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飛羽特地去見了被關在了禦柱塔地牢裏的磐舟天雞,他背對着牢門坐在了地板上,腰佝偻着,頭發散亂,那件神父的長袍也髒兮兮的。
關押他的地方,與其說是牢房,不如說是一個日式的民宿套間,除了不能離開這裏之外,他想要什麽東西都會被應允,甚至是想要上網,也會有人為他準備電腦。
中央的桌子上放着沒有被動過的食物,看上去很可口的牛肉蓋飯還散着熱氣,看守他的人會在隔一個小時換一次新鮮出爐的食物,還有疊好的幹淨衣服也放在了他的腳邊。
看管他的兔子有些緊張的說着:“灰王殿下偶爾才肯進食,現在已經有三天沒有進米水了,我們不得不給他打營養針。”
“我知道了,不用擔憂,沒有怪罪你們的意思。”換上了象征着黃金之子的衣物,就連面具都戴得嚴嚴實實的飛羽如此寬慰他。
待揮退了兔子之後,飛羽只帶着绫辻進了這間牢房。拉門從外關上,門面閃過一陣白色的電流光,在進入這裏之後,飛羽能夠感覺到身上對于王之力的控制力下降到一個非常微弱的數值。
就連绫辻,也有一種異能力被剝奪的微妙之感。
在這個抑制能力的牢房裏,裏面的人都無限接近于普通人。飛羽進去後直接拿起餐盤,走到了磐舟天雞的面前盤腿坐下,餐盤放在他們中央。
磐舟天雞早在他們進來的時候就感覺到了,他擡起眼簾,懶懶的說道:“我不會吃……”
話說到一半卡殼了,因為飛羽直接端起碗和筷子,大口大口的扒飯,一口肉一口米飯,吃相根本不能算是優雅,而是很粗犷,與他那乖順俊秀的外表截然不同。
磐舟天雞不知道他想做什麽,但吃飯這種事兒,如果別人吃得香的話,大概率也會勾起其他人的食欲,看着飛羽那很享受的模樣,他的肚子也咕嚕嚕的叫了起來。
磐舟天雞難受的摸了摸肚皮,他餓太久了,之前食物的香氣不能勾起他的食欲,但現在看着飛羽吃飯,他覺得自己能吃下十碗。
将碗裏的飯都扒幹淨後,飛羽放下空碗和筷子,摸了摸鼓鼓的肚皮,打了個飽嗝。“啊,美智子阿姨的手藝還是跟以前一樣精湛呢。”
“美智子?”
“是廚房的廚師長哦,我是吃她做的飯長大的。她本來就在廚藝上面很有天賦,加入氏族之後廚藝更是上了好幾層樓。雖然小鐵做的也很好吃啦,但家的味道和真正的美食還是不一樣的吧。”
飛羽抿了口餐盤上放着的玄米茶。“恩……放久了果然口感就會差一點,還能夠接受吧。”
他喝了大半杯,将餐盤放到了一邊,也不管磐舟天雞那難以言喻的錯雜神色,而是對着打量四周的绫辻說:“行人,把契約拿出來,讓他簽字。”
绫辻嘴裏含着煙杆,剛點燃了一管煙草,聽到這話後吐了一口煙霧。飛羽并不在意別人在自己面前抽煙,只是有那些保護過度的人在的時候,绫辻不得不收斂罷了。
他沒有多問,從文件包裏拿出一份文件,文件只有一張紙,內容很少,啪的一聲放在了磐舟天雞的面前。
“我覺得比水流君創造的jungle是有很大可取之處的,若是就這麽消失的話未免太過可惜,因此想讓你頂替上他的位置,繼續運營它。”
磐舟天雞在聽到‘比水流’這個名字時,情緒明顯的外露,身體也微微的顫抖着,他沒有看那張紙上寫的內容,而是盯着飛羽的臉。
飛羽假裝自己感覺不到對方洩露出的殺意,神态自若的說着:“與其說是運營,不如說我們需要你的王之力。名為守護的力量,達到g級以上級別的會員可以獲得相應的王之力,也就相當于你的半個氏族吧。裏面升級的游戲任務自然也都會改變,這些事情赤王和青王會解決。”
他說完後,靜靜的等待着磐舟天雞的回應。許久的沉默之後,聽到了對方很是沙啞的,像是磨砂一般的嗓子低聲的說着:“你就那麽确定……我不會殺你嗎?”
在他話語還未落地之前,飛羽就迅速掏出了槍,一槍打在了磐舟天雞的左腿上。室內響起的槍響非常的刺耳,門被拉開,幾名兔子手裏拿着重武器對準了磐舟天雞的背影。
磐舟天雞對此沒有做出任何的回應,似乎感覺不到腿上的劇痛,剛擡起的手也緩緩的垂落。
“你不會以為我毫無準備,就會跟你這個差點殺死我的幫兇共處一室吧?”看着磐舟天雞那沒有感情波動,如死水一般的灰色眼眸,飛羽笑了笑。“你知道在我眼裏你是什麽樣的嗎?”
