,還有青王抵上,畢竟國內的官方異能機構已經全部都被他收納在手裏。
區別只在于,王權者需要去考量究竟是大刀闊斧直接收回政權,引起國內的政商界混亂,付出可能要數年、十數年經濟倒退和社會混亂的代價來如願。
又或者,更平穩的過度。
森鷗外已經知道,他們選擇的是第二條。而他面前的這個少年,就是敲門磚。
“我的身份很重要嗎?”飛羽笑了笑,“你會知道的,而你也會清楚,除了與我合作,你別無選擇。”
他站起身來,雙手插進褲兜裏,是一派閑适的面孔。“正如我先頭說的,我很肯定貴組織為橫濱的穩定和繁榮做出的努力,或許其他人認為貴方是很可怕的組織,但是……我要的只是結果。”
“只要結果是好的,過程如何我并不想過多的計較。即便是王,政令也是需要麾下的士卒去執行,而執行到的是一成,還是五成,只要達到預期結果就行了。不過我這個人比較貪心……”
椎名飛羽朝神色莫測的森鷗外眨了眨眼,終于流露出屬于少年人的銳氣。他方才表現得太過沉穩,說話密不透風,行事間滴水不漏,讓人不禁懷疑起他的年齡。
而此時,那精于世故的臉面,浮現出的是銳不可擋的厲色。
“我要的,是百分之百的結果。”他說着轉過身,往辦公室的門口走去,跟随他而
來的人紛紛跟在他的後面,狐貓的人本想開門,被飛羽先一步的按下了門的兩邊扶手。
他按下了扶手,推開,走廊的光照亮了他的臉,他的影子被拉長,長到直抵辦公桌的位置,直遞那挂在牆上正中央的‘異能開業許可證’的證件,像是一把利劍般将那張證書切割成兩半。
他回過頭來,眉眼一派純真無害的天真,吐出的字眼卻讓森鷗外原本想站立起來的動作,停頓住了。
“開個會社怎麽樣?港口黑手黨總是說出去不好聽。”
森鷗外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眼前的汪洋大海,那是獨屬于這座海濱城市的美景。在他的眼裏,橫濱猶如一個稚嫩的脆弱的小女孩,她年輕、不知世事卻純真善良,也最容易被傷害。
想守護她,從他被家族抛棄、軍隊抛棄,被他的理想所抛棄的最落魄的時候,是這座城市溫暖了他,接納了他枯寂的心靈。
辦公室裏已經清走了大量的人,唯有像中原中也、尾崎紅葉和廣津柳浪這種處于最中心的人才能夠留下來。
他們三人盡職的站在他的身後,謙卑的低着頭等着首領的指示。
“……芥川君現在在哪裏?”
“應該在本部,需要現在叫他過來嗎?”中也問道。
“不用,最近看緊他,不要讓他胡來。對了,紅葉君。”
“是,鷗外閣下。”一名穿着和服的女性,幹部尾崎紅葉恭順的回道。
“我記得你手底下的那個丫頭,是準備送到芥川君手下歷練的吧?”
紅葉心裏一個咯噔,面上卻不動聲色的回道:“您是說小鏡花,泉鏡花嗎?”
“啊,是叫這個名字沒錯。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子呢,可惜超過12歲了……”森鷗外遺憾的笑了笑,他轉過身來,掃過面前這三名他的死忠部下。說道,“她的手還是幹淨的吧?”
紅葉:“是。”
“我記得,她的父母也是公職人員,是政府那邊的人……稍安勿躁,紅葉君。我并沒有因此而懷疑她的忠誠,只是需要她去完成一個任務。”
“哦?”紅葉微微歪着頭,寬大的袖子遮住了她的嘴唇,眉眼微斂,如是說道,“如果妾身想得沒錯,鷗外閣下是同意椎名君的建議咯?”
“建議?”森鷗外呵呵道,“很有誠意的忠告哦,若是我不同意的話,千辛萬苦得來的異能開業許可證會被收回的吧,然後港口黑手黨一夜間覆滅……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怎麽會?”這話的嚴重性,讓中原中也驚詫的瞪大眼睛。他沒有想過後果會這麽嚴重。
“對于王權者而言,我們這個組織還太弱小。中也,我可是上過戰場的人,比誰都知道……那是群什麽樣的怪物。”森鷗外微微阖上眼簾,他的視線停留在腳下花紋繁重的地毯上,卻明顯陷入了回憶當中。
“當年,五國聯軍超過十萬人的軍隊從神戶港大咧咧的靠岸,黃金之王只是揮手之間就讓他們潰敗……一個活口都沒留。”
這是記入了史冊的事情,機密的文件當中記載了真實的信息,但政客們将王權者占據最高的恐怖力量掩蓋,沒有達到真正高層的人物,他們只知道是黃金之王率領着軍隊将那些國際聯軍擊敗。
但是森鷗外有幸看到了那份文件,那耗費了他幾乎所有的人脈,也是他被家族除名的真正原因之一。
他窺見了真實,以他的地位不該知道的真實。
“将泉鏡花送到武裝偵探社吧,太宰君在那裏,他會明白我的用意。”
他們還太弱小,但是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生存規則。想到這裏,森鷗外的嘴角咧開上揚,深邃的眼眸裏投射出讓人不敢直視的鋒芒,就連他的面容也因為這外露的真實情緒,顯得有些扭曲猙獰。
“有意思……就叫森式會社吧。真有趣啊……”
如此呢喃着,在場的三名部下不知道他究竟在腦海裏想到了什麽樣的謀劃,但有一點是共同的。
這樣的森鷗外,讓他們感到了來自靈魂深處的,讓人戰栗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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