“一個被現實打敗只能夠依附在其他人身上才能活下去的,毫無人格可言的扯線木偶哦。在比水流君的計劃裏,若是他成功的話,你有想過會死掉多少人嗎?你知道的,親眼目睹着自己的氏族全部喪生在自己的眼前,你比誰都清楚若是世界上所有人都擁有能力,那會是何等末日的慘狀。”
磐舟天雞沒有反駁。他只是略微遺憾的看着自己空空的手掌。方才,是準備用這只手将這個少年活活掐死的,這次機會喪失了,還會有下一次嗎?又或者,他已經沒有明天了。
對此,他只是無所謂的輕輕啧了一聲,看着椎名飛羽說道:“我的存活毫無價值,你從我身上得不到任何想要的東西,我也負擔不起任何人的期待。殺掉我吧,不要浪費資源和時間在我這個廢人身上了。”
他的身上索饒着一股死氣,心死了,精氣神也游走了,鬓角已經生出了白發,就算他下一秒虛弱的死去也不會有人吃驚的吧。
這種喪氣話沒有打消飛羽原來的計劃,反而讓他笑得更加肆意。“啊,但就是這樣的你,才是我想要的。”
看出了磐舟天雞的不解,但飛羽沒有為他解惑的打算。他抓起了對方的右手,沾上了他腿間流淌出的血液,啪的一聲在文件的下方蓋上了一個血掌印。然後,他也用對方的血充當印泥,在那個血掌印的旁邊,也蓋上了一個。
一大一小兩個血掌印,落在潔白的紙面上非常的醒目。磐舟天雞像是被什麽牽動一樣,伸手将那張紙拿起來,他沒有去看上面寫了什麽內容,而是專注的用眼神想要記住這兩個掌印。
這個印記,深深的烙印在他的心裏。過了數秒之後,他突然笑了。扯開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臉,低聲的說着:“啊……這樣啊,你也只是一個孩子而已。”
相比于身材高大健壯的磐舟天雞,擠在大掌旁邊的手印,看起來是多麽的幼嫩。就好像大人和小孩子的區別……不,其實并沒有那麽大的明顯差異,只是在磐舟天雞眼裏,那個小小的掌印,像嬰兒的手掌一般惹人憐惜。
他的眼淚一滴滴的從眼角滑落,看得其他人都很是疑惑,這種表現未免太過神經質了一些。但飛羽好像早就預料到會這樣,說道:“延續比水流君留下來的信念,jungle是他曾經活着的唯一證明,我想這一點你是很清楚的。保護他曾經成為了你活下來的支柱,那麽在接下來的人生中,保護他留下來的東西,也可以的吧?”
說完這些後,飛羽扯過了他手裏的文件,冷酷的不去看對方那染上水霧,帶着祈求之色的目光,将文件交給了绫辻,帶着其他人離開了這個裝潢精美,卻空蕩蕩的牢房。
走在離開牢房的走廊上,飛羽對绫辻說道:“像灰王這樣被摧毀了信念,萬念俱灰的人,他活下來如同一具行屍走肉,但他為什麽還選擇活着呢?”
他嗤笑一聲。“只需要一點熒光他就會活下去的,活得比任何人都要長久,不要被表象所欺騙。”
“你的意思是,比水流在他心裏并不占據那麽重的地位……啊,真是扭曲啊。”绫辻有些煩躁的如此說着。“與其說是比水流成為了他活下來的支柱,不如說,灰王只是想找到一個活着的借口而已。”
“灰王的屬性是守護,也是他的執念,那次墜劍事件之中,唯有比水流一個人活了下來,在他眼裏,比水流君活着這件事,就好若自己執念的延續,他無法守護他的氏族,但是他能夠守護比水流君……将存活的信念與理想都任性的附加在比水流君身上呢。也是因為他無形施與的這股負擔,才會讓比水流君在迷失的道路中越走越遠吧。”
在椎名飛羽看來,比水流的偏執有磐舟天雞的一份責任。磐舟天雞冷漠的看着比水流在一條道路走到黑,只是默默的守護着,卻從未想過開解他,讓他走出誤區。
他比誰都清楚比水流的選擇最終都是邁向一條死路,卻不聞不問。他曾經那麽拼命的主動的去守護自己的氏族和市民,這些人的死去被他視為自己做了多餘的事情。
一定在每個日夜裏如此拷問自己,一萬次的想要回到過去,那時候他會直接無視掉兩位王的戰鬥,将氏族還有守護的市民全部帶離那個墜劍的範圍內吧。
因為認為是自己的意志害死了那些人,所以在比水流身上,幹脆就選擇了不作為。但是,他終究什麽都沒有保住。認為不管是自己選擇了努力,還是選擇放任,都是一樣的結果。
身為灰王,卻守護不住任何東西,這才是灰王會心存死志的原因。
“這樣的不作為的王,才是jungle最好的首腦。他只要做一個提供力量的機器就好了。”飛羽殘酷的決定了灰王的後半生,在往前走了幾米之後,因為沒有聽到動靜,疑惑的詢問着旁邊的绫辻。
“恩?你不覺得我這麽做很殘忍嗎?”
绫辻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對其他人是件殘忍的事情,但對于灰王來說,反而正中下懷吧。他什麽都不用想,只要聽從他人的命令行事就行,雖然沒有作為王的風骨,但也在行使着自己職責的同時,将決定的事情交給其他人。”
“确實,灰王已經不想要決定任何東西了。”飛羽伸出手,想拍拍绫辻的肩膀,夠着了但有些困難,他有些無語的微微眯起眼睛。“你的內增高是不是又加高了?以前就發現了,穿着偵探服也是,故意穿着高幫鞋,對自己的身高這麽怨念嗎?”
绫辻:……
“你遲早因為自己這張破嘴被打。”他四舍五入有一米八好不好,而且內增高什麽的……他就喜歡這麽穿不行嗎?高一點才有氣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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